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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桐伊    


  她站起身來,根本不需要刻意伸長脖子查看,只留下幾盞燈亮著的辦公室,除了她再也沒有別人,她習慣性地走進荼水間,為自己倒一杯溫開水,又緩步走回自己的位子。

  她的位子正好靠窗,她站著望向窗外,一開始先看看遠處的霓虹燈,雖然不羨慕夜生活的華麗,但至少是熱鬧的,對比辦公室的寂靜,她的內心感到空虛了。

  她望向黑暗的天空,略微驚訝地發現今晚是滿月,澄澈的圓月高掛在漆黑的布幕上,像極了美麗又孤高的女子……

  她沒有因美麗的景色而開心,相反的,她內心的疲憊無力像黑洞一樣,快要把她吞噬殆盡,如果能就這樣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好像也不錯?但他隨即又嗤笑自己無聊,像個不解世事、憤世嫉俗的年輕人一樣,想些不切實際又不著邊際的無聊事。

  她知道,自己當初不應該答應大哥異想天開的投資計畫。

  可是年邁的母親已經無法再供應大哥龐大的金錢需求,母親當時懇求的無聲表情扎痛了她的心。

  其實,李芊莘曾經好幾次想問問母親,自己也是她的孩子啊,難道她看不見自己的辛苦與不願嗎?為什麼永遠只袒護大哥?明知道大哥是扶不起的阿斗,為什麼一次又一次的想幫他?只因為他是兒子嗎?如果她嫁了,母親又該如何?這些話,她一次又一次的在內心怒吼著,卻從來沒有說出口。

  因為說了就彷彿把母親已經結痂的傷疤狠狠地再次撕裂,母親的眼淚就像猙獰傷口上的鮮血一樣,她不能、更不想傷害母親。

  在上次的事情前,母親儼然是她繼續活在這個家中的理由。

  她常在想,如果母親不在了,她一定會逃離那個家,不願意再被貪婪的父親和愚蠢的大哥剝削。

  曾經,二十出頭的她也幼稚的想利用結婚來逃離那個家。

  只是,這個希望,在對方來家裡提親時,因為父親的一句話破碎了。

  父親一開口就是聘金一百萬,對方的父母與找來的媒人頓時都傻了,最後當然是不歡而散。

  她跟那個人也一樣散了,這是她的初戀。

  她當時總認為,一個女孩子若可以嫁給初戀,是多麼幸福又美麗的事,但這個夢想卻被父親給粉碎了。

  過了兩年,當第二次戀愛來臨時,她變得小心翼翼,而且多了一點實際,一定要存夠結婚基金才行。

  交往第二年的夏天,對方就要求拜訪她的父母,她很開心,因為這種舉動就代表著他認定她,將她視為妻子的人選。

  但她們還沒有存夠結婚基金,距離聘金一百萬還差了七十多萬,所以她跟對方說,就當作是一般的拜訪,別說到未來的事。

  男友有點失望,因為他真的想娶她當老婆,但看著她依然深情的大眼,他答應了。

  大約過了半年,他們卻分手了。

  男友飛也似的離她而去,因為父親數度向他借錢。

  從一開始的幾千,男友覺得無所謂,也答應父親不跟她提這件事,當作是男人之間的秘密,漸漸的,父親借錢的頻率和金額越來越高,最後一次,父親開口借了十萬。

  男友嚇壞了,驚覺不對勁,更擔心結婚之後,這無法拒絕卻不甚情願的金錢借貸會持續一輩子,所以離開了。

  接下來的這幾年,李芊莘除了舔拭情傷,還要忙著賺錢、籌錢給妄想當老闆的父兄花用,那幾年她像個工作狂般工作、賺錢,最終蹉跎了女人最美麗的年歲。

  今年,她三十二歲,未婚,沒有男朋友,只交往過兩個男人。

  這些年過去了,她深信自己會繼續這麼過下去,直到母親離開人世,到時候,她一定會拋下一切,遠離那個充滿貪婪的家庭!然而,她內心閃過遲疑,自己真的會離開嗎?雖然發現母親的自私,可是就算再傷心,她還是想盡辦法要幫大哥解決這件事……

  李芊莘頹然垂下眼。

  她想,如果月亮會說話,或許會嗤笑說:「即便你已經明白你將會孤軍奮戰,你依然沒有勇氣拋棄那個家!」

  她不願再想,立刻轉身,關閉電腦,收拾資料,離開辦公室,回到公司附近那只租來睡覺和洗澡的小套房。

  第4章(2)

