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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易淳    


  申浞收回手,在被她咬的地方吻了下,促狹地笑睨她。如期見她紅了臉,嬌羞不已。愉悅低笑數聲,這才轉向沈小姐,有禮而疏遠道:「久聞沈小姐才氣,頗有相見恨晚之憾。」仍不起身,不動如山端坐著。

  「申大人過獎,奴家只是愛看些雜書,哪有才情。」沈小姐嬌滴滴笑道。

  「謙遜了,較起某些不學無術者,沈小姐用不著低估自身。」他意有所指朝沈三采一瞟,似笑非笑一撇唇。

  「不知申大人對小女……」沈將軍不耐兩人在那兒文縐縐地對談,性急道。

  不待申浞開口,沈三采怒氣沖沖又跳起來怪叫:「姓申的!你說本少爺不學無術?好大狗膽!」

  「大不過沈大公子。」冷笑,他邪裡邪氣搖著折扇道,目光森冷。

  「老鼠的膽子大過狗嗎?」申書苗忽地冒出話,甜膩語調似針般扎入沈三采心口。忙掩口時,已然不及。

  「是不會,倒是腦子小了許多。」申浞放聲大笑,惡意目光重重傷他。

  「申大人!你屢次羞辱沈家人,所欲為何?」沈將軍一擊桌面,將一塊桌角打落下來,木屑四散。紅潤面頰泛著青紫,額上青筋暴出,急遽鼓動著。

  「就為有趣。」不將沈將軍怒火放在眼底,更火上加油道。

  唬地,沈將軍自椅上彈起,厲聲道:「申浞,老夫看得起你,才欲嫁與你一女,既然你如此不敬重老夫,就休怪老夫不客氣了!」

  聳聳肩,申浞面無表情地望他,眼珠如最名貴的黑珍珠,全然無感無情。沈將軍不自禁瑟縮了下,氣勢一弱。

  「晚輩當然明瞭沈將軍恩德,只是婚嫁之事實非晚輩得以做主。」申浞婉言拒絕,將責任一股腦推至他老子頭上。

  「那好吧!我和你爹談去……這可不能推拒了。」輕歎,不知該鬆口氣或失望。

  「最好不過。」沒再向沈小姐望上第二眼,他逕自逗弄懷中人兒。

  或許沈家小姐是很美麗,但美麗人兒何其多,又有那一個能留在他心底?算來算去也不過申書苗一個。惦念她也並為容貌,而是古古怪怪的性子。多有趣呀!像養了只懶懶的貓,嬌憨爛漫,機伶頑皮,卻又不可思議的聰慧世故。但也僅止於此,玩玩可以,切不可放下真心,但也沒心可放。雖不是個會愛人的料,申浞仍會娶個妻子來傳宗接代,也攀親帶故一下,鞏固朝中地位。但這人選萬萬不會是沈家小姐。

  所謂禍從天降,他可不願被牽連其中。沈將軍只怕將晚節不保,可惜遲鈍如沈府中人,竟無一人有所警覺,真該可憐他們。

  ***

  書房外頭,申書苗不甚雅觀地半坐於台階上,四下張望。相較於她,詠長不動如塔,端立於房門左側,似個泥塑人像。

  打個呵欠,申書苗回首問:「詠長,我能不能先去睡?」天空一片黑,東方卻已微露魚肚白,星子稀稀落落垂掛天際,無限蒼涼。

  「大公子沒有命令。」毫無起伏的聲調融入夜風中。

  跳起,她奔至詠長身側道:「他到底忙個什麼勁兒?都六個時辰啦!我好睏。」眨巴著大眼,裡頭數條血絲盤踞,看來憔悴。

  「不知……或許有人要被治罪。」答得有所保留。

  噘嘴,她道:「廢話,他是刑部肖書,難道還能帶兵出征不成?」一哼。

  「或許,誰知道呢?」輕笑。

  「奴!我撐不了了,先睡了,不送。」又打個呵欠,她虛弱地擺著手,步下階梯。

  此時,房門「咿呀!」地打開,詠長恭敬躬身道:「大公子。」她一時僵住腳步。

  「嗯!」略一頷首,申浞朝申書苗喚道:「苗兒,你過來。」溫柔卻不可抗拒。

  暗歎一聲,她回首陪笑。「大公子!您要小的……做啥?」

  「過來。」招手,他笑容可掬的。

  笑容有些苦,她不甘情願地踱上前,停在他身前一大步處,仰望他。

  「體力這樣差。」誇張搖著頭,眼中滿是促狹。

  「誰害的呀!」咕噥,滿是不快地瞪他。

  六日來他幾近瘋狂的要她,三不五時逗她吻她,真不懂他哪來那麼好精神,而她則快累垮了。不平的是,他仍要她盡護衛職責,守在書房外漏夜看守。他當天下人全和他相同,有用不盡的體力嗎?真是個怪物,似乎用不著休息似的。可苦了她,幾要被搾成人干。

