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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香彌    


  這裡是她睡了半年多的床,丈夫患有重病,她當然不能跟他擠在一張床榻上睡,免得驚擾到他的安寧。

  從微敞的窗縫間,覷見月娘周邊淡淡的透著一層光暈,她細語喃道:「看來明天應該會是個好天氣,希望夫君的身子能覺得舒服一點,還有 ……希望小叔考試順利。」

  榻上之人似乎醒了,側首微微瞥了她一眼。

  ☆ ☆ ☆ ☆ ☆ ☆ ☆ ☆ ☆ ☆ ☆ ☆ ☆ ☆

  花掬夢一進來,便聽見匡噹一聲打破瓷碗的聲音,接著便看見兩名侍婢慌張的在收拾著碎碗,清理潑灑一地的湯藥。

  「怎麼了?」

  「奴婢……手滑沒拿穩,不小心讓湯藥給灑了。」小靜垂著臉,低聲將不是自個的錯給攬在身上,沒有說出是因為主子忽然發怒打翻湯藥的事。

  「不要緊,你們再去煎一碗過來。」她細軟的嗓音沒有絲毫責備之意。不用問也知,定是夫婿鬧脾氣,將藥給打翻的,這種情況也不是頭一回了。

  「你上哪去了?」見兩名侍婢離開後,司徒駿有絲不悅的詢問,因久病臥床,他的嗓音略顯喑沉。

  「我去摘花了。」花掬夢將手裡捧著的桂花遞給他看。

  「不是去看二弟?」斜射而來的眸光透著質疑。

  「我怎麼會去看他?」她不解的笑問,將桂花裝入白色的瓷碟中,端至他榻邊。自上回摘了些桂花讓他聞後,見他似乎也頗為喜歡,她便每日都去摘些桂花回來。

  「他高中榜眼不是嗎?」他的聲調裡隱隱透著一絲晦澀。若不是這身病,此刻那榮耀該是屬於他所有,而不是……

  「是呀,聽說外頭廳堂來了不少賀客,他和父王都忙著在接待那些賓客。」將小碟子放置在他身旁的小几上,她接著拿來一條乾淨的巾子,替他拭去手上沾到的褐色藥汁,擦淨後,想及一事,她揚睫,淺笑說道:「你若覺得湯藥苦,不如我做些桂花糖酥給你配著藥吃,好嗎?」

  每日都要喝好幾回那種難喝的湯藥,即便是她也會受不了,怪不得他要打翻藥汁了。

  之所以知道那藥苦澀難喝,是因為她先前曾好奇的淺嘗過一口,當下便苦得她直皺起了眉,所以很能體諒他不愛喝那藥的心情。

  她柔柔細細的嗓音,鑽進他耳裡,彷彿一道涼泉,撫平了他胸臆間的怒氣。「你會做桂花糖酥?」

  「嗯,我做的桂花糖酥很好吃哦。」她盈盈淺笑著自誇,「我做給你嘗嘗好不好?」

  司徒駿還未及開口,便聽見走進內室的霄王妃厲聲叱道:「嘗什麼?大夫說駿兒不能吃甜食,你是想害死他是不是?」

  「……對不住,我一時給忘了。」看見一身華服的婦人,花掬夢低眸垂首道歉,也不再多辯解什麼。

  嫁來王府十天後,她便已明白,在婆婆面前任何的解釋都沒有用,不管她責備什麼,一律低首認錯便是,免得招來她更多的斥責。

  「這麼重要的事你敢給我忘記?你是怎麼當人家媳婦的?」霄王妃的指頭用力戳著她的粉額。

  「對不起,娘,我下次一定會記牢的。」呀,好疼,婆婆一陽指的功力似乎又增進了不少啊。

  收回一陽指,霄王妃嚴厲警告,「哼,你給我注意點,若是駿兒有半點差池,我唯你是問!」

  「娘,別怪掬夢了,她沒有惡意。」司徒駿出聲緩頰。

  一望向兒子,霄王妃臉色驀然一變,登時一派慈母模樣,和顏悅色的說道:「好好好,娘不怪她,你今天精神可有好些?」

  「嗯。二弟不是高中榜眼嗎?娘怎麼沒過去前廳幫著父王一起招呼賀客?」

  「哎,那裡有你父王和馳兒應付就夠了,那麼多人,吵得我頭都疼了。」

  趁著霄王妃在與司徒駿說話,花掬夢輕吁一口氣,見屋裡有點悶,便走到窗邊將窗子打開,眸光瞅見駐足在不遠處的一道人影時,她微露訝色。

  小叔此刻不是應該正意氣風發的在廳堂接受那些賓客的道喜才是,怎麼會跑來這裡?

  見他看到自己時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她忍不住也報以笑顏,唇瓣輕啟,無聲的對他道恭喜。

  「掬夢,窗外有誰在那裡嗎?」留意到她的異狀,霄王妃走了過來。

  「呃……」她不禁有些微慌的回頭。

  「沒人你在笑什麼?」霄王妃朝窗外瞥去一眼,沒發現半個人影。

  「我……看見剛才有只漂亮的鳥兒飛過。」花掬夢急忙尋了個理由,暗暗再朝窗外瞥去,果然不見人影。適才莫非是她眼花看錯了?

