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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決明    


  「然後呢?」她防備地問。

  「笨娃兒,你不會到現在還在裝傻吧?」梅項陽有些驚訝她會這麼問,「你該知道……我……對你……你該看得出來吧。」

  「我知道你對我這個小師姊很是尊敬,所以你想挑個媳婦兒讓我替你審視審視,是不?」

  「你還裝傻!」梅項陽大嚷,手掌拍得整張桌子搖搖欲墜。

  「我怎麼裝傻了?!」包子索性不吃,現在吵嘴比較重要。

  「梅媻姍,我喜歡你,打小就喜歡你,我要討媳婦也只會有你這一個選擇,這樣,你還有法子裝傻嗎?」梅項陽不興那種文縐縐謭謭的咬文嚼字,性子率直的他根本不給梅媻姍任何逃避的機會,一氣呵成地直言道。

  梅媻姍被他這番直接而明白的示愛給嚇了一大跳。以往不是沒有梅莊長工向她示好過,但她總是裝傻矇混過去,不是假裝聽不懂,就是當做沒聽到,可這一次,梅項陽吼得夠大聲、夠簡潔、也夠震撼了!

  「你……我是你師姊……」

  「我從來沒承認過,論年歲論武功,你哪一點構得著『師姊』的邊?我沒有一次將你當成師姊看待,」他啐道。

  「但我沒有一次不把你當師弟看呀!」直到今時今日,他對她而言仍是那個小陽笨師弟,一個存在於童年回憶中最好的玩伴。

  「那你現在可以試著不把我當師弟看。」

  「我沒辦法!」她想也不想就拒絕。

  「梅媻姍!你要逃避到什麼時候?!」她每次都這樣,只要遇上了問題,她便會用「身份」來粉飾太平,欺騙自己也欺騙別人,以前她用這套方法騙了梅舒遲,現在又要用這套方法來騙他!

  「我沒有逃避!項陽,你別鬧了,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她還奢望梅項陽下一刻會立即露出「我在耍你的,你當真了對不對,哈哈哈!」的笑臉,可是——沒有!他臉上的神情好認真,認真到令她害怕。

  「我沒跟你開玩笑,從我十歲開始,我就跟盛叔說過,等你長大,讓他作主將你許給我,盛叔和盛嬸都同意,會到今天才同你說,是因為我以為你心知肚明,我在等你長大,媻姍,我等了你十幾年。」

  「別說了——」

  「為什麼別說了,因為你都知道?」梅項陽不給她掙扎逃脫的機會,再逼。

  「我不知道!你別說了……」

  見她一張臉由紅變白,他狠不下心強逼她。「好,我別說,那你呢?你有什麼要說的?」

  梅媻姍的回答只是不斷搖頭,是無話要說,也是抗拒著他的情意。

  「你在顧忌什麼?還是……你想嫁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那個沒說出全名的「他」是誰,梅項陽與梅媻姍都一清二楚。

  「我不嫁人,誰也不嫁……我早已決定,這輩子我唯一的身份就是梅莊護師,其餘的,我都不要……」

  「是梅莊護師還是專屬於他一人的護師?」梅項陽今天一直在挑她語病。

  梅媻姍覺得自己一直不敢正視的內心被人血淋淋地剝開,讓她再無遮蔽藏身,招架不住。

  兩人陷入片刻沉默,梅媻姍不開口就是不開口,不給梅項陽任何答案和反應,平靜得像是她不曾聽到梅項陽對她說的每一句話。

  她沉得住氣,不代表梅項陽也行。

  「你不可能一輩子為了他不嫁,你爹娘不會准的,我也不會。」他放軟了聲音,「媻姍,嫁給我與你想繼續當護師根本沒有衝突,我們都是梅莊人,替梅莊盡忠是我們的本分,你嫁了人,還是可以繼續做你的梅護師,我不會阻止你留在他身邊保護他的安全,雖然我一定會吃醋,但是我清楚你的性子,你不會逾矩的……」

  她沒有啟齒的打算,梅項陽只得再道:「再說,你認為以盛叔的觀念,他會容許自己的女兒和主子有什麼曖昧嗎?若照現在的情況下去,三當家終究得娶妻生子,那你呢?繼續死忠地跟隨著他,連他的妻子孩子也一併拚死保護下去?」

  梅媻姍只是垂著頭,看似專注地盯著桌面,實則空洞茫然。

  「你該替自己打算些,不要什麼都以他為優先,媻姍。」

  「我已經失去我的小遲哥,現在你們連主子都不願意給我嗎?」靜默了良久良久,梅媻姍終於開口,卻只是一句氣虛的指控。

  她沉痛地閉上眼,那年強迫自己捨棄掉小遲哥的夢魘一直都在,那是剖心一般的疼痛,現在……他們要她再嘗一次嗎?

