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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於湘    


  玄野緊閉雙眼,無力的頹靠在外牆上。

  已找來凝秀的雨織悄悄站在玄野伸手無法觸及的地方,示意凝秀先去書齋。有了方纔的經驗,她不敢冒然叫他。可是他臉色青綠,好像很痛苦不堪的樣子。

  「玄野……」她輕聲喚他,「不舒服嗎?」

  「我沒事,你還是去顧著你的喬晏吧!」

  「我的喬晏?!」雨織愣愣地重複著,移身到他身邊,「你為何這樣說呢?」

  為何?對啊!他為何說出如此愚蠢不堪的話?星界啊!請你將廣大無邊、無止盡的力量賜給我,冰封這熱燙的心吧!玄野仰首默默祈求著。

  他又在看天了!雨織無法看見他的眼神。是遙遠的地方有另他思念的人嗎?他為何突然看起來遙不可及?

  「我剛才的話是信口隨便說說的,你別認真。」他一臉粲笑,沉鬱的臉色變戲法般一掃而空。

  「你那樣望著天,一定是很遠的地方有重要的人,是嗎?」

  她突然好想瞭解他,想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不同的面貌?想知道那種嚇得她半死的駭人氣勢是怎麼回事?想知道這種令她想落淚的粲笑又是怎麼回事?

  「哈哈!我一向獨來獨往,哪會有什麼重要的人?」玄野乾笑兩聲,故作灑脫的說道。重要的人不在天邊,在眼前。「你不是有準備酒請喬晏嗎?順便請我喝兩杯如何?我現在喝酒的興致正濃。」

  「好……」雨織才道個好字,就被玄野迫不及待的扯往書齋,連收拾前院摘下的山茶花的工夫也不給。雨織只得邊被扯著疾趨,邊向迴廊上差點撞上的巧兒喊道:「將前院摘下的山茶花收拾一下,分成三份,送到琉璃軒、落月軒、慕天樓。」

  慕天樓蓋在右側,是叔父和嬸嬸的住屋。只要雨織在園裡摘了花,一定會送一份過去。而她也改變主意,願意送玄野一份。

  他們還未進書齋,在廊上就聞到陣陣酒菜香。

  這樣的聚會在書齋是慣有的事,因為喬晏總是有法子將自己弄到三餐不濟的地步,雨織看不過去,只得想法子搬弄些名目請他吃個一、兩頓。

  她和凝秀、喬晏是熟悉的,但今天多了玄野卻也不顯的突兀。

  他一進房,就談笑自若地交談著沒半點生澀,彷若與他們早已相識多年。這是她三天前遇見的那一個人嗎?雨織心裡有個大大的疑問。

  他是誰?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一個人的個性不該一下子像寒冰,一下子像烈焰。不該轉個身就能由夕陽轉成朝日。這是他四處遊蕩造成的嗎?

  她只知道他沒有雙親,自小即四處流浪、四海為家,其餘一概無所悉。

  「邢姑娘,你怎麼只顧著發呆?來,我敬你一杯。」玄野斟了杯酒遞到她面前。

  「你和喬晏喝吧!」雨織推卻著,這才發現喬晏不知何時已被灌醉,就不快不省人事了。

  「我把你的喬晏擺平了。」玄野酒酣耳熱,黑眸卻炯炯有神,沒半點醉意。

  凝秀正憂心忡忡地瞅著喬晏,聽到玄野的話,倏地將眼光掃向雨織,杏眼圓瞪,泫然哭泣。「邢姊姊,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又說這種話!雨織狠狠地瞪他一眼。「酒可以亂喝,話可別亂說,我可還想有清靜日子好過。」罵完玄野,她笑吟吟的踱到凝秀身邊,「玄野喝醉酒,亂說話,你別理他。你還是先送喬晏回去吧!」

  凝秀知道雨織對喬晏無意,但乍聽玄野那麼說,仍驚得心慌意亂。「那我這就送他回去。」她扶著爛醉的喬晏阡踉蹌的往外行去。

  「我好意請你喝酒,你倒存心跟我過不去,下次別在說『我的喬晏』這種愚蠢的話,尤其是在凝秀面前。」

  「那你為何對他特別照顧?」

  「我沒有。」雨織高聲反駁「而且我根本沒必要對你解釋這些。」

  「若我一定要你解釋呢?」他攬住細腰,將她往懷裡帶,目光灼灼的逼問。

  「放手!你喝醉了。」他因喝酒而燒紅的臉正不斷地將熱氣傳到她臉上。

  「要是能醉就好了,可惜我沒醉,清醒得很。」

  「你若真的清醒就不該抱著我不放。」雨織高聲抗議。他就算沒醉,也準是昏頭了。不過他就算沒昏頭,好像也就是這副德行,動不動便突然把人抱住,若讓他抱成習慣,那還得了?

