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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葉晴    


  鹽還要用找的?楚花雨不想麻煩錦兒,再說有熱水她就該滿足得偷笑了。「錦兒,不用了——」怎沒聲響了?楚花雨再喊:「錦兒?錦兒?動作真快!」

  錦兒心想她很快就可以回來,只輕輕把門帶上。王爺府裡戒備森嚴,何況這裡又是屬於小王爺的林園,未經許可,誰敢亂闖。

  但楚花雨並不知道,她閉上眼輕輕哼著歌,這時,虛掩的門被人輕輕推開。

  原來是躺不住的霍修冶來關心楚花雨住得是否舒適、用的是否足夠。房裡無人,霍修治正想轉身,耳裡忽然聽到輕輕柔柔的哼唱聲,令人心情舒暢。霍修治只猶豫了一下,雙腳便跨進門檻裡,循著聲來到屏風外。

  外面突然刮了一陣風,風吹進敞開的門,也滲進了屏風四同,楚花雨愉快地提高聲音:「錦兒,你找到鹽了?」

  霍修治沒有回答,楚花雨覺得怪怪,想要起來穿上她的衣服,但回頭才發現她剛才脫下的衣服不見了。原來錦兒拿到桶子裡等明天一早要洗。

  這下可好,楚花雨降低聲音再問一次:「錦兒,是你嗎?」

  「是我。」霍修治聲音低沉地開口。

  在這種時刻聽到只幾步遠的屏風外有男人的聲音,她簡直快尖叫昏倒了,楚花雨駭然地縮緊身體,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突然寂靜得教人擔心,霍修治向屏風走近幾步。「雨兒,雨兒,你怎不說話?你再不說話我可要進去看了。」

  「不許過來!」楚花雨急急喊出有生以來最大的聲音。

  這輩子還沒有人用過這種口氣命令他、阻止他。不過,霍修治暫時很有風度地停在原地,沒有為她的無禮生氣,只是唇色眼底都泛起促狹的笑意。

  「雨兒,你在做什麼?嗯?」不回答,霍修治就以指尖敲擊屏風。

  「洗澡。」楚花雨此時聲若蚊吶,和剛才急於阻止人時的嘶喊簡直判若兩人,而且一張紅透的臉比水還熱。

  「喔,怎不唱歌了?」霍修治輕鬆地問。

  「唱不出來。」楚花雨咬牙說。

  「可惜,很好聽哪!」霍修治一臉惋惜。

  「錦兒呢?」

  「錦兒是誰?」

  「她說它是張奶奶派來陪我的。」

  霍修治搖頭。「沒有看到。」

  楚花雨小聲央求:「小王爺,你可不可以出去?」

  「這裡是我家,沒有人敢這樣命令我。」

  「你……」身在別人家屋簷下的「木桶裡」,她能怎麼辦?楚花雨趕快再拉拉長髮,確定它蓋住了全身。「拜託你出去一下。」

  霍修治好像沒聽懂她的話,突然困惑地問道:「錦兒去找什麼鹽?」

  「鹽……當然是擺在地上防螞蟻小蟲的。」楚花雨不想把話題繞回洗澡水上,就隨便胡說。

  不擅說謊的人最好不要騙人,霍修治好想探頭進去看她的小臉蛋變紅了沒。霍修治聲音佯裝生氣:「房裡竟然有蟲蟻,我馬上教人把負責的人找來責罵。」

  楚花雨心裡恨死他了。「不用了,房裡沒有蟲蟻,很乾淨。」

  「你為什麼不出來?要不要我拿衣服給你,替你擦乾長髮?」霍修治黑瞳閃閃發亮,想像她會說好。

  楚花雨聲音不覺又變得異常尖銳:「不用了!」

  霍修治微皺起英挺的劍眉,多少女人聽到他剛剛這些話會感動得哭了,沒想到這位能讓他心情浮動的楚花雨拒絕得倒挺快,挺傷人心的。

  「奇怪,門怎麼開著的……」錦兒自言自語道,驟然看到靜立於屏風前高大的男人背影,她嚇掉手上的鹽,正要放聲尖叫有賊時……

  霍修治面無表情轉身,黝森的黑瞳瞪著粗心的婢女,不悅責罵:「門沒關好,又把小姐一個人留在房裡,你們這班奴才以為在王府裡就可以粗心大意了嗎?」

  錦兒嚇得用拳頭堵住自己的口。

  「小……小王爺恕罪。」錦兒哆嗦著。

  楚花雨聽到「咚」地一聲,猜是錦兒急得下跪求饒,秋桂淚水汪汪的可憐樣她還記得,錦兒也不想回去做種花的粗活。楚花雨心軟不忍,趕快插嘴:

  「小王爺,請你不要怪錦兒,是我臨時想要用鹽洗澡,她想趁水還熱著,急著替我去拿來才忘了關門。」

  「幸好有小姐替妳求情。錦兒,小心謹慎服侍小姐,要是再發生類似情形,小王定饒不了你。」

  「錦兒明白!錦兒謹記!謝小王爺、謝小姐!」錦兒分別叩頭。

  霍修治又轉向屏風說話:「王妃明天已時在乞巧園辦賞花會,我會過來帶你。我回去了。」

  楚花雨沉默無語,接著聽到錦兒大聲說送小王爺,然後是錦兒關上門的聲音,楚花雨放心緩吐長氣時,臉上同時泌出甜蜜的笑意。小王爺若非君子,一扇屏風怎抵擋得住他的雙腳?但他並沒有趁機逾越屏風。他是頂天立地的君子。