  「主子永遠是主子,你永遠不會失去他。」

  梅媻姍又是搖頭,這回力道極小。

  她知道如果她嫁給梅項陽,她會失去梅舒遲,會連主僕關係都就此瓦解,即使她可以猜到梅舒遲會用笑容祝福她,但是,被傷了心的人,要如何再面對那個狠狠傷他的人?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所能做的,只是搖頭。

  第八章

  「為什麼搖頭,你不願意?」

  床榻上那張血色盡失的蒼白俊顏有著太多病後的憔悴,披散的黑色長髮包覆著他頎長的身軀,身上刺眼的白衣讓他看來更清瘦,纏繞在額心的白長巾隱隱約約還透出混雜著土黃藥粉的血紅傷口。

  「不可以,你是主子。」囁嚅的櫻唇有些遲疑及哭音。

  小粉娃的回答讓榻上的大男孩微微驚訝,懷疑自己是不是昏迷過久,連睡夢和現實都分不清,才會誤將眼前的小粉娃瞧得這般陌生。

  「不是說好了,私底下只有咱們兩人時,不當我是主子嗎?」

  「……不可以,你是主子。」這句話的音量像是她在告誡自己。

  大男孩坐直身,「娃兒,我昏睡這段期間發生了什麼事?」沒道理他一覺醒來,小粉娃就轉了性子。「還是……有人同你說了什麼?」這個可能性最大。

  小腦袋晃了晃。

  「是不是有人責罵你了?是我大哥還是你爹?」他揣測著讓她態度大變的原因。

  小腦袋又是左右晃動了數回,「雖然媻姍該罵,但沒人罵我。」

  她只是……在適應完全摒除他是小遲哥,全心全意將他當成主子來恭敬愛戴,只要她做得到,他也勢必要認清他與她的雲泥之別。

  「不要再搖頭了,看得我頭也跟著昏了。」他阻止小粉娃企圖晃掉腦袋的自虐舉動,「娃兒,過來。」

  「是,主子。」她走近,但維持著相當距離。

  「坐到榻上來。」他拍拍自己枕邊的空位。

  「不妥吧。」

  「你不過來就換我過去找你。」他淡淡說著,一句實為強迫的話經由他嘴裡吐出竟仍是溫柔。

  顧及他頭上的傷勢未癒,小粉娃只得乖乖聽話,坐在床沿,一顆螓首壓得低低的,好似正專心在數地上有幾顆灰塵。

  「沒人該罵你,相反的,我還得向你道聲謝,謝謝你那時拚了命想護我安全。」大男孩輕輕抬起她的臉蛋,暖聲說道,瞧見她右頰上留下的傷痕時,不免皺起眉峰。

  「到底是誰真正拚了命的保護人?我才該向你道謝……」

  「可是你道謝的方法竟是……疏遠我?」他淡笑問道,深黑如墨的眸子不放過她臉上的絲毫表情。

  囁嚅的唇瓣想替自己的行為解釋,但話到了嘴邊也只能硬生生吞回肚裡。她如果跟大男孩說出她的決定,他定有方法可以說服她,將她失眠了好幾天的掙扎全給化為烏有,而她說又說不贏他,心底深處更巴不得他真能有辦法讓她不用失去心愛的「小遲哥」,如此一來,她是不是又會將他推入「公私不分」的危險境地呢?

  不能同他說,不能。

  她知道,只要她什麼都不肯說,他也不會逼她,因為他不是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就算他急於明白真相,也只會擱在心上猜測。

  「我沒有。」

  「你沒有?」如果沒有的話,見他醒來,她不早撲到他身上,纏著問他還疼不疼、痛不痛的,至少不會像現在,忽遠忽近、撲朔迷離。

  「我只是怕你剛醒來,身體還不太舒服。」

  「能醒來就表示沒事了。」

  突然插入的沉嗓,讓內室的兩人同時轉向門扉,正巧瞧見大男孩的大哥跨進門檻,仍顯年輕的臉龐強端起當家主子的威嚴,本該是格格不入,但興許是經年累月所堆積出來的神態已幾近渾然天成,竟讓他無論是架式或能力都名副其實。

  「大當家。」小粉娃趕忙跳下床榻,抱拳揖身。同樣是主子,她畏懼著梅莊大當家的威嚴,在他面前從不敢放肆。

  「門外候著。」梅大當家趕人。

  「大哥!」

  「還不出去?」不理會三弟的阻止,他冷眼掃向小粉娃。

  「遵命!」拳兒再抱,她旋身快步離開,在梅家老大補上一句「將門帶上」的命令時略略停頓,再折回來關上門。

  「大哥,你——」

  「兄弟說話本來就不用外人在旁邊聽著。」他拉來一張鼓凳落坐,攤開手上帳冊,先將方纔某條有錯的款項給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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