  「若我還分得清什麼是應該、什麼是不該,根本就不會踏進這屋子來喝酒。我的要求並不過分不是嗎?我只是想知道為何你對喬晏另眼相看。」

  「好吧!不過你先鬆手。」雨織與他談起條件。「而且,你得將自己的事統統告訴我。」

  「我自己的事?!」他有頭痛的感覺。「我不是全都說了嗎?」

  「那一丁點哪能算全部?一個三歲小孩的身世聽來都比你的精采。」她竟然在他懷裡跟他討價還價起來。「如何啊?條件交換,很公平的。」

  「成交!」玄野在她彤暈漫染的粉頰上親了一下。

  一陣莫名的騷動由被親吻的臉頰迅速傳遍全身。她強烈的感受到他寬闊的胸膛、結實的手臂正與她親密的接近。這時候走為上策。

  「今天你酒喝多了,改天等你清醒些,我再慢慢告訴你。」雨織推開他的胸膛、雙臂試圖離開。

  「也好!反正現在我有更想做的事。」他在她耳邊低語,熱氣吹在她耳上、頸畔。「我知道你怕我,所以我會很斯文、很溫柔,就像喬晏一樣。」

  他的唇輕輕拂過香腮,巷羽毛般落在她小巧的紅唇上。他得竭盡全力才能保持這種纏綿的輕吻,而不是任憑自己的力量狂猛的奔洩。

  昏眩、迷亂、熾熱!雨織顫抖著,動彈不得的被這些感覺吞噬。

  她該喝斥他逾禮的舉動,應該像上次那樣咬破他的唇。

  她竟然什麼也沒做。

  似乎察覺她的無力反抗,他的吻逐漸深切、恣意。雨織被如漩渦般的迷亂淹沒。

  「碰!碰!」被玄野順手闔上的門扉猝然傳來拍打聲,邢夫人的貼身丫環小錦在門外喊道:「小姐,夫人叫我端熱茶來了。」

  半晌,小錦的叫聲才傳入雨織的腦子,她猛然一驚用力推開玄野,翻身想開門時,忽地發覺自己雙頰滾燙、嬌喘吁吁。天!她絕不能讓小錦見著她這個狼狽的德行。於是穩住氣息隔著門說道:「你先把茶送去落月軒,我馬上會回去。」

  「那我先把茶送過去,小姐快過來喔,茶冷了就不好了。」

  聽著小錦遠去的腳步,雨織大大地鬆口氣。但一想到身後的玄野,立時又是一窒。她得趕緊離開才行。

  「剛才就什麼事也沒發生。」雨織被對著他說道。語畢,便開門風也似的逃向自己的房裡。

  幸虧小錦沒等在落月軒裡伺候她,要不鐵定以為她撞邪了。

  雨織連連喝了幾口熱茶,急喘的氣息才稍稍平復。她虛癱在床它榻上,因為剛剛跑得太急,心口隱隱有些絞痛。

  她要把才纔的事忘記,絕對要!定是多喝了酒的關係,才會弄得暈頭轉向的。

  那傢伙竟然言而無信,又來這種舉動。唉!她自己也不好,明知他喝了酒,還跟他東聊西扯的。不了!還是離他遠點得好,免得又像今天這樣方寸大亂。

  「小姐,小姐」巧兒急急地跑進房。

  雨織痛苦地呻吟一聲,將臉往錦被裡埋,模糊的咕噥道:「吵死了,我要休息,你讓我安靜的躺一躺好不好?」

  「屋外來了個人,說是玄野護衛的朋友。他——」

  雨織霍地跳下床,抓住巧兒的胳臂問道:「玄野的朋友?!他在哪裡?」

  「大門口啊!要不要……」巧兒的話還沒有說完,雨織已一溜煙地跑不見蹤影。留下巧兒一人嘀咕道:「剛才還說要休息,人家話還沒說完,她卻跑得比飛還快,一眨眼就不見人影。算了,我還是去通知全野護衛吧!府裡又多了個英俊得不得了的客人,啊……真是賞心悅目。」

  ※  ※  ※

  玄野的朋友!他不是獨來獨往的嗎?怎麼突然冒出個朋友出來?不過無妨,這人來得正好,她倒可乘機向他打聽玄野的事。但物以類聚,或許又來個口風像玄野一樣緊的傢伙,那她可就啥也打探不到了。

  若依她的猜想玄野的朋友也該是卓爾不凡的人,不過她沒料到,他竟然有張俊美得讓喬晏變成普通人的臉孔,他渾身淨是種風流自在的灑脫氣度。

  「你是玄野的朋友嗎?和他一點都不像。」雨織將他請進大廳,好奇的瞧著他。

  「我跟那小子不同啦,要像他可就糟糕透頂了。」他朗朗地笑。

  「為什麼?為什麼你說像他那可糟糕了?其實玄野人還不錯啦,只是他老讓人摸不透性子,動不動就橫眉豎眼的,而且又會做些沒規矩的舉動————」雨織驀然發覺自己像三姑六婆,所以住了口。幸好他很有耐心的聽著她的嘮叨,並沒有厭煩的表情。她又問道:「你認識玄野多久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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