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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羿君    


  「住口!」杜國學叱喝。

  見他父親動怒,杜浩然收起不羈,垂首斂手退至一旁,這點該有的分寸他還是懂得的「孩兒知錯。」

  杜府一家之主令管家將張文訓領至為他準備的西廂房休息,日後他便可在自家及杜家來去自如,而這個廂房距杜家的書房只有幾步,小巧而乾淨,還特地為他備好文房四寶,供他使用。

  杜國學把他兒子拉至桌畔坐定,意味深長地凝望著他。

  「咱們杜家三代經商,雖然談不上富可敵國,但也算是不愁吃穿,可是不管再怎麼錦衣玉食,人們還是看不起我們做買賣的,從不曾考慮我們也是以自己的勞力血汗來謀生活,輕蔑我們,我等行再多的善事,但,連街頭行乞的叫花子也自覺得比商人清高——當然,我們放賑時除外,他們會稱我們一聲,『好心的員外』……」

  杜浩然單手撐著下巴,看著他的父親,他漆黑的瞳仁中看不出情緒的起伏,彷彿一潭幽深的湖水,映射他父親的面容……

  「地方官也對我們禮讓三分,不過都建立在有求於我們的基礎上,在這種情況下,難道我杜家人不該爭口氣麼?」杜國學眼瞳微微閃著濕潤的弱芒……

  杜浩然莫可奈同地歎口長氣,將扇子收起,插入腰際。「我明白了,我會跟著張秀才唸書的,可是別對我指望太多。」

  梁紅豆走近杜浩然,拉拉他衣袖,悄悄地附耳對他言道:「喂,你太逾矩了。」

  杜浩然聞言略一挑眉。「我逾矩?那你對岳父大人呢?五十步笑百步啊。」

  梁紅豆豉起雙腮,恨恨地擰了他一把,惹得杜浩然哀叫,這舉動教杜氏夫妻莞爾一笑。

  莊秀娘掩嘴輕笑,一副樂呵呵的模樣。「太好了,紅豆,以後就由你管著浩然這小子,別再教他整天無所事事,儘管逼著他唸書,娘當你的靠山!」

  「你不會照做吧?」杜浩然祈求地望著她。

  「你、說、呢?」梁紅豆輕輕開口,甜沁沁地笑著。

  第四章

  「哪裡走!」梁紅豆提著裙擺在迎廊上跑著,追著眼前的杜浩然。「今天你一定要去書房才行,張先生說你足足一個月都沒上書房去。」

  一個月了,原本剛開始時,杜浩然還會乖乖地上書房去報到兩個時辰,但是五日後,每逢這個時候他都找藉口溜掉,什麼分行掌櫃的有要事洽談之類,不然就是躲得不見人影;在杜家二老的授意下,找杜浩然的工作便成為梁紅豆分內最重要的事。

  一提氣,杜浩然竄上圍牆邊的大榕樹,居高臨下地瞅著梁紅豆。

  梁紅豆正一臉詫異地望著他。他何時學會輕功了?

  「你怎麼?」她一頭霧水地問著。

  「岳父大人說我將來要繼承鏢局,當然要學些功夫,不然傳出去可笑話了,這一個月來我先從輕功入手。」杜浩然現寶似的笑笑:「怎麼,我是個好學生吧?」

  「你是要自己下來,還是要我上去捉你?」梁紅豆叉起手,挑釁的看著他。

  「打個賭,我們比比,你贏了,我就乖乖上書房;我贏了,就讓我出門,如何?」杜浩然抓著樹椏,轉了一圈後跳下地面,莫不在乎地說。

  梁紅豆偏著頭想了想,這交易還滿划算,她就不信才學一個月的功夫就能贏得了她。點點頭,拾起地上的樹葉,帶笑回望著杜浩然。

  見她應允,杜浩然喜上眉梢。他岳父大人說要常常練習,功夫才會進步,紅豆願意陪他切磋,他進步得愈快!這下被他逮著機會了。

  「岳父大人說我是玉樹臨風的佳公子,適合練劍。」他以腳尖挑起地上的樹枝,以手接住。「看我的!劍走輕靈……」

  杜浩然挾著風勢將樹枝直刺向梁紅豆,梁紅豆微微一曬,看準來勢後腳尖輕點,便往右邊移了一步,避開杜浩然的劍招,再趁赴浩然收勢不住,一腳踢去,踢中他的腳脖;杜浩然便應聲往前跌個狗吃屎,梁紅豆再笑盈盈地以樹葉抵住他的頸後。

  「好一個劍走輕靈!」梁紅豆笑得含蓄,不敢太過張揚。

  「唉,未曾學打先挨打,輸了。」杜浩然無奈地趴在泥地上,「願賭服輸,我去就是了,就兩個時辰,時辰一到,我馬上走人。未時我和鍾老闆有約。」

  「什麼生意?」梁紅豆扶起他,好奇的問,幫忙拍去他身上的泥塵。

  杜浩然神色一震,偏過頭去不看她。「沒什麼,是木材方面的生意。不是說好你不干涉麼?」

  「小器,問問都不行啊。」梁紅豆懊惱地嘟著嘴巴,拉正杜浩然的衣襟。

  當然不行!杜浩然在心中想著,要是讓她知道這場生意是在百花軒談,那他還有命在麼?

