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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安靖    


  毋須看到最後,程翩兒便清楚瞭解到,即使她的腳沒有受傷,即使她能完美地跳出「胡旋舞」,她也無法勝過他。

  梁紅袖跳得比她好。

  他一直而來,只是忍讓著她而已。

  她不是天下第一的舞孃,梁紅袖才是天下第一的舞者。

  真正的他,是她根本就無法與之相比,更無法與他相提並論,程翩兒如是想著。

  輕軟的長袖在眼前拋送而過,他高大卻柔軟的身軀舞過,全都牢牢地擄住她的目光,教她的一雙眼挪不開地看著他,彷彿她的世界裡只有他一人,她只能看著他一人而已。

  絲竹樂緩緩地停止了,梁紅袖的舞似乎很快便跳完了,又或許是她看得意猶未盡,所以才覺得這舞太短了。

  她有片刻想要開口請梁紅袖再舞一曲,她深信,台下的人也跟她一樣,想很再看一遍如此精湛卓越的舞藝。

  可她的腦袋越來越昏沉,越來越空白;而眼前的景物,卻越來越模糊,直至,再也看不到,一片的黑暗。

  梁紅袖方回眸,卻看到程翩兒如同一隻被折了翅的蝶兒般,從椅上跌到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台下的人也啞然了,無法置信自己雙眼所看到的。

  梁紅袖臉色一白,忙不迭的衝向程翩兒,急忙地抱起了她,口中大吼:「喚大夫來!」而後抱著程翩兒,奔向她的西築小樓。

  ◎◎◎

  他的腳步不敢停下,心跳如擂鼓。

  平日只消數步便可以去到的西築小樓,路程不知怎地突地漫長起來,教他不禁再加快腳上的速度,卻又怕太過顛簸會教她感到不適,梁紅袖滿額的汗水,以最不會教她感到顛簸的步伐繼續往前走。

  好不容易回到西築小樓,回到程翩兒的閨房,將她放到床上,他小心翼翼地褪下她腳上的鞋襪,當既紅又腫的足踝映入眼簾,他的心禁不住地一陣揪痛。

  「頂著這樣的傷,你還是這麼地倔,硬撐著自己跳完,難道勝出這場比試,對你而言,真的如此地重要嗎?」

  拿過布帕,拭去她額間淌出的汗珠,那汗濕了的鬢髮,在在地說明她吃了多大的苦,忍了多大的痛。

  「而我,明知道你受傷了,卻不出手阻止你,我真該死……」苦澀地低喃,他有多恨不得能代替她承受這樣的痛與苦,然而,他卻只能待在這裡看著,無能為力。

  「紅袖。」

  背後的一聲輕喚,教梁紅袖回頭,只見夏祈兒以及秋棠,領著一名老者走了進來。

  他認得,這名老者便是宮裡頭的張御醫。

  「梁大人,別來無恙?」張御醫呵呵輕笑,跟著久未見面的同僚打著招呼。

  「久違了,張御醫。」先是頷首示禮,但最終還是敵不過擔心以及焦急,梁紅袖退開身,讓張御醫看看程翩兒的傷勢。

  「張御醫,請您先過來看看翩兒的傷勢。」

  張御醫走至床邊,仔細地先替程翩兒檢查傷勢,好半晌後,他輕歎口氣。

  「翩兒花魁的傷,不輕哪!」

  聞言,梁紅袖急問:「有傷到骨頭嗎?能痊癒嗎?」

  看了眼毛毛躁躁的梁紅袖,張御醫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他這一面,記憶中的梁紅袖是斯文的,是耐心十足的,似乎不曾如此焦急過。