  徐競風雙手環胸,冷冷地瞪著霸佔他的床已經三十三天的男人,對於這個數字他感到厭煩與不可思議。」

  「你到底還要在我的床上賴多久?」沒想到羅智鈞身邊居然會這麼久都沒有女人。

  長年下來,羅智鈞雖然被無數女人甩過,但也從來不缺女人遞補,最長只在他床上擠過一星期而已,這一次卻長達三十三天,著實令他感到不可思議。

  「你以為我想啊。」羅智鈞雙腳俐落地將棉被整條夾住,他最喜歡吹著冷氣,抱著軟軟的棉被睡覺,甚至比女人軟香的身體更好抱。

  「也許你不想承認,但在我看來,你的男性魅力跟你的年齡成反比了,不然你怎麼可能這麼久都沒有女人?」徐競風搖著頭,嘖嘖聲不斷。

  「再久也沒有比你久!」十五年了,還忘不了一個已逝的女人。

  「我一直都有女人,宋臻兒,記得嗎。」徐競風知道他在暗指什麼,臉色微黯,他淡淡的反駁,毫無激動之情,平淡得彷彿在說今晚的晚餐很難吃。

  「十五年了,如果我姊早就投胎,今年都十三、四歲了,你怎麼還這麼死心眼?」

  羅智鈞已逝的姊姊是徐競風高中時的女朋友,當年在校園裡是最受矚目的一對情侶,高中畢業之後,兩人也考取了同一所國立大學的不同科系。

  「好了,別說了。」徐競風開始懊惱自己不該妄想趕他走,這樣他就不會提到「她」了。

  只是這個她是指誰?是深深烙印在內心深處的已逝前女友,還是總在他身邊,像傻瓜般待著的宋臻兒?徐競風的內心似乎也混淆了。

  「你這樣對宋臻兒不公平,她在你身邊多少年了?六、七年有了吧。」

  「別說了。」徐競風一想到宋臻兒就有濃濃的愧疚感,他根本無須計算,就非常清楚她在自己身邊有多久——七年又三個月了。

  「女人的青春歲月不能等,如果你無法給她幸福,就放她走。」看著徐競風難看的臉色,羅智鈞搖頭。

  他彷彿看見一朵嬌艷的玫瑰花,隨著時間的逝去枯萎凋零,就如同一直等待著徐競風給予承諾的宋臻兒。

  「是她自己不願意走。」徐競風苦笑。

  他何嘗不知道,他該死的正在蹉跎一個女人的寶貴青春,這兩年來,他經常提出分手,可是她就是不願意走,心甘情願等待著他,相信總有一天他心胸去愛她……那個傻瓜!「是嗎?」他痞痞的笑著。「那不然我接手好了?」

  「不准你碰她!」雖然理智上明白羅智鈞說的是玩笑話,可是心情卻彷彿有一根小到幾乎看不見的木屑扎進他的手指般,令徐競風十分難受。

  「你不是不在乎嗎?」羅智鈞不以為然地說。

  「……閉嘴,睡覺!」徐競風不願意繼續這話題,乾脆上床睡覺,只有睡覺這個小子才會真正閉嘴。

  「我是認真的!」羅智鈞怪叫,但臉上漸漸多了一絲瞭然的微笑。

  這傢伙明明就對宋臻兒有情,卻被自己多年來的迷思所困,這些年的苦勸,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結果苦了自己也害了身邊的女人。

  「任何男人都可以碰她,唯獨你不行!」因為你這傢伙根本拿不出真心對待女人!徐競風在心裡狼狼地補上一句。

  「為什麼我不行?你這麼一說,那我偏要……」

  「今天去桃園結果如何?」徐競風不耐煩的轉移了話題。

  羅智鈞懶懶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故意習難了。「對方是個沒有任何償還能力的蠢蛋,幸好還有一個做保險經理的妹妹,只是這一家人真是令我噁心,父母加上大哥都只想壓搾那個可憐的小女人,最讓我驚訝的是,這個可憐的小女人跟撞壞我車的是同一個。」

  徐競風點頭表示有印象。「你好像說過,你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是為了解救她脫離狼爪,所以呢?這次你展現了你的騎士風範沒有?不過,你們相識的過程也太像場鬧劇了吧。」

  「是啊,真的是鬧劇,而我也為這場鬧劇多添了一筆,只可惜她不願意。」羅智鈞還是覺得很遺憾。

  他自始至終都覺得自己的提案很棒,一次就能解決他們兩個人的問題,多好呀。

  「幹麼?叫她以身抵債啊?」徐競風打趣說著。

  羅智鈞沒回話。

  徐競風驚訝地瞪大眼。「你真的趁人之危?!你這臭小子,你還是人嗎!」

  「我怎麼知道我這一次竟會這麼久都沒有女人。」

  「這是理由嗎?」徐競風狠瞪著他。「之前聽你說起她時,就可以大約知道她不是隨便的女人,而你居然……以身抵債?你腦袋有洞啊!虧你想得出來,如果你喜歡人家就去追求,不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我會瞧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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