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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頁 桐伊 橙黃的月亮高掛在黑幕中，在無風也無雲的夜裡顯得寧靜又安詳，突然，一輛機車的引擎聲逐漸靠近，原本靜謐的小巷裡多了一個疲憊的女性身影。 李芊莘停好機車，拿下安全帽，抹了抹額際的汗水，明明已經晚上九點多了，空氣依然悶熱。白天太陽曝曬柏油路後的高溫延續到夜晚久久不散，燠熱難耐。 她回想起下午四點多接到母親的電話，希望她今天可以回家一起吃頓晚餐，說是單獨在台北租屋的她太久沒回家，想念她了。 李芊莘掛了電話，再次查看手機的日期，確定今天是星期三沒錯，而她上星期六才回家……一想到這裡，她的臉當下就沉了，知道這通電話絕對不是出自母親的本意。 但是，不回家也不行，只要一想起可憐的母親，她就必須回去。 打了通電話向客戶道歉，表明自己家裡有急事，他們原先約好的晚餐約會必須延後，她不斷的道歉，而對方也能體諒，幾分鐘後，她掛上電話，雖然對方沒有抱怨令她鬆了口氣，可是一想到位在桃園的家，她的臉上滿是無奈。 為了省錢和省下等待火車、轉乘公交車與徒步近二十分鐘路程的時間，李芊莘總是騎著機車，從台北市中心一路騎回桃園，雖然疲累，但真的省下不少時間。 看著眼前老舊的公寓，重重歎了口氣，她什麼時候才能買下一間有電梯的房子，讓母親不再辛苦的爬樓梯呢？ 十二年了，她進入保險業十二個年頭，如今已經是區經理，但這個願望卻一直沒有辦法實現，李芊莘又歎了口氣，認命的爬上位在四樓的家。 「芊芊，你回來啦，怎麼這麼晚？下午媽不是有打電話給你要你早點回來吃晚飯嗎，我一直在等你耶！」李承龍一見到妹妹，馬上開心地說著。 李芊莘無言的關上門，這下子都清楚了，這一次是大哥。 「芊芊……」李母臉上的慈愛又再一次換上為難與無奈，她看著女兒，擔心女兒又為了拚業績忘了吃飯。「晚餐吃了沒，要不要煮麵給你吃？」 「媽，你別忙，我吃過了。」李芊莘看著異常熱絡的大哥，和隱忍著說話慾望的父親，所有的疲累與飢餓一瞬間都消散了。 跟客戶通過電話之後，她就急忙回到公司處理數據，趕在回桃園之前，將數據建文件還有保單送件。 一忙之下，她忘了吃飯也忘了時間，等到回神時，已經七點半了，母親關心催促的電話又打來，她才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辦公桌回家。 她放下滿是文件的沉重包包和筆電，為自己倒一杯水解解渴與儲備水分，因為她知道，等一下一定會浪費她非常多的口水與體力。 一想到這，她的臉上更顯無奈，身為一個保險業務員，而且已經爬上區經理的她，每天說話是應盡的本分，就算保單沒有成交，對李芊莘來說，都會積極的當作是為下一次的成功預先演練。 但唯有對家人……不，不是所有家人，只有對自己的父親與哥哥，她才會有浪費體力和口水的厭惡感，可是，她卻不能逃避這三不五時就來一次的折磨。 過去年輕氣盛的她躲過幾次，所以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她可憐的母親只會因此更可憐、更悲慘，所以，她不再躲了，開始勇敢地替母親全部攬下。 「芊芊，我這次一定會賺大錢！我朋友說啊，現在大家……」李承龍歡天喜地的跟妹妹報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我沒錢。」李芊莘不等大哥說完，馬上回堵一句。 「你也等你大哥說完啊。」一輩子都妄想一步登天的李父，一看女兒連聽都沒聽就直接說沒錢，感到不悅。「錢的事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更何況，你真的沒錢嗎？」 「是啊，芊芊，這一次跟以前不一樣，這一次一定會賺大錢，相信我，我已經評估過了，一定可行啦！」並沒有被妹妹的一句沒錢就打敗，李承龍依然興高采烈的說。 因為他知道，就算妹妹身上真的沒有錢，只要她點頭答應，她就會想辦法籌錢給他，所以他一點也不擔心妹妹身上到底有沒有錢。 