  你道這百花軒是什麼地方?是李家鎮上僅次於醉柳閣的青樓呀!笙歌絲竹、胱簧交錯,近二十位的姑娘鴛聲燕語環繞著你,對喜好此道的人來說,這兒可說是人間天堂哩。不過要是被他的娘子知道了;可就當場變人間煉獄嘍!

  進書房和張義訓打個照而,不帶任何感情扯動嘴皮子算是寒暄問候,杜浩然一屁股便坐在書桌前,意興闌珊地單手支頤望著他。

  「夫子,今日做何打算?」

  「不妨,看看《通鑒》如何?」張文訓自案頭上抽下一本宋版線裝書。

  「如此,甚好……」杜浩然在心中長長地歎了口氣。司馬光啊,司馬光,你可真害摻我了,沒事寫這麼大部頭的書來折磨人。

  梁紅豆坐在書房前的階級上,偷偷聽著裡頭杜浩然和夫子討論的聲音。她發現,其實她的夫婿真的不算太笨,頭腦靈光,凡事都有自己的見解,而且專想一些刁鑽滑頭的問題來反問張秀才,可是總在張秀才快發火前的那一條界限他就識相地打住,像是故意似的,故意找秀才麻煩,逗弄他。

  「為什麼呢?為什麼浩然那麼討厭張秀才呢?他人不錯啊……」她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

  季秋的陽光暖烘烘地灑將下來,柔柔的溫度教坐在階梯上的梁紅豆有種昏昏欲睡的衝動。這也不能怪她,裡頭上課的內容也真枯燥乏味,在外頭旁聽的她也不支倒地,張文訓單調的嗓音像是千百隻瞌睡蟲大舉襲來,她彷彿聽見瞌睡蟲在耳畔振動翅膀的嗡嗡聲,眼皮不爭氣地直要合上,這會兒她終於可以理解杜浩然想落跑的心情……

  「司馬相公的氣節具令人擊掌讚賞,教人悠然神往……」張文訓合上書本,一臉陶醉樣。

  「是啊,他的固執也真夠嗆的了。」杜浩然眉一挑,「東坡先生不是說過他『司馬牛,司馬牛』麼?」

  「你知道什麼,讀書人最重視的便是氣節,便是淑世濟民的理想。」張文訓重重放下手中的書。「尤其是在時局紛亂之刻、在中原板蕩之際、在改朝換代之時……」

  「你說的可是那些動不動就反什麼復什麼的人啊?」杜浩然很不捧場地伸伸懶腰,打呵欠。

  「你懂什麼!」張文訓雙目怒睜。

  「是是是,我是商人,不懂這些,反正我只管做生意餬口便是。」杜浩然舒展舒展肩頭,坐得全身酸痛不已。「我只覺得奇怪,誰當家作主又如何?既是淑世,既是濟民,就該以蒼天百姓為重,今日是誰家天下和讀書人有何干係?滿口仁義道德,心裡頭想的卻是陞官發財!讀書、讀書,讀書!這不過是你們的終南捷徑罷了。」

  「你……」張文訓氣得咬牙切齒。

  「我說錯了麼?」杜浩然惡作劇地笑笑。「沒考上科舉前,看那些做官的人氣得牙癢癢的,一旦登了黃榜,搜刮民財、結黨營私便不落人後,這些人是什麼人?讀書人。」

  「你……你,你侮辱斯文!」張文訓全身發顫地指著他鼻子,像是在秋風中飛旋的枯葉。

  「哎呀,在下說話不得體,得罪得罪。」

  杜浩然拍拍張文訓肩頭,然後瀟灑地轉身離去。留下直跳腳的張秀才,在屋裡頭恨恨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悄悄地推開大門,梁紅豆輕手輕腳地探頭張望,確定沒人發現她才安心地跨出門檻。

  拉整身上向管家硬借來的袍子,她把自己扮成一名普通、不引人注意的小廝,拉低頭上的布帽遮掩容貌,踩著細碎的步子向著李家鎮每晚最熱鬧的地方走去。

  看管家被問起少爺去處時的尷尬表情,梁紅豆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蹺,果不其然,在她強力逼供之下,管家供出了杜浩然的去處——百花軒,陪同的客人除了鄰鎮陳公子,還有專營木材生意的鍾老闆。

  梁紅豆怒上心頭,明明杜浩然答應她不再浪蕩,誰知才一個月餘便又故態復萌,這分明不把她這個結髮妻子放在眼底!二話不說從僕人的廂房中拿了件深藍色的裝束,梁紅豆把自己裝成小廝模樣便出門。

  「我倒想見識見識,花街柳巷有多大的魅力讓你如此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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