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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寄秋    


  能不嫉妒嗎?想必很難。

  沒有一個女人能寬宏大量地容忍心愛的未婚夫身旁傍著別的女人,兩人笑語晏晏、形影不離,還堂而皇之的……做那種事。

  她從未見過他真心的笑,他甚至吝於對她笑,從她有記憶以來,他始終是不苟言笑的孤鷹,冷冽得難以親近。這一比較,君憐心不禁暗自神傷。

  「哎呀!光顧著說話,你的身子不要緊吧,你剛才無預警的暈了,我們都嚇了一大跳,以為你中暑了。」她臉色白得像快要斷氣似的,害她一見便心急的到處瞧那牛頭馬面兩位大哥來了沒。

  雖然生死有命,她還是不習慣看到有人死在面前,不救人她會於心不忍。

  「我們」指的是她和懷逸哥吧,另一人倒是從不在意她的死活……君憐心微垂眸,苦笑地問:「歡哥哥呢?」

  「二爺和君少爺在外頭,我們在廟裡面,月老廟不大,沒辦法一下子擠進太多人。」她把他們趕出去了。

  福氣沒說的是,人一多就露了餡,因為月老廟內並沒有小廂房,這是她臨時求月老同意變出來的,並加了一張籐編的臥榻,上面鋪上藺草草蓆,以及一條素色被褥。好在須盡歡和君懷逸這兩個大男人沒進過月老廟,不知裡頭簡陋,這才瞞得過去。

  「我的丫鬟呢?」於理來說,應該是若草和如茵服侍她才對。

  「一個去取水,一個去雇轎子,她們擔心你不勝暑氣,病倒了。」一個個手忙腳亂,活似她家小姐嬌弱得連多走一步都不行,令她嘖嘖稱奇。

  君憐心看著她手上的濕帕子。

  「那你從何取水?」

  「啊!」福氣一愣,笑得有幾分心虛。

  「偷……偷拿供奉月老爺爺的清水……

  呃,我問過他的,他說若我有需要就自行取用。」

  月老爺爺很疼她吶!只是有點小氣,不准她玩他的姻緣娃娃和偷看姻緣簿。

  「你問過月老?」君憐心內心詫異,神情多了一絲古怪。

  裝傻可是她的拿手表演,福氣笑呵呵地一比外頭,「擲茭啦!一正一反就是同意,月老爺爺是很好商量的神。」

  「是嗎?那我求了它好多次,為何它給我的是笑茭?」是取笑她太貪心嗎?姻緣一次一次給,卻一次一次以失望收場。

  「這……我不清楚,你要不要再問他?」

  說完,福氣內心嘀咕,「月老爺爺你紅線牽到哪去,怎麼就斷了?」

  一道沈嗓立即回道:「什麼斷了,還不是你造的孽,我努力地修補,紅線就是鬆了,鄉也鄉不牢。」

  「我?」

  「不是你還有誰,我正頭痛著不知該如何是好,宿世姻緣硬是被你破壞了。」

  「哪……哪裡跟我有關係了?我一直很乖地待在仙居裡,幫師尊擦拭拂塵,掃地澆花呀。」

  「嗯哼?說這話你不怕天打雷劈?」

  福氣脖子一縮,小臉一皺,乾笑著把頭轉開。

  在榻前,立了一名拄著龍頭桃木杖的老者,一身仙風道骨,白髮飄飄,身上穿的衣服和外頭供奉的月下老人神衣一模一樣。

  一神一仙的無聲對話,用的是心語,君憐心是聽不見的,當然更看不到月下老人。

  「問?」再次受到嘲笑嗎?況且神明也有不靈驗的時候。她垂下眸,「我要見歡哥哥。」

  「好,我馬上去叫二爺……哎呀呀!你還是躺著吧,幹嘛起來呢?要是又暈了……」明明連站的力氣都沒有,她在逞強什麼呀!福氣實在搞不懂凡人心裡在想什麼。

  「不用你扶,我走得穩。」君憐心撥開她的手,婉拒她的好意。

  隨便你,若是摔倒了可不關我事……福氣在心裡咕噥。

  乍見廟外的艷陽,君憐心目眩了下,素腕輕抬的遮住日光,嬌容帶汗地輕喘,足下款款輕移,一時間花兒不若人嬌美。

  她才一出現在廟前,眼尖的君懷逸立即要上前攙扶,但君憐心卻搖頭拒絕,見她臉色比暈倒時好上許多,他也沒再動作,只詢問她身體狀況是否好轉。

  「大哥莫要心焦,妹妹無妨。」她只是太過傷心,承受不住打擊。

  「能讓我和歡哥哥獨處一會嗎?我有些事想問他。」

  縱使心疼,君懷逸仍勉強地一點頭,看著疼愛的妹妹走入涼亭,獨自面對神色漠然的須盡歡,他雖心焦但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歡哥哥,你我之間的婚約還算數嗎?」她劈頭就問。