「芊芊，你先聽聽看再說……」李母勸道。女兒還沒有回家，兒子已經興奮的把計劃都跟她說了，雖然對一直為家裡付出的女兒很愧疚，可是身為一個母親，依然希望兒子的事業可以成功，畢竟兒子可是她後半生唯一的依靠。 「好，這一次你又想做什麼生意？」既然母親都開口說話了，李芊莘就只能耐著性子聽大哥說。 「芊芊，你一定吃過臭臭鍋這一類的小火鍋吧，這一次有人找我一起投資一家臭臭鍋店，我出器材和材料的資金，對方家裡有一個現成的店面，那個店面我也去看過了，是三角窗，附近也好停車，一定會有很多客人，這麼好的機會，說什麼我都不會放過！」 「加盟？」李芊莘雖然內心非常排斥好高騖遠、一心只想做老闆而不想上班的大哥，可是她也清楚母親的私心與固執的傳統想法，雖然她不懂為什麼母親已經因為一個不切實際的丈夫一輩子辛苦，現在居然還可以容忍同樣不切實際的兒子。 想想這十二年來，她辛苦存下來的錢總是被父親和大哥的老闆夢給花得一乾二淨，導致她明明已經坐上了區經理的位置，依然買不起車子和房子，只能騎著機車到處拜訪客戶，也只能讓辛苦的母親和家人租房子，住在老舊的無電梯公寓裡。 「不是！加盟還要被人家賺一筆，這樣利潤很低耶，我們是要自己開發，反正味道吃起來不都是那樣，不需要加盟啦！」 「芊芊，你真的沒錢嗎？還是自私的不想拿出來？」李父非常贊成兒子的想法，所以他也想叫女兒出錢讓他插一股，這樣以後就不用再看女兒的臉色要錢花用，他自己就是老闆之一，有錢得很。 「我自私？爸，你怎麼這樣說話！」李芊莘看著父親，早已經傷痕纍纍的心被父親的話狠狠掐住，悶痛不已。 「你是經理不是嗎，業績一定嚇嚇叫，怎麼可能沒錢，一定是你不願意看到我和你哥當老闆才推三阻四，哼，每次跟你拿錢你就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看了就火大！我是你爸爸，居然一點也不尊重我。」 「電動玩具店、撞球間、違法偷賣鞭炮、加盟手搖杯飲料、加盟炸雞排……還要我再繼續說下去嗎？林林總總加起來，你們做了超過十種以上的生意，哪一樣有做起來的？」李芊莘開始細數。「不是違法被檢舉，就是大喊開店前的準備太累，不然就是嫌開店時間太長，身體受不了，這一次，還想做吃的？難道你們就不怕事前準備太累，開店時間太長？」 「這一次我們會請人啊，你看看每一家臭臭鍋店的員工都嘛一堆，況且我們是老闆耶，哪有老闆還親自做的，我們之前就是不懂，才會累到收起來不做。」李承龍自以為是的解釋著之前會失敗的主要原因。 「你們哪有錢請人手？」就是老闆才什麼都要會！李芊莘在心裡大吼著，但她已經不想再為這兩個男人大動肝火了，她冷靜地問著。「我身上的錢搞不好連買生財器具都不夠。」 「這你不用擔心，我們都想好了，一開始就你和媽先做，對方也會請媽媽還有老婆幫忙，這樣人手就夠了，等生意上軌道，再請人就好啦！」李承龍得意的衝著妹妹笑，因為他覺得自己這一次想得非常周到又細心，相信妹妹一定不會反對。 「不支薪？」這次不但要出錢，還要出力 「這是當然的，我們是一家人，要共體時艱。」 「你說當老闆不用做事，所以要請人手，卻要我們不支薪幫你做事？這種無理又自私的想法你居然想得到，而對方也願意配合你？」 「我哪有自私啊！」李承龍沒想到這一次計劃得這麼完美，卻又被妹妹打槍，他不滿地嚷嚷。「要不是我體諒你的錢不多，我需要被你這樣訓嗎？早花錢請人了！」 「你還知道你用的是我的錢啊」李芊莘隱忍不住，還是爆發了。「也不想想這些年來你花掉我多少積蓄，害我們一家人依然在租房子，依然住在這個破公寓裡！」 「只有我花嗎？老爸也有啊……」李承龍被罵得不甘心，眼神飄到父親那邊，微微撇嘴。 「幹麼扯到我這裡來？」李父皺眉看兒子。 「你們都一樣！」李芊莘怒瞪著父親和大哥。 「你這丫頭對爸爸是什麼態度！」李父發現女兒真的生氣了，也發起脾氣來，意圖壓制她的氣焰。「對！我們都吃你的、用你的、花你的，怎麼樣？會賺點錢就了不起啊，居然對自己的爸爸大吼大叫。我告訴你，你賺錢給我花用是應該的，我是你爸爸，你本來就要養我，不然我就去告你遺棄！囂張什麼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