  ☆ ☆ ☆ ☆ ☆ ☆ ☆ ☆ ☆ ☆ ☆ ☆ ☆ ☆

  「崧瀾院」是司徒駿所居住的院落,由於主子喜梅,所以院子裡遍植了梅樹,只有一株約莫有一人高的桂樹,孤零零的杵在院子的角落裡。

  花掬夢對梅花並沒有特別喜愛,她只對會散發出清香氣息的花兒情有獨鍾。

  今日趁著司徒駿在午睡,她托侍婢找來了一株桂花苗,在院子裡掘了個洞,種下它,好讓它能跟另一株桂樹作伴。

  「你在做什麼?」

  聽到這熟悉的嗓音,她抬起頭。

  「噫,小叔,這時候你怎麼有空過來?」今日是他高中榜眼的第三日,據說上門的賀客仍川流不息,都快將霄王府的門檻給踩平了。

  「我跟父王說我肚子疼。」連著應付了兩日,司徒馳委實疲於再應酬那些上門的賀客,索性裝病遁離。

  她會意的輕笑。「那現下還疼嗎?」

  「不疼,倒是有點餓。」他微一遲疑,接著說:「能吃你做的桂花糖酥嗎?」自前天聽見她說要做桂花糖酥給大哥吃,他便一直惦在心上,也很想嘗嘗。

  「噫?」她微訝了下,「你前天真的有來過?」那時再回頭沒瞧見他的人,她還一度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

  不過他是怎麼知道她會做桂花糖酥的事?莫非,他在窗外時,「不小心」聽到的?

  「你不是還對我說恭喜嗎?」他納悶她怎麼會這麼問,當時他一眼便認出,她唇瓣一張一闔,無聲說出來的那兩個字是「恭喜」。

  「嗯,可是你一眨眼就不見了,所以我還以為是自個看錯了。」

  「娘那時走了過來,所以我便先離開了。」他也不知當時為何要躲娘,直覺還是不要讓娘瞧見比較好。

  「還是你機伶。」若是讓婆婆瞧見他,八成又有話要說了。

  「那……你什麼時候做桂花糖酥?」他眼神微露一絲期盼。

  「可你大哥他不能吃甜食。」她想起那日婆婆叮囑她的話。

  他想也沒想,脫口便說:「他不能吃,我能吃啊。」對她總是以大哥為優先考量,他感到有些不悅。隨即又覺得自個的怒氣來得未免莫名其妙,她是大哥的妻子,凡事替大哥設想並沒有錯。

  見他一副真的很想嘗的模模,花掬夢唇邊忍不住漾笑,回頭瞧了下寢房。

  「我進去瞧瞧你大哥醒了沒?若還未醒,我就上廚房替你做桂花糖酥。」

  「嗯。」司徒馳俊目閃動著一抹光彩,彷彿那桂花糖酥是怎樣希罕的珍饈。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發現她會在深夜時分來這院子裡透氣時,他便會經常「順道」繞過來這裡見她。

  他承認,有意無意間,他對她的事特別關注,但,那是因為……她是他的嫂子,是他代大哥迎娶回來的妻子,大哥臥病在床,娘又對她諸多挑剔,他這個做人家小叔的,當然得多關照她一些。

  沒一會,花掬夢走了出來,細聲說道:「你大哥可能沒那麼快醒,吶,你現下幫忙我摘些桂花,我拿到廚房去做桂花糖酥,等做好後,再讓小靜送過去給你。」

  「好。」司徒馳頷首,走進院子,來到桂樹前,兩人各自分站一邊。

  透過枝葉的縫隙間,他出神的看著她臉上帶著一抹閒適淺笑的神情。

  「小叔,叫你幫忙,你怎麼傻愣愣的杵在那裡,手都沒在動?」

  她忽然偏過頭來看著他,那張清婉的臉兒就在他眼前不遠,令他臉孔微感一陣臊熱。

  他連忙別開眼神,盯著桂花,解釋,「我沒摘過這花,不知要怎麼摘,所以便先看你怎麼摘,再動手。」

  「那你現下知道了吧,動作要快點哦,我要趁你大哥醒來前,做好趕回來,免得他找不著我。」

  「嗯。」他低應一聲,心裡微覺不快,不喜歡聽她老是將大哥掛在嘴上。

  不久,摘了足夠的桂花,花掬夢連忙朝廚房而去。

  也不知為什麼,她心情無端的覺得有些愉悅,彷彿能做桂花糖酥給他吃是件挺快樂的事。

  她自個也很久沒吃到桂花糖酥了,有點想念那香香甜甜的滋味,雖是為他而做,剛好也可以讓自個解解饞。

  目送她離去,司徒馳將手舉至鼻端,嗅聞著沾染了桂花清香的手指,他唇嘴揚笑,眸光極柔。

  他年方十七,仍是少年心性,未曾識得情愛滋味,不懂此刻這歡愉的心情是何物,踩著快意的步子,慢悠悠的走回自個居住的院落,一路上細細回味著適才與她一塊摘花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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