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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瓔珞    


  「忌威哥哥……」柳元元從未見過神情如此嚴肅的方忌威。

  就在周圍凝結起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氛時,方忌威突然笑了起來,就像換了張面具似的,方纔那幾乎要衝上前掐死惠芸娘的怒容,條地換上一張頑皮而和悅的笑臉。

  「呵呵呵﹗放輕鬆點嘛﹗」方忌威拍拍柳元元緊繃的肩膀。接著,又對著惠芸娘嬉皮笑臉地道:「柳伯母,跟妳開開玩笑,妳可別和我一般見識呵﹗」

  惠芸點怔了怔,對於他這樣的反應,反而不知如何發火,只能壓抑住胸口的怒氣,悶聲低應了聲,「嗯,我當然不會了。」

  「哈﹗我就知道柳伯母是個慷慨又慈藹的長輩,絕對不會記恨,是不是?」他雙眸裡的冷魅笑意,令惠芸娘的心口也不禁震懾了。

  「是……是。」

  「很好,那就讓我來為趙大人控告傅家兄妹吧﹗」他一派悠閒地說。

  控告傅家兄妹﹗

  方忌威竟然自願為知府控告傅家兄妹﹗眾人驚愕不已。

  「忌威,你怎麼會自願為知府控告傅家兄妹呢?」惠芸娘試探性地問。

  「很簡單﹗原因有三,第一,我之前腦袋受傷時,曾被傅家兄妹乘機欺負,我心有不甘;第二,只要趙大人付得起錢請我,我就認錢,不認人﹗第三,傅家兄妹口口聲聲說真兇是柳世伯,我聽了很不爽﹗我怎能容許別人誣賴我的岳父呢?」

  停頓須臾,他笑著又說:「基於以上三點,我方忌威告定他們了﹗」

  「太好了﹗忌威哥哥出馬,一定能將傅家兄妹繩之以法的。」聽了他方纔的那番話,最開心的當屬柳元元了。

  「沒錯。」

  沒錯﹗在整個廣東省城裡,恐怕沒辦法再找到像方忌威這般出色的狀師,就連他的父親方得天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呵﹗

  不過,就算方忌威再怎麼聰明過人,也不可能贏過她,更不可能臆測到真正的兇手,而這一切全在她的掌控之中﹗惠芸娘心想。

  許久,她點頭道:「忌威,既然如此,能不能將傅家兄妹繩之以法就看你的了。」

  頓了頓,她又伸手拍拍他才剛復元的背,語帶威脅地說:「你可別讓柳伯母失望了呵﹖」

  「當然﹗」方忌威虛應了聲,雙眸裡激射出一道犀利的眸光,唇色也勾起一道若有似無的邪魅笑紋……

  *****

  深夜的寒風,吹得回春堂夥計長富渾身涼颼餿的  冷不防地打了個哆嗦。

  「三更半夜的,上哪去買香燭紙錢?」他一邊打著哆嗦、一邊喃喃自語:「唉﹗沒辦法,最近老是件噩夢,不拜一拜實在沒辦法安心。」

  走著走著,路旁的草叢裡猛然跳出一道人影。

  「長富﹗」

  「哇﹗我的媽呀﹗阿彌陀佛,不要過來呀……不要過來呀……」長富嚇得兩腿拚命抖,只差沒屁滾尿流了。

  「喂﹗」那人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哇﹗真的來了呀?哇……」長富撇開臉,不敢直視來人,雙腿抖得更厲害了,連害怕的眼淚也被逼出來了。

  「長富,你看清楚我是誰﹗」

  「我不敢看哪﹗誰……誰……誰知道你會不會突然吐舌頭,還是雙手拿起頭給我看哪﹖」長富顫聲說,硬是不肯轉頭。

  「你不轉?那……我就乘機掐你脖子﹗」說著,他果然跳上前就要掐住長富。

  「哇﹗不……不要啊﹗我……我快喘不過氣了呀﹗我……轉頭看你就……就是了嘛……」他哭喊著,勉強自己轉回頭。

  定晴一看,這才發現眼前掐住他的不是什麼鬼,而是方家十四少呀﹗

  「忌威少爺,是……是你?」

  「當然是我了﹗瞧你嚇成這副樣子﹗」

  長富拍拍劇烈跳動的胸口,破涕為笑問:「忌威少爺,三更半夜的,你怎麼會在這呢﹖還……還躲在草叢裡呵﹗差點嚇死我了﹗」

  「本少爺是特地來找你的。」方忌威的臉色一沉,認真地望著他。

  「找我﹖」長富納悶地搔搔頭,問:「忌威少爺特地來找我,有什麼吩咐嗎﹖」

  「聽著﹐」方忌威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低吼﹕「我就開門見山的問你﹐你是不是曾經奉你老闆何大貴之命﹐將一斤砒霜賣給柳夫人惠芸娘﹖」

  「你……你怎麼知道﹖」長富急問。一問完,他立刻臉色大娶,捂口低呼﹕「糟了﹗說溜嘴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方忌威低斥。旋即﹐又冷笑著說﹕「你若  是不想被抓去殺頭﹐就乖乖地當我的污點證人﹗指證你的老闆何大貴和惠芸娘﹗」

