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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頁     善喜    


  刺耳恐怖的燒灼聲音與氣味陡然散放開來,刺穿她的心,痛得幾乎失神。

  他……他瘋了嗎!他在做什麼?!

  「不要!杭煜不要!不要傷你的手!來人!快找大夫!外頭有人聽見嗎?!」

  她再無法冷然旁觀,兩行清淚早已驚得奪眶而出,奔流而下,一滴滴往下狂墜,她心疼地用力嘶喊:

  「把手拿起來!杭煜,你抽開手!別傷自己!」

  她心疼難當,看著他絲毫不覺疼痛的虛空神情,在火中受苦的,卻像是她的指掌,痛得她連四肢百骸都不停抽搐著。

  「不要……當我求你、我求你了……」她禁不住閉緊雙眼,不忍再看。

  她從不為自己求人,可此刻她的心卻讓他折騰得好痛,痛到她只能苦苦哀求他停手。「杭煜,我求你……別再傷你自己,那很疼、很疼的呀……」

  杭煜表情看似平靜,額間鬢髮卻讓不斷冒出的冷汗給染濕,他只是甩開手,譏諷地轉頭看著她。「這種時候了……你還要作戲嗎?」

  她泣不成聲,連說出幾字都極為困難,顫抖問道:「我……作……戲?」

  「不是作戲的話,你怎麼可能為朕心痛?倘若,你曾經對朕有過一絲情意,為何多少次,你明知朕苦尋王妹,不惜興兵,你卻故作無知,冷眼旁觀朕心急如焚,自始至終隻字不提?」

  他頹然跌坐地上,雙手虛軟地滑落身側。她看不清楚他傷勢,只看得見他慘然凝看她的那雙墨瞳;那雙眼中盈滿的除了恨意,還有不諒解。

  「朕說過不是?任何事,你要瞞著朕都無妨,只請你看在夫妻情分上,別隱瞞王妹下落……朕縱容你多少、允你多少,可朕請求你的,僅有過這一樁、這唯一的一樁,而你,寧死不說……」他舉起左手,掩著雙眼,沉痛苦笑:

  「朕明白你恨朕,恨不得殺朕洩憤;朕也明白,朕一直逼著你喜歡朕;朕更明白,朕待你從來不夠尊重,沒把你當成皇子,只把你當成一個女人而已,不擇手段想把你綁在身邊。一切是朕的錯,你要報復朕攻進安陽,奪走你領地,報復朕……佔了你的身子,所以你寧可看著朕受痛也不說半字,朕全部明白。」

  「不是!不是這樣!」伏雲卿只能淚流滿面,不停搖頭,不知該怎麼說才能讓他好過。「我不恨你,早就不恨了,我從沒想過要報復什麼的……」

  她只是不想傷他,不想見他多受痛……怎麼卻變成這樣?

  杭煜吃力地站起身走向她,見她梨花帶雨哭得不成人形,他卻只是淒涼地輕笑,伸出無傷的左手靜靜撫過她臉頰,一次一次地抹去她止不住的驚嚇,彷彿成親那夜,他也是以無比的柔情耐心哄她,就是捨不得見她落淚。

  「別哭,別哭了,雲卿,你何必浪費力氣作戲呢?你只需告訴我,該怎麼做,你才願意原諒我?我能還你領地,我能給你補償,卻挽回不了你的清白之身……

  我懂得,你恨我,你存心讓我、讓我後悔喜歡上你,後悔那一夜逼你交出你自己。」

  他拭不盡她的淚,只能萬分落寞地緊緊摟住她,將臉埋進她頸間,在她耳邊悔恨低語:「你見著了,朕願意廢去自己一手,向你賠罪,這樣行嗎?你可願答應,把王妹下落告訴朕嗎?」

  她怎能再堅持下去?見他如此心痛,她比死還難受。她原本以為、以為她選擇這麼做,大家都能比較好過才是,結果……卻把他傷得如此深重……

  曾經以為,她不會為自己的決定後悔,可是現在才察覺,她錯得離譜。

  啜泣難停,話語斷斷續續幾乎出不了喉間,她只能困難地哽咽說了:「我……我當真不知道公主下落……她若已死,難道你要為了僅僅一具屍首——」

  他猛然舉拳擊出,落在她臉龐後不到一寸的牆上,混著他的血,留下個窟窿。

  「僅僅只是一具屍首?可我卻連這個「僅僅」都沒有!我找不回王妹,就連心愛的王妃也要逃離我!你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麼?我究竟做錯了什麼?!我不過想要一個真相而已!我唯一犯下的錯,是打第一眼見到你,就不想放你走!」

  她呆然聽著他那震耳欲聾的吶喊,奪眶淚水彷彿永不停歇地往下直墜。最後,她依稀聽見另一道極為虛弱的聲音,彷彿來自極遠的地方,低泣說著:

