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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黑潔明    


  「娜娜……」

  當他最後一次將自己挺進她身體裡時,在她耳畔粗聲低喊著她的名字。

  她渾身輕顫抽搐著,感覺他不只在她身體印下烙印,也烙印了心,讓她只能任他予取予求,把一切都給他。

  那感覺既可怕,又嚇人的好。

  有那麼幾秒,她無法思考,只能趴在他肩頭上,然後她感覺到他在移動,引發又一陣酥麻輕顫。

  她張開眼,發現他離開了餐廳,抱著她上樓。

  「放我下來……」

  「不要。」他側頭親吻著她的額際,語音堅決。

  她微喘的說:「你的手會斷掉的……」

  「不會。」他說:「我抱過更重的東西上樓。」

  不是在他那麼虛弱的時候,她想抗議,但不想提醒他為什麼會變得這麼虛弱,

  她看著他的側臉,忽然間從他臉上的表情,感覺到他需要這樣,所以她什麼也沒再說,只是注意著他的腳步。

  但他走得很穩,堅持著,穩穩的抱著她走上樓,穿過長廊,回到主臥室,走進浴室,然後他才抱著她在浴缸邊坐下,傾身塞好了浴缸裡的塞子,伸手打開了水龍頭。

  當他的手回到她身上,撫著她的腰,她能感覺到他的手微微在顫。

  這男人真的是個笨蛋。

  第11章(2)

  在等水滿的時候,他抵著她的額,輕輕的以唇瓣來回摩挲著她的,一雙飽含情感的黑眸始終凝視著她,讓她的心緊緊的縮著。「傻瓜……」

  她不由自主的撫著他的臉,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

  聞言,他不惱,只看著她,啞聲同意。

  「嗯,我是傻瓜。」

  她笑了出來,雙眼卻微微發熱,她伸手將他緊擁,坐在他身上,和他耳鬢廝磨,在滿室白茫茫的水氣中,無聲溫存著。

  他和她一起洗了澡,在浴缸裡泡著熱水,直到蒸騰的白煙都散去,才一起爬了出來,把身體擦乾,她在吹頭髮時,他下樓去拿了早餐上來。

  那些食物早冷掉了,但兩人都不介意。

  她餓了,他也是,他胃口很好,終於好了起來,幾乎有些狼吞虎嚥的,然後他和她一起收了餐具,到廚房把碗盤洗好擦乾。

  然後,他和她一起回到床上,把兩人的衣物都脫掉。

  她以為他還想要,但他沒有,他只是摟著她,將她貼壓在心口上。

  聽著他規律的心跳,莫名的安心感襲來,讓她忍不住閉上了眼,她喜歡這樣被他摟抱著,聽著彼此的呼吸,感覺兩人的心跳,一起慢慢的跳。

  天還很亮,風很清,陽光在窗外穿林透葉,但她依然一點一滴的放鬆下來。這種和人依偎在一起的感覺很舒服,有那麼一會兒,她以為他睡著了,她幾乎也要睡著。

  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

  她聽見他的心跳加快,感覺他偷偷又把長臂收緊。

  下一秒,他開了口。

  「很久以前,我被人綁架過。」

  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她一怔,強迫自己保持平穩的呼吸。

  「嗯,我知道。」

  他猜她知道,他曉得他在紅眼裡有一份檔案,她八成早已看過。

  「你知道什麼?」

  她告訴他,武哥告訴她的事:「你二十歲時被人綁架,但自己想辦法逃了出來,因受驚過度,喪失記憶,但你手臂上寫了紅眼的電話,所以你打了電話給紅眼,紅眼派人找到了你,但當他們試圖通知你家人時,才發現你母親在三年前就過世,你父親和你在同一天失蹤,報警的是你們的管家,綁架你們的犯人至今都沒有抓到。你後來恢復了大部分的記憶,但被綁架的經過,和之中發生的事,你都沒有印象。」

  他看著窗外遠方的林葉,沉默著,有那麼一瞬間,幾乎又感覺自己在那森林裡奔跑,但她抬手輕撫他的背,讓他清楚知道她在這裡,和他一起。

  「你的手,是在那時斷的?」她問。

  「嗯。」他點頭,深吸口氣,將她的味道,納入心肺,安撫自己,然後才開口道。

  「我砍掉了自己的手。」

  娜娜嚇了一跳,有那麼一秒,她什麼也無法做,只聽到他加快的心跳。

  「所以,你想起來發生了什麼事?」她小心的問。

  「一開始,我什麼也想不起來,我不敢想。」他緩緩的,語音粗嗄的道:「武哥帶我去老家,讓我住在那裡,我慢慢想起來大部分的事情,只有那段期間的想不起來,十一個月後,我變得比較正常,我以為我好了,可以把那些事拋在腦後,繼續生活。」

