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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七巧    


  原本一時的影像重疊令她內心發笑,此刻卻是撞擊她的胸口,有說不上來的恐怖感。

  其實從兩人的相處交往,她感覺得出阿勳的品味不凡,有時甚至認為他似乎在刻意配合她,他雖外在表現瀟灑不羈,卻又隱約有種內斂的氣質,感覺自幼便受著良好的訓練。

  雖然她曾有過一些小困惑,但卻從沒想過懷疑他的身份背景。

  不安突然像股巨浪潮流,猛地向她襲擊而來,她呼吸一窒,頓覺胃部翻攪,身體冒起冷汗。

  她先開門進房,進浴室洗把臉,卻感覺胃裡難受,忍不住吐了出來。

  片刻後,臉色蒼白的她坐在單人床上發怔。

  一個小時後,她走出套房步下樓,前往地鐵站。

  季雨潔再度走上昨天漫步的街道,緩緩走近高級住宅區的豪華大廈,她不想懷疑宇勳,但卻無法不探究真相,尤其在她突然得知一個震撼的意外後。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向雕花鐵門,她按下對講機,告知警衛她想採訪住在這棟豪宅的友人。

  原本對宇勳住在這裡的臆測感到荒謬,卻在接近這棟大廈時,更清晰的回想起昨天透過雕花欄杆及噴水池簾幕看見的男人身形,實在太像他了。

  交往至今阿勳從未帶她前往他的住處,他笑說他住的地方像豬窩,不好意思讓她看見,他們多半待在木屋洋房,或偶爾會到她租賃的小套房。

  從對講機裡傳來的回應,令季雨潔瞠眸一顫,她報上宇勳的名字,沒想到這裡真有這個住戶。

  警衛開啟雕花大鐵門讓她入內,因她欲探訪的住戶未回來,只能請她暫待在一樓大廳等候。

  季雨潔坐在華麗的沙發上,望著調高的天花板浮雕、大型羅馬柱及大理石雕像發怔,只覺得視線茫然,腦袋混沌。

  阿勳為什麼向她隱瞞真正的身份?他對她究竟存著什麼心態?他的感情是真心的嗎?或只是一場短暫的遊戲?

  她雙手緊握放在腿上,焦慮且害怕,她害怕見到他,逼問出真正的真相,更害怕告訴他,她身體的變化。

  她又一次想起昨天在這裡看到宇勳時,他跟另一個女人一起坐上車的事。那個年輕女孩是誰?她也住在這裡嗎?跟他又是何種關係?

  阿勳告訴她昨晚是參加謝師宴,然而他卻出現在一場名流派對上,他身邊是否帶著其他女伴?為什麼他要刻意對她說謊?

  季雨潔越想越驚惶,分秒難耐,如坐針氈,她心口陣陣揪扯著。

  第5章(2)

  在她感覺已等待煎熬了一世紀之久,身後不遠處傳來踏進大廳的腳步聲,伴隨著男人的聲音響起。

  「少爺,那棟木屋要退租了嗎?」年老的聲音恭敬地問。

  「雨潔後天要回台灣了,就承租到月底。」年輕且熟悉的聲音回道。

  季雨潔從沙發站起身,轉頭看向剛一前一後走近大廳的兩個男人。

  驀地,她的心如遭重擊,臉色刷白。

  「雨潔!你怎麼會在這裡?」宇勳突地看見她,神色駭然。

  她看著跟在他身後的蘇伯,那個自稱那棟木屋洋房的主人。

  原來,這一切全是他一手安排的!

  「你又為什麼在這裡?」她強裝鎮定,冷靜問他。

  「我……其實是……」沒料到她會找上門,宇勳一時口吃無措。

  「其實這裡是蘇伯的住處,你只是來探望父親的朋友?」她冷冷地嘲諷他。

  「雨潔,我可以解釋,我一直想告訴你真相。」宇勳跨步上前走近她,神情焦急,第一次感覺她的憤怒不悅。

  他早想過在她離開美國之前對她坦誠一切,卻沒料到是在這種突發狀況下。

  「解釋什麼?你租房子讓我看顧,支付薪資給我的變相包養行為?」季雨潔內心一揪,他欺騙她的事太多,令她一時難以承受,倍感難堪。

  「你在胡說什麼?什麼包養?」宇勳神色一凜,不滿她用這麼不堪的字眼侮辱彼此的感情。「就算我的方式有誤,那也是出於好意,你怎能這樣曲解我們的感情?」他第一次對女人這麼認真,更難以忍受她的惡意扭曲。

  「感情?你對我是真心的嗎?」抿著唇瓣,心緒紊亂不安。

  突然知道他的家世,兩人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她沒有攀上他的虛榮驕傲,只感覺瞬間和他距離遙遠,過去的一切宛如幻夢。

  「廢話!我跟你相處那麼久,你會分不清真假?除了隱瞞真實身份,我有哪一點騙了你?」宇勳莫名氣惱著。她竟然懷疑他的真心!

