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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伊凡斯 對於眼前發生的事,他難以置信。 三十秒前完好無缺的愛車,現在不但和電線桿接吻,車頭還變成凹凸有致的曲線,高高聳起的車蓋絲毫不比大胸脯的AV女星遜色。 擋風鏡如人造珍珠般碎裂,滾落一地,坐在駕駛座上的他雖然毫髮無傷,但胸口正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這輛跑車可是他上個月才拿到手的新車,光是從向國外廠商訂購到交車,足足等候了半年,還沒開上癮,現在卻變成了一堆廢鐵,就算再高明的修車師傅也不能將它恢復原狀。 凌青討厭這種事。 他愈想愈感到氣憤,眼神凝重,不自覺地眉頭深鎖、臉色鐵青、黝黑的肌膚上浮現出一條條欲爆裂的血管。他憤怒地朝方向盤一拍,車子是開不動了,但喇叭卻刺耳的叫起來。 「去!」他低聲咒罵了一句。 這時,有個人敲了他的車窗。 「喂,還好嗎?剛剛真是驚險,我沒瞧見你的車衝出來。對了,你的反應還真快,方向盤一轉輕鬆就掉過頭,雖然最後還是撞上了電線桿,不過已經算很了不起的啦!喂,問你一句,是賽車手嗎?哇啊,剛剛要換成是我,鐵定過不了關,直接朝車子撞上來。」 是那個害他車子全毀的傢伙,樣子長得斯斯文文的,帶了副細框的眼鏡,穿著相當有流行的風味,長相並不礙眼而且還滿俊俏的,如果是在別的場合遇見,或許能談得來;但現在他可沒有結交新朋友的心情,尤其是發現肇事的車子竟然安然無恙。 一想到這傢伙還有臉大搖大擺地出現,凌青冷冷回瞪罪魁禍首一眼,但那傢伙仍然一副嘻皮笑臉,彷彿整件事與他無關,只是個旁觀者,凌青氣得根本不想說話。 但對方似乎沒有察覺他的憤怒,一面探頭打量他的車,一面還興高采烈地說:「喂喂,在台灣沒見過這種車?,性能一定很好。嘖嘖,難怪在剛剛那樣危急的情況下,居然能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真是讓我大開眼界……能不能說一下你是做什麼的呀?我真的很好奇……」 沒見過這般聒噪又不識相的人,凌青開始感到不耐煩,他想出去,但車門卻被那傢伙擋住。 真想狠狠一腳踹開,但那不是他做事的風格,像他這樣渾身充滿藝術細胞的人,怎麼可以做出如此粗魯的動作? 但是……凌青忽然想到一個辦法。 「我們應該來談談車子的賠償事宜。」他裝出一臉嚴肅的表情,就像戴了一張律師的面具。 果然有嚇阻的作用,對方馬上住嘴,臉色一刷,露出遲疑的表情。 「你……你……應該有保險對吧?能夠開這樣高檔的車子,一定有全險,別亂嚇我了。」 凌青抿抿嘴,故意說道:「沒有。」 「我不信。」 「信不信隨你,重要的是你得對錯誤付出代價。我們算走運,不需要拿生命當賠償。」 對方有好幾秒啞口無言,但很快就又恢復原來不在乎的模樣。 「如果你不是賽車手,那麼就一定是律師鴃H天,我一向最怕的就是說話無聊到底的人,每句話都嚴肅得像金科玉律,律師就是個中翹楚。唉!好的,我會負起一切的責任,誰教我車沖得太快,以為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沒有幾輛車會出現,頂多是老牛車,唉唉唉……」 凌青注視害他撞車的人,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感到抱歉,或者只是惺惺作態? 只見對方哀聲歎氣之際,竟出乎意料地握住他的手,雙目露出誠懇的眼神,就好像卡通人物小丸子雙眼發出閃爍光芒般誠懇。 「你的車現在已經不能開了,就讓我送你一程,到你想去的地方。我請人把你的車拖去修理,等修理好之後再通知你……」 他直覺反應,「我怎麼能信得過你?」 「為什麼不呢?」對方露出無辜的表情,「我有騙你的必要嗎?」 凌青毫不留情、斬釘截鐵地說:「有,因為你可能賠不起。」 「真是太瞧不起人了,我可是剛從美國回來的。或許現在身上沒有太多的錢,可是……對了……」雙眼裡的光芒再次閃現,「你到我家來監督我吧,反正就快過年了,這個時間還在外面遊蕩鬼混的人,八成是沒家可回的,怎麼樣?這個提議很不錯吧?不但我人不會落跑,你還多賺了個免費的住宿以及熱情的招待,我保證會讓你過個難忘的新年。」 凌青有點心動。 這樣一來,絕對不會有人找得到他。 