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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黑潔明    


  他不可能也無權要求她回來,所以他只是點頭和耿叔道謝,示意他心領了。

  耿野見了,沒多說什麼,只告訴他,「夏雨來了,在實驗室,你先去沖個澡再過去。」

  說著,那男人就走了。

  高毅起身回房,走到浴室沖澡,卻仍有些煩躁。

  他的手錶從兩個小時前就無法顯示她所在的位置,他一個早斷一看,他知道她在哪裡,一直都知道。

  阿吉特勒克在匈牙利,那裡有長達好幾公里的石灰岩地下洞穴,甚至一路從匈牙利延伸到斯洛伐克,是另一個該死的適合當狩獵遊戲場所的地方。

  不是每個場所都已經被廢棄,而他比誰都還要清楚那些地方的危險性。

  她兩個小時前就進去了,到現在還沒出來,那地下洞穴太深,深厚的石灰岩隔絕了訊號,她一進去他就失去了她的蹤影。

  他沒有辦法待在實驗室裡,所以才會到健身房。

  她很好,他知道。

  紅眼的人和她在一起,耿念棠和她在一起。

  他閉上眼,握著表,深呼吸,等到情緒穩定下來了,才抓起毛巾,擦乾自己,穿上衣服,回到那新架設的實驗室,和那女人討論起最新得到的實驗數據。

  第16章(1)

  埃及,開羅

  十月了,這裡還是熱的像火焰山。

  熱風夾帶著沙塵,教人吸的每一口都發乾。

  一下飛機,烏娜就忍不住想拿頭巾遮住摳鼻,她離開斯洛伐克時,哪兒都開始下雪了,大風雪。

  十月雪,不是沒見過,但一天連降十幾度,也夠嗆得了。

  她的身體都還沒適應過來,人已經到了開羅。

  氣溫,三十度。

  而她知道,這地方一入夜,氣溫一樣會一路降到十幾度。

  這種日子真不是人過的,但她一句抱怨也沒有,只是和另外兩個男人扛著大量的設備與器材上車。

  埃及是阿浪的地盤,他和鳳力剛就是一對活寶,一路鬥嘴,要是在平常她早笑著同他們一起鬧著玩了,今天卻只是任那些話語左耳進右耳出,安靜的看著窗外景物飛逝。

  車子一路往前開,到了旅館之後,鳳力剛下了車,不讓她幫忙,只道:「丫頭,你別忙了,瞧你一副快掛點的模樣,屠鷹他們的班機還要幾個小時才會到,我們明天才會出發到地頭去,你先去房裡睡一覺吧。三ま六號房。」

  說著,他把房間鑰匙扔給了她。

  她接住鑰匙,沒多客氣,抓著自己那袋簡單的行李,拖著沉重的腳步上了樓。

  這裡不是什麼五星級豪華大飯店,雖然有五層樓,卻連個電梯也沒有,但至少還算乾淨。

  她被分到的房間面對大街,房裡沒有中央空調,只有一台老舊的冷氣,而且它不會冷,她乾脆的關掉了它。

  除了窗簾遮不住的陽光,這屋子裡只有簡單的家俱,和懸在天花板上,看起來至少有五十年的吊扇。

  她打開那吊扇的電源,它吱了一聲才開始慢慢轉動。

  娜娜瞧著它,覺得自己好像也變得和它一樣老舊,她脫掉衣服,走進浴室裡衝去一身塵沙,這裡的水龍頭流出來的水,就連冷水的部分也是熱的,但怎麼樣都比她體溫低。

  她把自己清洗乾淨,隨便套了件背心倒在床上睡覺。

  吊扇在天花板上嘎吱嘎吱的響,它雖然會動,也確實帶來了些許微風,但她很快仍睡出了一身汗。

  她熱醒過來,看了下時間,才過了一個小時。

  這裡是下午三點,老家那裡已經是晚上九點。

  九點,平常這時候,他已經差不多準備要上樓洗澡睡覺了。

  她替自己倒了杯水,盤腿坐在床上,看著手機,叫出耿叔家的電話,她看著那個號碼,又退了出來。

  過去這一個多月,有時候,她可以從紅眼的工作人員口中,聽到一點關於他的消息。

  她知道,他住在耿家,在那兒架設了實驗室,沒有堅持要回山上。她知道,他每天作息都很規律,天天運動,該吃就吃,該睡就睡。她知道,他的研究有了很大的進展。她知道,假日人手不夠時,他會到桃花的餐廳幫忙。她知道,他適應得很好,過得很好。