  第三章

  楚花雨看著錦兒手上極其鮮艷的衣裙搖頭,她站起來走到衣箱前挑選,這一大箱五彩繽紛、手工精細的衣服看得她眼花撩亂,她挑了幾件淺色素的衣裙交給錦兒,然後把衣箱蓋上。

  「其它那些衣服和桌上的頭釵珠翠就不用去動它了。」

  錦兒搖頭堅持。「小姐,別說今天是王妃宴客,就算平常日子,王府的夫人小姐貼身婢女們哪個不是衣錦繡、飾珠玉的?今天穿得太樸素怕人會說我們對王妃不敬哩。」

  錦兒說得沒錯,王府裡的夫人小姐們滿身珠翠的富足感她見識過的,想是錦兒怕別人嫌她寒素,楚花雨只好依了她的要求,低頭往手飾盒裡看,挑了幾樣鑲著珍珠的簪釵梳昆交給錦兒。

  錦兒笑了。「小姐,您先換衣服,錦兒先收拾一下就來替你梳頭。」

  待錦兒收拾好時,楚花雨已經換好衣裙,正拿著梳子慢慢梳著她長至膝蓋的頭髮。錦兒羨慕地接過她的梳子,撩起一把柔軟烏亮的秀髮,手巧地盤上楚花雨的頭頂做繁複的變化。忙了半天,最後用楚花雨挑的珠釵固定,然後退後幾步,欣賞她的傑作。

  「小姐,妳真是麗質天生,不管什麼衣裳、什麼飾物,只要是穿在你身上、簪在你發上的都好看。再把這只珍珠鳳釵插上就好。」

  光是穿衣梳頭就約莫用掉一個時辰,難怪王府裡需要那麼多婢女。

  楚花雨笑著放下鏡子,伸手摸摸頭上的高髻,向錦兒笑道:「當貴族千金真辛苦,天天頂著這麼重的頭,還能做什麼事啊?」

  錦兒噗哧而笑。「當然啥事都不做嘍,這樣我們這些窮人叫才有活做啊。」

  今早文明把楚花雨的百寶藥袋子送過來,楚花雨從裡面找出半盒小瓶,用手指沾了沾擦在手腕和耳朵後。

  錦兒用力吸吸鼻子,驚奇說道:「好香,好好聞。」

  「玫瑰香油,也可以治頭痛和緊張,來,你也擦擦看。」楚花雨笑著替錦兒抹了幾下,然後將瓶子放在鏡盒的小抽屜裡。「隨時可以拿去用。」

  錦兒紅著臉摸著耳朵。「小姐,你真好,都沒把我當下人看待。」

  「是你一直要叫我小姐,我寧願你把我當妹妹看。」楚花雨笑著走到窗下,看著外面的花園。「錦兒,平常時,我可以到花園去嗎?」

  錦兒一邊擦掉感動的淚水,一邊詫異說道:「小姐是小王爺的客人,當然可以到花園去。」

  「唉,我倒覺得我比較像犯人。」楚花雨鬱悶地和錦兒開個玩笑。

  「誰說你像犯人?」剛好走到客房窗外的霍修治聽到楚花雨無意的話,一對劍眉不經意地擰在一起。

  他遭暗算的消息傳進宮裡,皇上當然大為震怒,霍修治一大早和父親進宮面聖,並且逞強在皇上面前演了一套劍法,沒想回到府裡,傷口開始一陣陣刺痛,但他大意地換下朝服就直接來找楚花雨。

  楚花雨聽到他不滿的聲音,然後他的身影自窗口閃過,楚花雨轉身面向著門等他進來。

  霍修治一進門剛看到楚花雨時,深遂的黑瞳倏地發出閃耀的星芒,緊接著,他抿著嘴不語,身體往椅上坐下,楚花雨走到他面前察言觀色。他繃著臉,但看那樣子絕對不是在跟誰生氣,楚大夫判斷那是忍著傷口疼痛的表情。

  「讓我看你的傷口。」楚花雨看著他的眼,聲音輕柔。

  霍修治很聽話地將上衣褪下右肩,楚花雨心疼地低呼一聲,柳眉忍不住隨著她所見緊擰在一起。

  「哎呀,怎麼會流這麼多血?錦兒,快把我的藥袋拿過來。」錦兒聽到小姐喊聲,便很快拿了過來,並且站在旁邊幫忙。

  霍修治看到楚花雨看到沾血的繃帶時嬌容愕然、明睜泛霧。他胸口一窒,滿意楚花雨的關心。

  自古英雄豪傑也偶有稚氣天真的時刻,尤其在他所喜歡的女人面前。霍修治很勇猛地說:「不要緊,剛才在皇上面前稍微動了一下,大概傷口被拉開了。」

  為了安皇上的心,他和禁軍副督統表哥霍簾,在殿前比劃了幾下,沒想到說好點到為止的過招會變成全力進攻,以致他的傷口雪上加霜被重擊一拳,不過霍簾隨即被他的連環扣鎖住咽喉,在皇上面前丟盡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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