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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應唯    


  第一章

  濛濛的天空,涼涼的秋風,吹得落葉紛飛。

  人行道的鐵椅上,坐著一位神色呆滯的女子,從下午一點多她就坐在那裡了,而且一直保持那個姿勢沒有變過。

  弓紫辰,這個時間她應該坐在局長機要秘書的位子上,但是,從早上她就無心辦公,因為昨晚她不知是第N次被木維新從床上踹下來。

  這不能全怪他呀!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永遠也學不乖的蠢個性,總禁不起維新的撩撥,私心認定這是他男人的需要,迫切需要她的愛撫、溫柔來紓解。

  然而,她總是太投入、太信任、也太……需要?!才會在意亂情迷之際,忘了他的--不能。

  無法及時也捨不得收手的結果,他的男性尊嚴一次次的受到重創,讓他惱羞成怒的把她踹下床。

  是的,就因為他的不能,她的需要變成了他的致命傷,而她,就變成他口裡的蕩婦,是不甘寂寞、不知羞恥的女人。

  然後,她哭,他道歉;她一再解釋自己的生理需求,沒有男人的強烈;他懊惱、悔恨,要她承諾一生一世不可棄他;她保證絕不離棄他,他信任她了,她卻筋疲力盡。

  十年了,這樣的戲碼不知重演了多少次,多到她也理不清自己的話是否還真心,只是一天天的把自己的心冷凍起來,符合她的承諾,不成為紅杏出牆的妻子,不為愈來愈不安的情緒作任何解釋,任由一顆心平淡、虛弱的跳動著。

  但是,這樣的壓抑快把她逼瘋了。因為,維新胡亂給她冠上的罪名及惡意的謾罵,已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叫她受不了,也無力再承受。

  若不是忙碌的工作能讓她暫時忘掉婚姻的不幸,她一定會瘋掉。

  其實,維新並不是一直都是這樣脾氣暴躁、難以親近的,他溫柔體貼、開朗有自信,對每個人都親切有禮。

  但是,在他們新婚之夜,維新發現自己的不能後,他整個人都變了。

  這項打擊曾讓他生不如死,若不是紫辰一再的保證及溫柔相待,他恐怕已不在人世。

  但是,真的好累。她才二十七歲呀!老天為什麼要讓她經年累月的忍受這樣非人的生活?

  往後的日子會不會更難熬,她不敢想像,但看著眼前川流不息的車陣,她有種衝下去了結一切的念頭。

  她坐在這裡有幾小時了吧?看著愈來愈多的車潮,現在該是下班的時間。她下午向局長請了假,坐在這裡發呆了一下午,現在該是她回去的時候了,但是,她不想回去,也怕回去,回去又要面對維新,一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但是不回去她又能去哪裡?當了二十七年乖寶寶的她,實在想不出除了父母、妹妹及公婆姑嫂家外,她還能去哪?

  好吧!既然她不想去熟識人的家,那她就走出這些人的範圍!

  她慢慢的站起來,無視於許多投注過來的奇異眼光,她搭上公車往機場方向前去。

  ☆ ☆ ☆ ☆ ☆ ☆ ☆ ☆ ☆ ☆ ☆ ☆ ☆ ☆

  「潮初,聽說下星期一你要去雪梨?」坐在舒適的加長型凱迪拉克轎車內,杜伯夫刺探性的問著他的好友。

  他們從高中就念同所學校,還考上同一所國立大學,畢業後又一起出國留學,雖然在國外念的不是同一所學校,但是卻在同一個州,所以,兩人的交情可說非比尋常。

  「你是去看菲菲?」菲菲是俞潮初的前妻,兩人因企業聯姻結合,卻因個性不合而分開,現在菲菲已如願嫁給她的初戀情人,而俞潮初仍是孤家寡人。

  但是,菲菲的離開卻造成俞潮初夜夜流連花叢。他不懂潮初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只能當他是為肯定自尊而為。

  因為他知道潮初與菲菲之間完全沒有感情可言,彼此間的客氣,簡直可以用「相敬如賓」來形容。

  菲菲是一個柔弱到讓男人不忍「欺侮」的女孩,在她堅持為前任情人守身的情況下,結婚四年,潮初未曾碰過她。

  娶妻如此可謂不幸吧!他很同情潮初,但也氣他太縱容菲菲,才會弄到今天這個地步。

  也不想想他俞潮初是何許人也,堂堂排名亞洲五大企業的金主,年輕有為到只要是女人都會自動黏上,長相嘛,足以媲美李察吉爾的臉蛋及一流的健壯身材,難道會比那個一副弱不禁風的藝術家宋家驊差?