  「不行呀﹗要是我……我指證柳夫人,一定會被殺了滅口的呀﹗」長富嚇出一身冷汗。

  「哦﹗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如果你不當我的污點證人,恐怕你早晚都得死呵﹗」

  方忌威的冷笑中夾雜著一絲不悅。「而且,可能死得更快﹗」

  「你……你胡說﹗」看著方忌威唇邊那抹別有深意的微笑,一股懾人的寒意立刻竄進長富的背脊。

  「我沒有胡說﹗」他冷冷一笑,視線放向他身後,「不信,你自己看看你身後是什麼﹗」

  長富心頭一頭,嚥了嚥口水後,勉強自己回頭……唉﹗怎知不回頭還好,一回就看到那一身素白,臉色青白,雙眼瞪得老大,還不斷吐著舌頭的「冤魂厲鬼」啊﹗

  我……我的媽呀﹗長富在心底大叫,渾身發抖。

  「嗚……好哀怨哪﹗回春堂的砒霜好難吃呀……我要讓何大貴和長富也吃下一斤砒霜啊……」

  聽著那在眼前飄來晃去的「冤魂厲鬼」提到自己的名字,長富立刻腳軟地跪倒在地,一邊磕頭、一邊求饒:「饒……饒命啊﹗各位大哥、大姊,我……我不是存心要害你們的呀﹗饒了我吧﹗」

  「你把我害得那麼慘……我要你還我命來……」

  「不……不要啊:我……我全是奉了我老闆何大貴之命,才……才會把砒霜賣給惠芸娘毒死你們……我知錯了﹗請各位大哥、大姊饒了我.我……我決定當忌威少爺的污點證人,替你們討回公道﹗求求你們,饒了我吧﹗」

  「就信你這一次了﹗聽好了,要是你沒有在公堂上說真話﹐我就餵你吃砒霜,再刺你一劍,讓你到陰曹地府來作伴……嗚……好哀怨喔……」那「冤魂厲鬼」揩下狠話後,便吼地一聲,橫著飄入草叢裡,消失不見了。

  看著「他」一眨眼就消失,才一抬起頭的長富心臟不勝負荷﹐當場昏了過去。

  一身素白的方來福,這才又踏著自製的滑輪唰地滑了回來,停在方忌威的身邊,不屑地對著長富昏倒的身影搖頭歎氣。

  「唉﹗真沒用,這樣就被嚇昏了呵﹗」

  「看了你這鬼樣子,誰不昏倒?」

  方忌威的語氣毫無起伏,眼神茫然地淡淡磚頭,近距離和他對視良久,也咚地一聲當場昏倒在地……

  「十四叔﹗十四叔﹗」方來福急喊了幾聲,確定十四叔真是被他嚇昏了,才沒好氣地自問:「不會吧﹗沒這麼恐怖吧?」

  說著說著,他自衣襟裡掏出一面鏡子一照,來不及大叫就跟著昏了過去……

  *****

  我願為星妳為月

  愛意如光相皎潔

  小院涼階共春宵

  柳暗花明永相隨

  傅小柳顫著手,蜷縮在地牢的角落裡,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方忌威為她寫的詩,思念著兩人回億里的點點滴滴,更擔心著他的安危,卻不知方忌威已迫不及待地來見她了。

  地牢裡濕氣又重、空氣又悶,唯有一群來自各方的罪犯關在斗室裡,混雜成一股難聞的氣味。

  可此時的方忌威除了心急如焚外,絲毫不在乎這些,只是擔心著待在地牢裡的傅小柳,還要忍受多久這樣的煎熬,思及此,他的心忍不住就抽痛起來。

  「傅小柳,有人來看妳了。」獄卒打開牢門吼著。

  「叫他走。我不想見任何人。」她氣若游絲。

  「小柳,是我。」

  方忌威開口,低渾的嗓音在偌大而冰冷的地牢裡迴盪,撼動著傅小柳每一根神經。

  「忌威……」她低喃一聲,轉過頭,正好和方忌威那熾熱而沉痛的目光交接,緊緊地相纏,千言萬語全化為這深情的凝視。

  當傅小柳再次回神時,已被方忌威緊緊擁入懷裡,沉痛低喊:「小柳,我來晚了,讓妳受苦了﹗」

  「忌威,你的傷好了?」

  「能不好嗎?妳把我丟回家,自己卻跑去找柳炎文報仇,讓我忙著復元,只怕來不及救妳﹗」他的語氣有些責備,雙眸裡卻滿是沉痛和關切。

  「忌威……」她感動地低喊一聲,然後才又想起什麼似的,哽咽地說:「我再過明天就要上公堂受審了,能不能翻案就看這一次了。要是能夠洗刷冤屈,是我和大哥的福分。但是,要是無法翻案,我和之前就被抓的大哥,恐怕難逃一死了。」

  她死不足惜,不過不能為義父、義母和鏢局上下十多人口申冤,讓兇手伏法,是她最大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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