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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寄秋    


  所以刑部的人來了,明有刑部侍郎朱子儀,暗處是上天下地、無法無天的京城小霸王喬翊。

  「十兩銀子還不夠,他們想獅子大開口呀!錢再三,你回去告訴你主子,多花點錢雇工,把我要的鹽運進來,我發達他才有前途,沒有我的提攜他什麼也不是。」再說他上面還有人呢!

  不孝敬孝敬怎麼官運亨通。

  錢再三的主子是知府大人的侄子,名叫顧人傑,是他已故兄長的庶長子,年約三十,為人輕佻好色,是賭場常客,一擲千金面不改色。

  「卡在沒銀兩哪!大人你……補補吧!小的也好為你辦事。」錢再三搓著手指,做出數錢的動作。

  「哼!真是沒用的傢伙,養了一群只會吃錢的飯桶……」顧全叨念著從暗櫃裡取出幾錠五兩金的銀錠子,臉上滿是奴才辦事不力的慍色。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街……街上有群人四下打探鹽戶的死因,他……

  他們自稱是京裡來的。」捕快慌慌張張的,絆到了門坎,往前一跌。

  「什麼,京裡來的?」顧全驚得差點抖落手上捧的銀子,臉色有些發白,額頭冒汗。「小……小的仔細觀看了一會,為首的那人有幾分做官的派頭,行事作風挺像問案的官。」

  從地上爬起的捕快痛得齜牙咧嘴地說。

  「難道是刑部來人了?」他心微驚,暗忖。「不行,你馬上派個人到京城國丈府請示,看看接下來我該怎麼做,快去快回不得耽擱。」斷了財路不打緊,要是壞了國丈好事,不只陞官發財無望,還賠上一家老小性命。

  鹽戶的死並非販鹽利潤不均,或是擋了顧大人的財路,而是另有內情,慘遭殺害是為了殺人滅口,因為他們看見不該看的人。

  顧全不敢擅作主張,「那件事」茲事體大,他一個小小的四品官扛不下來,看要把人打發了,還是要讓京裡的官在這裡慘遭「橫禍」,他全憑國丈一句話。

  「大人,鹽場的工人還要增加人手嗎?」看大人神色不對,錢再三小聲地詢問。

  思忖了一下,他以錦繡前程為重。「暫時不添人,私鹽那方面也別出,等我摸清了來者的底再說。」

  「沒有鹽,鹽販子會暴動,不能私底下給嗎?」錢再三好小利,總想著多撈一點,一點點風險比不上銀子誘人。

  顧全一聽,一巴掌重重地揮過去。「沒腦子的混球,你真想看大人我掉腦袋是不是,情況不明前還想給我找麻煩,我當不成官你們哪來的鹽賣。」

  捂著發腫的臉,錢再三連連求饒,挺不直的腰桿快彎到地了。「小人糊塗,小人糊塗,大人教訓得是。」

  「滾,叫你主子這陣子安分點,能不出門最好別出門,要不到遠一點的莊子避避風頭,嘴巴閉緊才有好日子過。」他那侄子也是不牢靠的人,得盯緊他才行。

  「是,是,小的立刻回府傳話,絕不壞了大人的事。」錢再三邊說邊鞠躬,退著走出書房。

  錢再三是個看人臉色討生活的下人,善於逢迎拍馬,本身倒無值得誇耀的才智,無足輕重,他一離開後,眉頭深鎖的知府大人不停地走來走去,滿臉憂色,心情沉重,越想越覺得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與其被動地等待別人找上門,不如主動出擊,表現得坦蕩蕩便不會啟人疑竇,疑心到他身上,他要做得是就是不能心虛,讓人看出異樣。

  「來人呀!京城來的人落腳何處,本大人要去會一會。」是人是鬼一探便知,憑他在青城的勢力還奈何不了幾個官兒?

  顧全帶上近百名的捕役、主簿、師爺、官差開道威風凜凜,一頂官轎搖搖晃晃招搖過市,隨行之人站兩旁阻擋百姓圍觀,他正四品官服繡著仙鶴,一身藏青格外威儀。

  人群中有道身影正蹲在大戶人家的石獅子旁,見此盛況打了個噴嚏,灰撲撲的臉上咧開一口白牙,拾起地上的石子在手上擲上擲下。

  就是個尋常的乞丐嘛!一身的衣物東補西補,連足下的鞋子都破舊不堪,開了兩個洞眼。

  沒人看見他怎麼出手,知府大人的轎子忽然歪斜一邊,抬轎的轎夫八人倒了四個,抱著腿躺在地上哀叫,叫聲之淒厲令人掩耳呀!