  如果沒有真感情,他何必為了她如此大費周章,更放棄一直以來的自由自在,心甘情願綁在她身邊?

  「你對我是真心,那對另一個女孩呢?」想起那個和他一起走出這棟豪宅,一起坐上高級房車,甚至一起出席名流派對的女孩,她的心泛起一股酸楚。

  「另一個女孩?」宇勳微愣,不明所以。

  「她是不是跟你住在一起?」她不想把話說得難聽,然而他的不坦白卻讓她開啟了不信任的門扉。在她的觀念裡,有錢的少爺公子哥,絕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

  「誰?我只跟蘇伯一起住,你若不信可以跟我上樓查看。」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便要轉去搭電梯。

  季雨潔卻是用力甩開他的桎梏。「不需要。」

  「呃……季小姐說的,會不會是費小姐?」一直杵在一旁努力當雕像的蘇伯終於開口了。

  「你看到嘉雯?」宇勳有些訝異地看著臉色難看的季雨潔。

  難道她誤會他腳踏兩條船?

  「她是三姑丈的侄女,只是跟我一起參加昨天的派對而已,我們完全不是那種關係,蘇伯可以作證。」他鄭重澄清。

  他的解釋卻沒有讓季雨潔感到一絲寬慰,她在意的,是兩人身份懸殊的那面高聳的牆。

  「你去參加派對卻騙我是去謝師宴,身為你的女友卻無法在公眾場合見光。」

  她的語氣輕淡,卻透露無比的失望。

  茜茜才交往不到兩個月的男友,便已帶著她出席上流社會的派對,大方出雙入對,而他卻找別的女伴同行。

  她並非嚮往出席那種奢豪的宴席,而是這件事的背後,寓意著她的身份無法和他同行。

  因為另一件事困擾的她,此時不斷被負面情緒所影響,越想越不堪。

  「騙你的事我道歉,因為爺爺要我參加那場留學生的交誼派對,我才不得不出席。沒帶你去是因為尚未對你公開我的身份,我一時不知如何開口邀你同行,絕不是你無法見光,除了在家庭背景上說了謊之外,我對你的情感絕對是真實無偽。」

  宇勳再次強調申明。

  原本兩人開始交往後,他便打算對她委婉告知真正的家世身份,然而她卻先對他說她討厭有錢人的另一個原因。

  她父母在她國中時因一場車禍過世,其實並非單純的意外,而是被闖紅燈的跑車追撞所釀成的悲劇。

  肇事者是才剛成年的有錢企業家公子哥,對方的父親運用金錢權勢篡改事實,聘請律師顛倒是非,判決結果竟是她父母自己騎車不甚追撞分隔島才造成意外。

  肇事者反成了被波及的無辜受害者,不但沒有任何責任罪行,甚至能反過來要求他們賠償高級跑車的維修費,肇事者假裝慈悲選擇和解不予計較,完全撇得乾乾淨淨,沒錢請律師的她只能跟著親戚一起憤怒世事不公。

  她紅著眼眶對他訴說多年前的悲劇,非但讓她一夕之間失去至親,更得不到社會法律的正義伸張。

  他為她的遭遇心疼憤怒,卻更驚顫而說不出口他有錢有勢的顯赫背景。

  因為如此,他只能一直隱瞞下去,等待將來有適合的機會再向她開誠佈公。

  「雨潔,是因為得知你討厭有錢人,我才一直不敢告訴你實情,你不能因為這件事就否定了我的真心,那對我並不公平。」宇勳緩和了有些激動的語氣,低頭凝視她。

  季雨潔仰著臉蛋,望進他深濃的眸中,心口再度一揪。她想相信他,但她能拿什麼當籌碼跨越身份懸殊的高牆?

  她其實握有籌碼,但她不想用這種方式索求他的承諾,於是強自壓下激動,試探問:「你對我的真心能維持多久?分隔兩地後你還能對我專一嗎?」之前的她願意相信愛情零距離,但得知他的顯赫身份,她再沒有任何信心去期待遠距離的戀情。

  「這問題我們之前討論過了,即使不能常見面,我們還是可以天天電話聯絡,寒暑假我會回台灣找你,等修完碩士學位我便會回台灣繼承家業。」宇勳不認為這是太大的問題,雖然他未曾談過遠距離戀愛,但他對她的感情依舊,並沒有分隔兩地就要分開的打算。

  「就算我們能勉強維繫住戀情,但終有一天還是要分開,你跟我是雲泥之別,我不可能進入你的世界,不是嗎?」季雨潔柳眉輕擰,反問道。「你可曾想過我們能交往多久嗎?就算這段時間你肯給我真心,但終有一天你仍要選擇與你身份匹配的對象當終生伴侶不是嗎?」她低頭澀然一笑,一瞬間被強烈的悲傷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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