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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陳毓華    


  又……又有人要遭殃了!

  他用力的拍了下水花。

  咚!幾個小婢齊齊跪下,聲音已是微顫,「島主饒命!」

  布紫陽濕淋淋的站起,看也不看那三個丫鬟,信步踩上石階,「還杵在那做什麼?過來更衣!」

  他受夠了那個愛哭鬼!

  「是。」不敢稍有停滯,三人動作迅速的完成所有動作。

  他拍開門,趿著軟鞋,跨過門檻,那身淺紫的紗褂瞬間只剩一角貼著門滑過不見。

  廊下滴漏聲殘,梧桐影搖,這座閣樓是用這島上特產的荷花、香芷、杜衡、紫貝、桂樹、木蘭、辛夷、薛荔構造出來芳香四溢的水中宮室。

  尋著哽咽不停的哭聲,他來到微瀾住的小屋。

  就知道這沒創意的護法只會把人放在自己的地盤上,要是照他向來的手段,一上岸就把人扔了了事。

  他站定,袖子一揚,上了閂的門應聲打開,獨坐在小敞廳裡的陶步荷被冷風一灌,忍不住打了哆嗦,再睜眼一瞧,這一眼彷彿千斤壓頂,堵得她硬生生打了個嗝,這一打越發抽噎得說不出話來。

  布紫陽天神般的站在門外,一明一暗,表明了不想跟誰牽扯不清。

  「哭什麼,吵死人了。」他的人長相異魅陰美,連聲音也如山澗清泉滑過,沁人脾肺,他外出向來絕對不會以真正的聲音示人,可在自己的島上,便絲毫不肯偽裝了。

  「對……不……住……這……位爺。」她明明很壓抑了啊,怎麼還是吵到人了?

  「知道錯就安靜的閉嘴。」

  「你以為誰願意……這樣……」她抖著唇。

  她有雙黑得純粹的眼珠,微蜜的膚色保守又耀眼,一頭及腰的發濃黑如漆夜,雖然身上還是原來的粗布衣衫,面容在如豆燈下卻顯得出奇潔淨與清麗。

  「不過死了個人,你哭個不停那小鬼就會回來了嗎?」

  微瀾把人救回船上的時候已無心跳,只有這傻姑娘不知道而已。

  陶步荷驚愕的張了張小嘴。

  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個黑鍋臉一開始就把她擺在這,什麼也都沒說,奔波、驚嚇、勞累、絕望,還加上小雒的死,大起大落的心情,心中極度悲傷,以淚洗面的她好不容易盼到一個人來露臉,想不到沒一句安慰也就算了,還口出惡言。

  她就算脾氣再好,家教又多麼深入骨子裡,這樣子叫她怎麼忍?

  「你怎麼可以……」她猛然抬頭,本來就哭得像核桃的兩隻眼睛又直直滑下一串淚來。

  「我怎樣?」布紫陽瞇起眼。

  「你冷血。」

  從沒哪個人敢指著他的鼻子罵,這丫頭好膽量!

  「那小鬼早死早超生的好,小丫頭,你還沒看到本大爺真正冷血殘酷的手段,你太嫩了。」他涼涼補上話。

  「住口!不許你說小雒的壞話!」陶步荷握住雙拳,哭過的她原來臉蛋就紅得像個熟桃,這一發怒,浸過水的眼珠流光溢轉,那眼瞳住進了一彎清澈明亮的月光和星子,竟有幾分氣勢。

  布紫陽眼神淡漠,卻繼續刺激她。

  「不許我說那小鬼,那麼捅了蜂窩卻丟給妹妹,又算哪門子的哥哥,你的家人可真都是一個模樣!」他連陶向淵都罵進去了。

  陶步荷遲鈍的腦袋好一下才明白他拐著彎,不,直接又殘酷的罵了她的家人,她唬地站起來小旋風的捲到布紫陽跟前,渾身發抖。

  「你可以不救我,但是不管好壞他們都是我的家人,我不許你罵他們!」

  一個在門檻內,一個在門檻外,一個不動如山,一個氣得像被拔了毛的貓。

  「只是說幾句就捨不得了?小丫頭,本大爺還沒講完呢,這幾個人裡就數你最蠢,同情別人之前也不會先掂掂自己斤兩,單憑一股傻勁兒就想對抗比墨汁還要黑的官僚,沒有人教過你有多遠就離多遠嗎」

  彷彿被潑了桶冷水,她一聲都不敢吭,身子卻是搖搖欲墜。

  沒錯!惡人先告狀,最制式的官僚作風。

  她什麼都沒做,那天晚上家裡就來了十幾個彪形大漢把他們押走了,左右沒有鄰舍,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屋子婦孺小孩,拿什麼跟人家拚?