  想當然耳,轎子裡的大人沒坐穩,轎子一翻他也滾出轎,滾呀滾的滾了兩圈,居然滾向正從春陽客棧走出的朱子儀眾人,一雙烏靴就在眼前,他行了五體投地的大禮。

  「呃!本官的官位只比你高一品,無須行叩拜之禮。」他受不起,也不敢受,騰龍王朝並無此律法。

  丟了面子又失了裡子,老臉掛不住的顧全訕訕起身。「敢問大人是哪裡的官?」

  「刑部。」一旁的小官代為回答。

  他心口一震,神情有點僵硬。「原來是刑部來的大人,請問尊名為何,好讓下官長點記性。」

  「姓朱,名子儀,官列刑部侍郎。」從三品,剛好高顧知府一階。朱子儀不著痕跡打量他。

  「兵部朱錦祥朱大人是……」不會有親屬關係吧?

  「正是家父。」

  顧全的神色又是一變,暗驚在心。「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兩位大人都是國之棟樑,人中之龍,下官著實景仰,盼能及得一二,請大人移駕府衙官舍,讓下官微盡地主之誼。」

  「不便打擾,顧大人好意心領了。」住到狼窩,他不消三天就被啃得一乾二淨,屍骨難留。

  「朱大人所為何來,是遊玩還是尋人,下官不才願與同行,略盡棉薄之力。」

  他死命地盯著他,想從言行舉止中看出些許端倪。

  「查案。」既然走的是明路,他無須遮掩,坦然告知反可讓對方自亂陣腳。

  「查案呀!不知是查什麼案子,可有下官能效勞之處?」老奸巨猾的顧全笑得鎮定,輕搓著兩撇山羊鬍,但微顫的手透露出他心中的慌亂。

  朱子儀也不和他繞圈子,直接表明案情。「十名鹽戶暴斃一事你可知情,有遺眷上了狀子到刑部,言明並非暴斃,死得不明不白,陳大人命我到青城一查,看是否屬實,有無冤情。」

  陳景春陳大人是刑部最高階官員,管理底下大小官吏及審核歷年冤案。

  他呵呵地打著馬虎眼,頸背冷汗直流。「道聽塗說,全無此事,我是地方官怎不知曉有這回事,肯定是搞錯了,純屬虛構,在下官的管轄內出了人命哪能風平浪靜。」

  「顧大人所言極是,但是為了避免有損顧大人清譽,請把青城的鹽戶名單交出,一一對照無誤後便可返回京城覆命。」他眼神冷冽,不帶半絲妥協。

  「啊!這……」他僵笑,神情窘迫。

  「怎麼,有問題?」交不出來是吧!

  他抹了抹汗,急中生智地生出一番說詞。「既是虛言妄告又何來鹽戶名冊,下官上哪找來一份。」

  「是嗎?那真是為難顧大人了,不過……」朱子儀左腕一伸,手心向上,一旁的小官便將數張紙張粗糙的草紙往他手上一放。「徐大為,青城人士,年四十有五,行商多年,販鹽為生;莫可唯,三十歲,青城人士,二十歲開始賣鹽;文處觀,三十七歲,青城人士……顧大人還要本官念下去嗎?」

  「……下官惶恐、下官失職,大人所言確實是青城百姓,可是他們長年經商在外,下官也不確定何時在城裡,何時又出城做生意。」該死,早該將那幾戶人家殺個乾淨,一把火燒了一了百了,省得今日絆他腳跟。

  「這就錯了,身為鹽戶就該到官府立戶,申請到鹽令方可販鹽,換言之,他們每次出城行商都得到官府加蓋印記,身為地方官的你卻毫不知曉,是你有意誑騙本官,還是你縱容私鹽販賣,允許私自立戶?」朱子儀問得咄咄逼人,毫不退讓。

  「下官……呃!下官……」顧全急了,連忙向師爺使眼神,讓他接話好躲過這一次的追問。

  「大人,此處不是說話的好場合,請移駕內室,讓小民好好為你解說解說。」

  李師爺手腳俐落地往他手中塞一迭銀票,十分誠懇地打躬作揖,將人往客棧內帶。

  原本想喝斥他的朱子儀後腦勺一痛,他捂著頭四下張望,對街的一名乞丐齜牙咧嘴地做出往懷裡放的手勢,再比出左一右二,意思是二一添作五。

  有人收賄收得這般正大光明嗎?可世子爺的交代莫敢不從,他苦笑地把銀票收好,見顧全一見他收錢便笑得像朵花似,態度更加熱絡,他目中壓惡地流露出一絲凌厲,在旁人察覺前隱而不見。

  第5章(1)

  「十名鹽戶除了三名已火化外,其他七名皆已下葬,趁夜掘開了幾座墳,雖然屍身潰爛得十分嚴重,但仍可查出是遭人砍死,致命傷是胸口被一刀橫劈,透胸入骨,當場斃命,查驗刀痕疑似狼族圓月彎刀所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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