好不容易計劃多時才成行的逃脫之旅,怎麼能在一開始就被破壞了?他一直想嘗試平凡人的生活,這是個好機會。 「來嘛,我們一家人都很好客的。」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對方的眼睛眨啊眨的,「你自己看看這附近,方圓十里之內沒有半個人,就算我真的想要賴,嘿嘿,這可是我的地盤,警察會信你還是信我?再說……如果你現在不搭上我的車……」 對方根本不讓他有拒絕的機會,威脅利誘的話全用上,甚至連點頭允諾的機會也不給,火速地打開車門,硬是將凌青從車子裡拉出來,二話不說地推進自己的車子裡。 「相逢自是有緣,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我們之間被一條看不見的線牽繫著,我想我們之間必定有某種關係。」 凌青開始覺得自己誤上賊船,那傢伙上車之後衝著他直笑,還說了一堆鬼話,讓他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但車尾猶如裝了噴射引擎似的,「咻」一聲快速向前衝去,似乎沒讓他有反悔的餘地。何況誠如對方所說,四周荒涼如空城,就算用兩條腿走路,也不知道得花多少時間才能再遇見其他人。 好吧,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對方也不可能把他活生生吞掉,或許是老天爺賜給他善意的安排。 ??? 冬日沒有陽光的陰天,冷風靜悄悄地擴展勢力範圍。 一棟不起眼的灰色舊公寓,其中一扇籐蔓攀附的小窗戶在寒風中仍開放著,白得發灰的窗簾在微風中搖曳,木頭材質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屋內沒有太多的傢俱,由二手市場買來的沙發和籐椅佔去了大半的空間,客廳有三分之一的部分一塵不染,另外三分之一有點亂,但仍屬可容忍的範圍,其餘最靠近內側房間的三分之一,其凌亂骯髒的程度,僅比分類前的垃圾場略勝一籌。 這樣怪異的房子裡,住著兩個人。 姜逸寒是其中一個,她靠坐在屬於乾淨三分之一的躺椅上,手中正翻閱著一本封面已破爛的字典。 看得出來她相當在意這本字典,姜逸寒的手掌緊緊將它抓住,閉著眼,口中唸唸有辭。她小心翼翼地翻開其中一頁,在黑暗中藉著感觸,任憑命運的指引,手指在攤開的頁數中點了一個字。 樂,音樂的「樂」字。 她出神地盯了好久。 噫,這代表什麼意思呢? 還沒有想出解答,大門已被推開,一個驚慌失措、氣喘吁吁、披頭散髮的女人衝了進門。 噢,另一個住在屋簷下的人回來了。 「砰」的一聲,姜逸寒嚇了一跳,心臟險些跳了出來,字典從手中滑落,不偏不倚砸中她的腳。 「好痛!」她一面揉著腳一面不滿地說:「哇!你幹什麼?火燒房子也沒這麼誇張吧?」 衝進門來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製造三分之一紊亂的禍首,與她同居兩年的室友賴品君。賴品君根本沒把姜逸寒放在眼裡,一衝進門便開始瘋狂的尋找遙控器。 這個室友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不知道何時會引爆,任何時間都有爆炸的危險性。 生理期來臨前是賴品君最瘋狂的時刻,賀爾蒙與她體內的暴動因子緊密結合,很可能前一秒剛從消防隊員的手中將準備跳樓的她接回來,下一秒鐘或許就必須再次到警察局,將因妨礙風化、或是打架鬧事的她保釋出來。 沒有人可以忍受得了她,除了姜逸寒外,因為她自己也是有著孤僻舉止而被貼上「常人勿近」標籤的人。 或許是物以類聚,她並不覺得賴品君很可怕、很危險,只不過是天真了些。她很能理解一般人眼中所謂「驚世駭俗」的行為對賴品君來說,只是一個體驗,姜逸寒常聽賴品君說,不想平凡過一生,與其過著索然無味的生活,不如轟轟烈烈幹些自己想做的事。 姜逸寒也常這樣想,但想歸想,身體力行則是另外一回事。她能接受並不代表自己也得遵行,光看賴品君的瘋狂行徑,就夠滿足她的妄想了。 這大概就是她們倆共居相安無事的最大原因。 賴品君忍受姜逸寒的孤僻,而姜逸寒接受她的瘋狂。 「啊……到哪兒去了?」賴品君快將客廳全翻遍了,眼看就快侵犯到她的三分之一部分。 「幹嘛啦?找一千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