  有時,他還真懷疑菲菲的眼睛是不是被蛤蜊肉給糊住了,不然怎會捨近求遠的去雪梨找丈夫。

  「我是去為新成立的公司主持開幕儀式。」菲菲?離婚兩年他真的很少想到她,甚至她的模樣在他腦中已有些模糊。

  以前因為菲菲的堅持及他剛接任「久陽財團」的總裁,工作忙碌,所以兩人很少有交集,而最主要的原因,是菲菲的柔弱教他無所適從。

  他不知道要怎樣對待像她這樣嬌弱、安靜的女孩。後來得知她與前男友的約定,也無法讓他生出多大的醋意時,他才驚覺自己根本沒有愛過她,才會成全她,和她離婚。

  「不順道去看看她?很近耶!」他不相信他真的對菲菲一點情意也沒有。

  「我不想去打擾她平靜的生活。」這是他的真心話。

  「沒想到你會這麼無情!」他好像看錯人了。

  「嘿!老兄,請你搞清楚狀況再來批評我好嗎?」俞潮初不理會伯夫的大呼小叫,逕自低頭看他的文件。

  「她畢竟曾經是你的妻子。」

  「你也知道她『曾經』是我的妻子。」俞潮初故意加重語氣,要杜伯夫分辨清楚。

  「是曾經……咦!那個女人該不會是想不開吧?」車子剛好停紅燈,杜伯夫看向車窗外,安坐在路旁行人休息椅的女人。

  「哪個?」俞潮初被社伯夫的驚疑引起了注意,停下來朝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就是那個坐在休息椅上的女孩,中午我來的時候,她就坐在那裡發呆了,沒想到經過了四小時,她還坐在那裡。」看她的神情確實很不尋常,會不會是……她想自殺吧?這太可怕了!

  「不會吧?在大馬路上?」俞潮初也覺得很可疑,但又能怎樣?

  此時紅燈轉為綠燈,司機很快的把車子駛離。

  「現代人真的是愈來愈脆弱,遭受一點挫折和打擊,就想尋死。」伯夫感歎不已。

  「老兄,她坐在那裡未必是想尋死、說不定她只是在那裡想事情。」

  「那可說不定,你沒看她那死盯著車子的樣子,好像隨時都有衝下去的可能。」他這位老友總能把事情想得開,就像他的婚姻一樣。

  「算了!不相干的人不提也罷!還是談我們的公事要緊。」

  ☆ ☆ ☆ ☆ ☆ ☆ ☆ ☆ ☆ ☆ ☆ ☆ ☆ ☆

  坐在中華航空頭等艙內,看著窗外悠悠飄過的雲層,紫辰不能想,也不能聽,殊不知坐在她身旁的男子已靜靜地注視她三十分鐘。

  層層雲浪如海潮湧飛,放空的思緒望著那翻飛的雲海,突然閃入箜篌引中的白髮狂夫。維新不正像公無渡何一詩中的狂夫?明知不可為,仍執意往死裡去,而她是不是也有那分追隨夫婿殉情的貞烈節操且毫無怨言?

  她還愛維新嗎?是的,她如此告訴自己。不然,她不會一直到今天都沒有萌生過離開他的念頭。但是,這分愛已經讓她筋疲力盡,無力再付出。

  不想喚醒她的悲傷,所以沒有出聲與她交談。是的,就是她身上那分悲,引起他的注視,她一定是遇到人生的大難題,才會如此愁眉深鎖。

  剛才在街上匆匆一瞥無法仔細端詳,現在靠這麼近,他得以細看她的五官。好細緻的柳眉,尖挺的鼻子下是一張教人難以抗拒的小巧豐唇……

  他好想喚回她飛離的神志,因為再不跟她說說話,飛機就要降落了,但他真的不忍破壞眼前的寧靜美感。

  然而,就在他猶豫不決中,飛機降落了。

  走出機場,俞潮初一直跟隨在弓紫辰身後十尺遠,不意卻在他的司機喚他時失去了她的蹤影。

  「總裁,你在找誰嗎?」司機見他左右張望不解的問道。

  「沒有,走吧!」惋惜為時已晚,俞潮初揮揮手要司機帶路,不懂自己竟然會為一個不相識的女人魂不守舍,只因她的神情而放不下心?這太可笑了!

  ☆ ☆ ☆ ☆ ☆ ☆ ☆ ☆ ☆ ☆ ☆ ☆ ☆ ☆

  在台北街頭,紫辰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閒逛,才意識到自己累了、也餓得提不起腳再走下去,所以,她根本沒有看清楚身在哪裡,只看到飯店兩個字便走進去--

  侍者領她到僻靜角落,看到菜單,她才知道自己走進了一家高級法式餐廳。

  她點了一套全餐,令站在她面前的男侍不由得驚訝的多看她一眼。

  「小姐,你一個人嗎?」

  紫辰無意識的點頭,疲憊的往舒適的椅背靠去。

  「本餐廳有單人套餐可以讓你挑選,請容我為你介紹,可能會比較適合你。」侍者見紫辰一位纖瘦的女孩點一套全餐,怕她吃不完所以好心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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