  「出了什麼事?」她知道一定出了事,才讓他把自己關在這地方。

  「我開始做夢,聽到聲音,看到幻覺……」他摟緊她,語音沙啞:「我無法分辨現實……開始攻擊在我眼前的東西……」

  她心疼的將他緊擁,聽見他說。

  「我盡力控制自己,卻做不到……」他顫顫的吸著氣,告訴她:「有一天,我又發作,拿刀……砍傷了屠愛……屠叔阻止了我……」

  娜娜愣住,知道這件事,才是主因。

  他控制不了自己,即便不是故意的,他依然無法原諒自己,他害怕再次傷害到旁人,所以才搬到山上來。

  「大部分的時間,我都是正常的,但每到這個月,出事的這個月,情況就會變得很嚴重。」

  她稍稍退開,看著他憂鬱的黑瞳,柔聲道:「你應該尋求醫學幫助,夏雨能幫你。」

  他抿著唇,沉默的看著她,半晌,才承認:「她對我的情況無能為力,只能開藥給我,緩和我的狀況,但一年後,她勸我把藥停了。」

  「為什……」她話沒說完,就看見他眼裡的羞恥,突然理解過來。

  他對藥物上癮了,所以夏雨才要他把藥停了。

  他舔著乾澀的唇,直視著她,說:「我知道我不該依賴它們,吃那些藥,太過容易簡單,它們讓我能夠睡著,直到有一天,我發現我一次倒了一大把在手上,多到掉到了地上,當我蹲下來撿那些藥時,我知道我其實想把那些藥都扔進嘴裡,我想把整罐藥都吞下去,直到我什麼都無法思考,我曉得我不能這樣繼續下去,所以我把藥戒了,靠運動和其他方式,控制我的情況。」

  她知道,事情沒有他說的那麼輕鬆簡單。

  他的其他方式,是那條鐵鏈。

  這男人把藥戒了,但無法讓惡夢不來,無法控制不再發作,所以才跑到山裡來住,才用鐵鏈代替藥物,不讓自己在這個月,跑出去傷人。

  一年又一年,一年復一年,他獨自在這裡生活,把自己關起來,鎖起來,一個人面對他的惡夢。

  她撫著他的臉龐,只覺得心口緊縮著,隱隱作痛。「所以你才想起來,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全部……」他看著她,啞聲道:「我並沒辦法確定哪些是真實發生過的,哪些是夢。」

  「你可以說說看。」娜娜凝望著他,鼓勵他,知道有時候光是說出口,就是一種幫助。

  他閉上眼,掙扎著,但她再次伸手擁抱他,將他緊擁在懷中,讓她的心貼著他跳,那給了他勇氣與力量,他深吸口氣,將這些年拼湊起來的殘缺片段說了出來。

  「我……不記得經過,但我記得自己在一個像迷宮的地下甬道,那地方很老舊,充滿了腐敗的味道……有許多小房間……有個房間用黑筆在牆上寫了程式,也許是我,也許是之前的人,我不確定……我寫了一些……」

  他停頓一下,回想,道:「有些不是我寫的,那不是我的字跡……甬道裡的門,是密閉式的艙門,需要旋轉前方的轉盤才能打開……每隔一陣子,時間一到,門就會被打開,我們會被趕到其中一段甬道……」

  她聞言一愣:「你不是一個人?」

  「不是,有很多人,十幾個,二十個,我不確定,人數一直在改變……我沒有見過所有的人……我被……我們被關起來……手背上被寫了號碼……偶爾……有時候……常常在那甬道裡奔跑、躲藏……有個男人……」

  娜娜越聽越不對,一種毛骨悚然的熟悉感,襲上心頭。他全身僵硬,心跳越來越快,呼吸也越形急促,她沒有打斷他。

  「我認得那個男人,他是我父親的朋友,一個物理學家,他叫亞瑟,來過我家很多次,他的頭被砍斷了,被逃命的人像足球一樣的踢來踢去……」

  他頓了一下,下顎緊繃的道:「我知道我必須想辦法逃出去,否則我會和他一樣死在那裡。所以我殺掉了追殺我的人,混亂之中,我的手被對方砍傷,他死了之後,我拿袖子止了血,但我的骨頭已經斷了,神經也被切斷,我看著他的屍體,知道只有一具屍體是不夠的,他沒有回去,他們會再來找,我需要兩具屍體,所以我把我斷掉的左手砍下來,綁在水管上,插到水裡,讓它剛好能伸出一截手掌在水面上,那裡光線不足,他們看到手就以為我死了,也沒人費事到水中把我撈起來,他們喜歡讓屍體留在原處,可以驚嚇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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