  假意思考了下,他一副恍然大悟狀道,「不會是為兄的錯吧!」

  「你說呢?」咬咬牙,嗤哼了聲。

  雲淡風輕一笑,他風馬牛不相及地道:「進來。」不待她反應,轉身走入書房。

  一怔,忍不住喃喃咒罵,卻無奈地跟入。經過詠長面前時,扮了個使人發噱的鬼臉。

  「詠長,你退下。」申浞一探手將她扯入懷中,足部微抬踢上門。

  躬下身,詠長也不久留,一竄身消失在密林中。

  「你在忙啥?」刻意不去看放於一角的床,她顧左右而言他。

  了然一笑,他道:「安心,今兒我不會動你。」

  申書苗當下紅了臉,裝傻道:「我不懂你的意思。」小巧鼻尖皺了皺。

  「聖上命我查辦沈家。」驀然道,令申書苗呆了呆。

  「沈家?沈將軍府嗎?」一回神,她不可置信地問。

  「是,驚奇嗎?」笑問,他一派悠閒地走回桌邊。

  桌上雜亂放署不少書件,紫石硯台上擱著一支筆,筆頭是硃砂墨,紅灩灩的有點嚇人。案頭一張展開的公文,上頭有著鮮紅圈點。

  「何止驚奇,根本無法置信。」靠上前,螓首左右晃動著。「況且,你不是要娶沈家小姐嗎?」問道,語氣藏不住一股酸味。

  大笑,他道:「我是要娶妻,可沒說要娶誰。」那全是申望貴一廂情願的想法。

  「你想娶誰?」她小心翼翼地問。

  揶揄一睨她,他淡嘲道:「干卿何事?」

  語塞,她無言以對,只得不甘地瞪他,生著悶氣。

  「怎的?又生氣了?」摟過她,溫言道。

  向他扮個鬼臉,道:「沒,反正不關我的事。」說得大方無比,表情則全不是那回事。

  「你想你娘嗎?」他莫名問道,拉起她小手在口邊輕咬。

  白皙粉嫩的肌膚瞬時浮現幾個紅印,青蔥指尖在挑逗下呈現嬌嫩的粉紅色澤。

  沒試圖抽回手,她認真想了會兒,帶點兒淒然道:「不提都快忘了,我想念娘想得緊,四年沒見了。娘好嗎?」莫名有股罪惡感,嚙咬她淺薄稀少的良心。

  「怎知?」聳肩,他連杜雪雁長哈模樣都不記得。

  「那你問這做啥?」美目一瞪,語氣大為不快。

  「杜雪雁得寵好些年,近來可大大不若以往。」他自顧自道。

  一股不安油然湧上,俏臉嚴肅。他在暗示什麼?

  「我或許會娶七王爺之女也不一定。」他道,長指玩著申書苗垂落頰邊的秀髮。

  一扁嘴,她道:「與我何干?告訴我做啥?哪天你要能娶公主,再提吧!」神情很是複雜。

  「說不准我能,卻也得瞧我願不願。」

  「願怎麼?不願又怎麼?聖上一下旨,誰理你呢!」她漠然道,目光閃避。天知道,她心好痛,似被剜了個大洞又似被萬箭齊中。先前,她不會這樣的,近來卻愈變愈怪,老冒出不受控制的莫名情緒。

  「這用不著你費心。」一擰她鼻尖,顯得有些煩躁,平板眸光隱隱波動著。

  「好吧!你想對我說啥?」抬手護住小鼻,苦著聲。

  他一扯唇角,神色陰冷道:「『父志子承』,這種道理你該明白。」

  申書苗一顫,了然望向他道:「我……是你妹子呀!」聲音虛弱無力。

  「還是嗎?你的清白是我毀的,我的床也分了半個給你。就算今日我認你是妹子,也算沒了,別說我壓根兒沒認過你。」他笑道,也不管是否傷害了申書苗。

  每字每句均如淬了劇毒的利箭,分毫不差射入她先前的傷口,又是一陣翻攪劇痛,耳中可疑的聽見肌肉撕裂聲。忍不住頭暈目眩,她香身軟倒,申浞驀地收緊雙臂,牢牢抱住她。

  「你很討厭我對不對?」垂著頭,她哀淒道。

  不答,一臉漠不在乎,眸子清冷不帶一絲情緒。

  仰首,美目飽含淚水,執拗望他道:「回答我?你是不是恨我?」唇瓣蒼白顫抖,下唇卻有一抹妖冶血痕-別具誘惑之感。

  申浞像沒聽見她的話,雙目灼灼地膠在她唇上。倏忽間,他俯身吻她。

  抑制不住,淚水撲簌而下,順著白玉雙頰滾落,於小巧下巴滴滴聚集落下。

  「別忘了,我最愛看你痛苦。」低喃,黑眸中閃耀愉悅光采。

  「為什麼?」斷續道,她哭得不能自己。

  略一思考,他半是認真道:「你痛苦的時候,最美麗不過。」

  「誰信你呀!」畢竟年幼,傷心並不會太久,加上早已決定離去,她破涕為笑。

  「不信嗎?」吻去她的淚,他淡笑問。

  「我不知道,你太捉摸不透了。」搖頭,她認真凝視他道。大眼因淚水沖刷,澄澈異常,一層淡色水幕增添蒙醉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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