  她也知道,他從來沒有打聽過她。

  一次也沒有。

  她應該要死心了。

  他不是真的需要她,距離遠了,時間久了,什麼也淡了,還是眼前摸得到、看得到的人真實。

  遠在天邊的人,就像浮雲一般,久了,總是會消散。

  她看得多了,卻仍覺心酸。

  她將手指滑過手機,輕撫著桌面上那個戴著眼鏡專心工作的阿呆。

  只是喜歡而已,不是愛。

  如果她不和他連絡,他很快就會忘了她的,她知道。

  她會變成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一個曾經很在乎,卻漸漸想不起臉孔的女人,然後連相處的細節也開始淡忘。

  四十七天了。

  很快就會變成四十八天,然後五十天,六十天,半年,一年……

  很快她也會把他忘了,只要她把這張偷拍的照片刪掉,幾年後她也會想不起來他判底長什麼模樣。

  很快。

  她叫出刪除鍵,手指懸在半空,卻怎麼樣也點不下去,只有心頭緊揪著。

  半晌過去,她放下手指,卻只是取消了那個視窗,等她發現,她已經撥打了耿叔家的電話。

  電話響了一聲,又響一聲。

  她屏住了氣息,突然後悔起來,想取消這通電話,電話卻在這時通了。

  「喂,耿野。」

  「耿叔,我是娜娜。」她硬著頭皮開口,「曉夜姐在嗎?」

  她聽到那男人回過頭,大喊:「老婆,你電話,娜娜打來的。」

  聞言,她心頭一緊,瞬間有些狼狽。

  這男人喊這麼大聲,八成整棟屋子的人都聽到了。

  然後,分機讓人接了起來。「喂,娜娜?怎麼了嗎?」

  「沒什麼,我只是……」她咬著唇,閉著眼,喉頭緊縮著。

  那女人沒有催促她,只是靜靜的等著。

  吊扇在天花板上嘎吱嘎吱的轉著,太陽在屋外強力散發著熱力,汗水從她背上滑落,她能感覺到心臟在胸口中大力跳動。

  這裡好熱,真的是熱死了,而她該死的想念那個男人。

  她不想讓他忘記她,她不想把他給忘了。

  她舔了舔乾澀的唇,鼓起勇氣啞聲開口。「高毅……在嗎?」

  她屏住了氣息,等著曉夜姐叫他。

  「他不在。」

  有那麼一秒,因為過度期望,她無法理解這句話。「什麼?」

  「高毅出去了。」曉夜告訴她,「我有他的手機號碼,你等等——」

  「不用了,我知道他的手機號碼。」因為驚慌,她匆匆說著,「我再打就好,謝謝你。」

  她飛快按掉了通話鍵,但沒有再次試著撥打。

  她是有他的手機號碼,可她不認為她有辦法聽著電話聲一直響,而不去猜測他是不想接她的電話,還是只是沒聽到手機在響。

  更糟的是,他很可能有和屠愛出去看電影了。

  上個星期,耿念棠和她說這件事時,她一個晚上都沒睡好。

  那八成是這十多年來,他第一次到電影院去看電影。

  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應該是她。

  應該是她。

  那一秒,她第一個反應是想瘋狂的撥打他的手機,質問他怎麼可以和屠愛去看電影,然後她想起來,他不是她的。

  他不是她的男人,她不是他的女人。

  他和她不是男女朋友,更不是情人,她把他拋棄了,丟在紅眼的老家。

  就算他不在電影院裡,就算他沒有關掉手機,看到她的來電號碼,他也不會願意接她的電話。

  熱氣莫名上了眼,她抬手撝著眼。

  這不應該這麼痛苦,她不應該這麼想他。

  但她該死的好想他,好想他的聲音,好想他身上的味道,好想他靦眺的微笑,好想他溫暖的懷抱,好想他專注的看著她的眼,好像全世界他只在乎她——

  只需要她。

  心,好痛,那麼痛。

  吊扇在天花板上,嘎吱嘎吱的響著,一圈一圈的旋轉著。

  她將身體蜷縮起來,環抱著自己,閉著眼,他的模樣卻仍在眼前。

  還以為,來得及割捨,哪知道他在心裡生了根……

  她讓自己離他很遠,怕離得不夠遠,會想回去搶,會想霸著他,然後再次經歷那種不被需要的赤裸難堪。

  她不想丟臉,不想面對別人同情的目光,憐憫的眼神,她不想再次感覺自己是沒人要的、被挑剩的,不想再次感覺自己好可憐、很可憐。

  誰曉得,會那麼痛,會那麼想,如此渴望他在身邊。

  前所未有的痛苦與渴望,幾乎要淹沒了她,讓她喘不過氣來,讓她覺得再也無法忍受。

  她不想放棄他,不想忘記他,她想要握著他的手,和他在一起,看他吃她煮的飯,看他對著她傻笑,看他在她身邊當機發呆,看他專心的、全心全意的,和她做愛——

  夠了!丟臉就丟臉!可憐就可憐!她再也受不了了!

  娜娜翻身坐起,用手機上網替自己訂了單程機票。

  她要去把他搶回來!她要讓他愛上她!她至少要去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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