  「真相是……密信……與我無關……我沒有下令劫殺……夏城公主……無論生死,如今我真不知道她下落。這兩件事,千真萬確……」

  她明明打定主意什麼都不能讓杭煜知道,可是……她的唇卻早已洩漏了所有事情,只守著最後一件,沒挑明說劫人的惡徒是誰。這等家醜她說不出口。

  她不忍大齊子民受到傷害,可她更不忍見他繼續被折磨下去。她最喜歡的人是他,她最想守護的人也是他,她沒能為他做過任何事也罷,怎能繼續傷他?不知是否聽清楚了她的回答,杭煜只是撇開臉,背著雙手一步步退開。

  「……你總是對朕狠心絕情,朕還以為這招對你沒用呢。哼,人人傳說,大齊重華王仁德心軟,看來還是有幾分可信。光動用這樣的刑罰便嚇著你了嗎?」她錯愕美眸猶含著淚光,不敢相信他的驟然轉變。

  「……你說什麼?」

  「對你嚴刑拷打從來發揮不了作用,可其它的顯然有用多了。伏雲卿,會作戲的,不是只有你一個。」

  與先前近乎激狂截然不同的冷靜,杭煜淡淡扯了扯唇角。

  「朕說過,朕要真相。密信與你無關,但送信的人想陷害你。王妹下落不明,或者「如今僅僅成了一具屍首」。也許當年你知道王妹的存在,你曾見過她,她是身受重傷生死未卜,讓人帶走了,所以,你現在不知她死活下落,對嗎?」

  他拂手抹去額上水滴,冰漠直視她,不掩得意地笑了開來。「朕以為,你至今仍要袒護的那人,他設計栽贓要取你性命,而你縱使無奈也只能護著他的,放眼望去,也只有大齊王一人了,對嗎?你幾次問朕是否能放棄進軍,因為你怕我向大齊王尋仇?愛妃哪,朕或多或少也是明白你的。」

  她背脊生寒,連心也透冷了。她從來瞞不過他精明雙眼,卻還是輕忽大意透露太多;可是,當她一見到他受傷,她怎麼能再堅持下去?

  那瞬間,她就算背棄了皇子的職責,背棄了自幼遵從的信念,也不願再見他受半點傷。她的心……早就完完全全被他牽制了……

  她無法接受地呆問道:「結果,一切都是圈套嗎?王上的手……沒事嗎?」

  「就算你再虛情假意、慇勤問候也是白搭,朕完全沒事。不過,朕沒想到……你對朕,居然還真有那麼點情意是嗎?難得你會心疼朕啊。可惜,朕已經不想要你了。既然知道王妹已死,留著你也沒用。你就等著受罰吧。」他笑得森寒。

  「朕曾答應你不西進,可朕絕對不饒那無道昏君。朕會改由北方進兵,直逼京師。你就等著親眼見到那昏君人頭落地!」

  伏雲卿無力地垂下臉,不再與他對視、不看他的傷勢,只能拚命守住別再愚蠢地為他落淚。分不清楚此刻的心疼是為了誰,她執著反覆低語,像是犯傻了:「可是、王上受了傷、怎麼可能有假?手燙傷了……一定很疼,王上快請大夫過來,遲了就難治了……那很疼的、很疼的……」

  他勾起一抹笑,猛然一腳踹開看來熱氣蒸騰的鐵鍋,將東西全踢飛出去。

  「聽說你眼力絕佳,卻沒看出這炭火全是燒假的嗎?朕好得很!」

  他笑得燦爛,嘲諷道:「朕沒傷到半分。難道你以為,朕會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可恨敵人弄傷自己的手?省省你的眼淚吧,就算哭到死,朕也不會再為你心疼。朕看見你,只會覺得你虛假無恥,令人作嘔生厭!」

  看著他一派從容鎮定,半分不為所動,她才總算感覺到,這次又讓他給算計了。他操弄得她一顆心上上下下,讓她誤以為他至今還喜歡她,甚至為了她發狂,結果一切都是作戲。其實他早就對她死心了,恨太深,他已不再喜歡她……

  她知道怨不得杭煜設局欺騙她,這是她必然得付出的代價;那一夜,她就希望他能捨下她不是?可當他真如她希冀地斷然恨她,她的心卻像硬生生讓人剜了出來。

  他曾說過真心喜歡她的,他曾說過要寵她的,他還說過只要她一個的……

  她好想念他全心全意疼惜她的那一夜,她僅有的那一夜回憶。

  假若當時她順了他的意,永遠不說出自己的身份,是不是就能一直倚靠那雙溫柔的臂膀,讓他呵護一輩子?

  她真的不痛嗎?她沒有遺憾嗎?到底還要她為了放棄他再痛上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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