  「你還敢嫁?」他目光一沈,眸色深幽。

  「只要是歡哥哥,十次二十次我都願意,即使成為全城的笑柄我也不在意。」

  眾人的流言蜚語敵不上她想成為他妻子的渴望,她能忍。

  「你何必呢?天意難違。」他倆注定無緣。

  一句「天意難違」讓君憐心一怔,難掩激動地捉住他袖口。

  「我不認命!天意難敵人心,心意若夠堅定,蒼天也會動容。」

  「問題是,你夠堅定,但你有問過我願不願意和你一起承擔嗎?你還要須府死多少人才肯放過我?」他把話說得極重,傷人於無形。

  「歡哥哥……」她身形一晃,玉顏慘白。

  須盡歡也察覺自己話太重,一歎,語氣稍軟地說:「雖然我不信鬼神之說,也明白此事與你無關,純粹只是巧合,可是我累了,我用三年來還你一片癡情也就夠了。」

  她愛他,眾所皆知,不顧他人異樣眼光一嫁再嫁,三披嫁裳執著一人,真情可動天,心比金堅。

  但是,他就該接受嗎?

  她的情、她的愛、她的奮不顧身,她一切的一切對沒有對等情感的他而言,只覺得被束縛、捆綁,彷彿被一條長長絲線勒住頸項,教他喘不過氣來。

  「不夠、不夠,我愛了你十六年,短短的三年哪足夠彌補!歡哥哥,我們再試一回好不好?我相信老天不會那麼殘酷的奪走我唯一的念想。」她悲愴地請求,放不下眼前的男人。

  他抽手拂袖,冷冷看著淒楚的她。

  「憐心,你該死心了,我給不了你要的。」

  「給不了?」她忽地一笑,淒美絕艷。

  「你不是不肯給,而是人不對,是那個叫福氣的笑臉姑娘拿走了你的心?」

  她是試探,不敢肯定,但是……

  「是的,福氣,我的福氣,她在我這裡。」須盡歡比著胸口,冰一般的俊顏竟暖了,微泛出柔笑。

  「你……」她幾乎站不住,跌坐到木椅上。

  「憐心,即使沒有福氣,我也不會給你我的心。」他沈聲道,「你的愛太自私了,如果你真心愛我,又怎麼狠得下心一試再試,以我親人的性命來賭你的圓滿?

  你不曉得失親的痛有多麼椎心刺骨,我無法再承受一次了,你這樣一心只想成全自己,只是害了我也害了你自己。」他希望她明白。

  「……」君憐心狠抽了口氣,淚雨直流。

  第7章(1)

  今朝明月本良緣,奈何天雷一聲劈,殘月孤帆空留心,福來仙子笑蒼山。

  又見到四句籤詩,君憐心慘然一笑。

  兩人談過後,她堅持履行婚約,非須盡歡不嫁,而他也堅持不娶,她數度哭暈過去又被救醒,仍心意不改,她是自私,但她不願就這樣放棄。

  兩人在月老廟前僵持不下,心疼妹妹的君懷逸於是請月老做主,求個明白,他讓兩人各執一茭,求得月老明示。

  月老指示的籤詩是四十七簽,下下籤。

  籤詩上寫了清清楚楚的四行字,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楚明白,透露著玄機。

  但是並非每個人都肯接受緣滅成空的結果,至少君憐心就是其一,她淚眼迷濛地撕碎簽紙,一次又一次跪地向月老請求,額頭都磕破了,血流滿面也不在乎,非要求一支好籤不可。

  五十三簽、六十二簽、七十五簽……不論她抽到哪支籤,教人難以置信的是,每一張簽紙的籤文都如同第一張,一模一樣,不曾改過一字。

  可是換了別人去求,同樣的簽卻是不一樣的內容,僅她例外。

  也就是說,月下老人藉著籤詩傳達神旨,要她莫再強求,緣起緣滅一場空,半點不由人。

  「『福來仙子笑蒼山』是什麼意思,它在嘲笑我自作多情嗎?」

  「福來仙子笑」這句話點出玄奧,不只君憐心笑得淒涼,再度因氣厥而暈倒,連福氣看了以後也心驚不已,眼皮一直跳個不停。

  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月老只是含笑撫鬚,望著她搖頭晃腦的,什麼也不說。

  福仙愛笑,這不難猜到吧!福氣的笑臉是她的招牌,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歡喜,忍不住想揉揉她圓呼呼的臉兒。

  可是也只有她曉得詩中真正含意,福來指的不就是福氣來,而她是小仙,人們眼中的仙子,她一笑,福氣就來,添福添時添好運。

  詭異的是君憐心和須盡歡求的是月老簽,問的是姻緣,怎會多出一個福仙摻和在裡面?

  「表哥,聽說你拒絕君家小姐的婚事,把訂親信物退了回去……」金不破急匆匆的走進書房,邊走邊說,卻沒瞧見地上有個嬌俏身影。姑娘家臉皮薄,若是想不開尋短見的話,那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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