  連個名目也沒有的關了兩天,經過她再三追問,才知道自己跟小雒竟然被判了個藐視堂上、共謀不軌、惡民的大帽子,財產充公,房子也被查封,流放為奴。

  大哥還關在牢裡生死未卜,小雒死了,大哥的無知,害慘了一家人。

  官船上要不是那押解流犯的官兵想侵犯她,小雒也不會為了要反抗遭到痛毆,那團亂裡她也不會落水……

  然後來到這裡,一個不友善又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這幾天對她來說,比一整年還要長……

  「我話說到這裡,以後你要是再不知好歹,就給本大爺離開這裡。」布紫陽也懶得廢話,準備走人。

  誰知道備受打擊、身心俱疲的陶步荷,卻在男人一臉霜寒警告的同時,倒進他的懷抱。

  事發突然,布紫陽完全出自下意識的抱住她。

  好輕!

  眼光不由得正視她小小的鵝蛋臉,她捲翹如扇的睫毛下是兩道日積月累的憔悴,至於眼角還有方才沾染了淚珠的痕跡。

  「微瀾!」他心頭微震。

  吼完才發現微瀾日前被他支開離去,右護法也不在。

  事不幹己,他大可以按照慣例再把她扔給別人。

  但……他惡狠狠的瞪著昏迷的陶步荷,當作米糠布袋的搖晃她。

  「喂!少裝死!」

  她如羽般的眉此時緊緊的蹙著,身子燙得驚人。

  「竟然敢昏倒?哼,你最好是真的病了,要不然我一定把你踢到豬圈去。」接著粗魯的把她抱起來,臉色不善的踢開門回他的水苑去了。

  他從來都不怕強者,強者強他越強,可沒有人知道的是,曾為殺人不眨眼的魔教教主,個性陰邪的他心裡有個小小的缺口——

  那就是拿弱者沒轍。

  ☆ ☆ ☆ ☆ ☆ ☆ ☆ ☆ ☆ ☆ ☆ ☆ ☆ ☆

  層層疊疊的白紗由高聳的苑頂飄曳下來直抵地面,花香浮動的水苑虛無又飄渺。

  躺在金線雲紋絲被上的陶步荷顯得非常嬌小,即便粗衣粗褲,如雲秀髮潑撒成美麗的流泉,睫毛又長又翹,鼻樑細挺,眉宇間那股書卷氣比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還要更勝幾分。

  布紫陽盯著她半晌,然後召來小婢女之首的納福。

  「弄醒她。」

  納福眼皮子多眨一下也沒有,她很有經驗的以手臂試了陶步荷泛紅的雙頰跟額頭。

  「稟島主,這位姑娘恐怕是招了風邪,您瞧她像不像滾紅的蝦子,這要請大夫來診治才行。」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等她醒,通知微瀾來把人領回去。」

  從水裡撈起來的弱女子撐了這些天才發病,算是堅強的了。

  「她是左護法的什麼人?」驚訝之餘,納福一不小心逾越不該的分際。

  她向來謹守本分,布紫陽只挑了挑鳳眼,就令她嚇得魂不附體。

  「納福知錯,島主恕罪!」

  「夜深了,我沒有摘你腦袋的慾望。」他慵懶如雲,好好聽的聲音讓人以為在談的是天氣,好好看的唇瓣吐出來的卻是不把人命當回事的血腥。

  「謝主子不殺之恩。」納福能死裡逃生已是滿頭大汗。

  「趕緊把人弄醒,別讓我等太久。」

  「小婢立刻去辦!」不敢稍有延遲,她打發其他兩個小婢一個去喚人,一個去打水。

  即便現在的她是島主的貼身大丫頭,也不可能永遠保住這個地位。

  誰都知道喜怒無常的島主就算是貼身丫鬟,一到時間就會被換掉。

  布紫陽掀起雪白的簾幕轉身走開,寢室外頭夜涼如水,一條長長的走道橫跨過水渠,是水苑通往其他院落的唯一道路,要不是那幾個婢女需要,依照他殘缺的性格肯定是連這條橋也不會留的。

  他性子孤僻,其他院落也就遠遠的隔開。

  這座水中宮殿就像孤島中的孤島。

  他從來都不知道避嫌是什麼意思,他退出來只是肚子裡的酒蟲搔得他難過,出來找酒喝。

  他背倚圓柱,一腳擱在欄杆上,一旁石几上早有備妥的酒菜。

  幾盤精緻小菜,兩壺燙得暖暖的小酒,他執起酒壺就著口喝,夜色裡,長髮紛飛,衣袂隨風飄動,很快一壺酒進了腹中,他又換了一壺。

  天上星子閃爍,可他那不盡然是全黑又帶著褐的眼瞳裡卻什麼都沒有。

  萬籟俱寂,忽見一道黑影疾如流星趕來,一到水渠前便止了步伐,單膝跪下。

  「屬下回馳太晚,請島主見諒。」

  是風塵僕僕的微瀾。

  「交代你的事都辦妥了?」

  「東州懷家一十三口全滅。」東州遠在距離逍遙島幾百里外,他兩天來回還滅了人家一門已屬不可思議。

  可這對微瀾並不算什麼,他的輕功天下獨步,無人能出其右。

  「任務完成就下去領賞吧。」布紫陽的聲音不輕不重。

  人的過去並不是切斷了就可以全然不以理會,以前的他接受殺人任務,如今的他仍舊還在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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