  「張御醫!」久久得不到張御醫的響應,梁紅袖按捺不住心焦,催促地再喚一聲。

  張御醫看了他一眼,看得出點端倪來了。

  「梁大人莫急,翩兒花魁的腳傷雖然不輕,但幸好沒有傷到骨頭,只要好生休養一段時間,便能痊癒,不會影響日後翩兒花魁的舞蹈。」

  聽到張御醫這番話,梁紅袖等人鬆了口氣。

  「我這先給翩兒花魁施幾針,讓她的血絡運行得好一點,能幫助她早日消腫退瘀。」從懷中抽出針包,張御醫利落地在幾個穴位上施針,一會後便收起,重新放回懷裡。

  「請派遣一人隨我回藥庫取點消腫退瘀的膏藥,不時為翩兒花魁推拿,她的傷勢會好轉得更快。」

  「秋棠,你隨張御醫去吧。」夏祈兒馬上吩咐。

  「是的。張御醫,這邊請。」秋棠也不敢怠慢,連忙跟著張御醫到藥庫取藥,能夠快點回來給自家的小姐上藥。

  「紅袖,別自責。」待秋棠與張御醫離開後,夏祈兒輕聲對一臉自責的梁紅袖道。

  「如果不是我……」

  「不,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任何人的錯,這是翩兒自己選擇的路,就該由她自己負責。」

  「但如果不是我提出這個該死的比試……」

  「不,紅袖,即使沒有這個比試,翩兒總有一天也會招來這樣的禍,你提出的比試,只是一個契機而已。何況,現在你要做的不是自責,而是該好好想想,你能有什麼方法,可以讓翩兒喜歡上你,懂嗎?」夏祈兒的嗓音不重,但卻有著一份莫名的說服力,教梁紅袖無從反駁。

  然而,他又怎麼可能輕易地原諒自己?從他臉上的為難看來,要他不自責是不可能的事。

  夏祈兒無聲地輕歎,試著解開他的心結,「紅袖,若你還是覺得是你的錯,你就努力讓翩兒喜歡上你,屆時你就加倍地疼愛她、寵她來彌補她,別再固執了,就聽我這一句。」

  夏祈兒就像是天生有一種能力,能教任何人都對她言聽計從。

  梁紅袖被說服了!

  俯首,伸掌撩過那綹覆在程翩兒額上的髮絲,他立定主意,要教她歡喜……不,要程翩兒愛上他!

  第4章(1)

  腳踝傳來一陣的疼痛,教程翩兒從黑甜的夢中清醒過來。

  她倒抽口氣,試著縮回腳,不料一股拉力扯住了她的腳,教她無法得償所願地將腳收回來。

  有點驚、有點慌地以手肘支撐起上半身,她的眼還沒有看到是什麼東西捉住了她的腳,熟悉的嗓音先傳入她耳中。

  「別動。」梁紅袖一掌握住她受傷的腳,另一隻手將指上的膏藥勻稱地塗在她的腫脹處,帶來另一陣劇痛。

  「住……住手!」她痛得雙目含淚,另一隻沒受傷的小腳忍不住地往他肩膀踩去,要他停下這折磨人的行徑。

  「梁紅袖,你給我……啊……」

  梁紅袖對她的謾罵尖叫,甚至她的踩踏無動於衷似的,自顧自地繼續推拿的動作,直到膏藥被完全地吸收,他才停下手。

  一感覺到他停下手了,程翩兒連忙收回小腳,生怕他會再來一遍,含淚的水眸惡狠狠地瞪著他,氣他對受傷的自己不但不施以援手,甚至還雪上加霜,教她痛徹心扉。

  梁紅袖取過布巾拭了下手,而後,坐在她的床尾看著她,「這膏藥,有助消腫退淤,能夠讓你的腳早點痊癒。」他淡淡地解釋膏藥的好處。

  靜了下,程翩兒也感覺腳裸上的疼痛漸漸減緩,沒有初受傷時的劇烈痛楚,而且還有著一股的清涼感緩緩滲出。

  「你怎麼會在這?」突地想到,本應待在自己身邊的秋棠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梁紅袖,這個狀況教程翩兒困惑極了。

  「我在替你推拿。」他拿起裝著上好膏藥的小盒子,將其擺在她放滿了女兒家飾物的梳妝櫃子上。

  她也知道他在替她推拿,但問題是「為什麼是你替我推拿,秋棠呢?」

  明明這事秋棠也可以替她做,並不需要梁紅袖。

  「秋棠去替你煎藥,還沒有回來,而我閒著也是閒著,就替你先推拿。」他說得像是剛好經過西築小樓,膏藥又剛好擺在當眼處,而他更是剛好沒啥事要做,所以才替她推膏藥。

  天底下哪有這麼湊巧的事?程翩兒不相信,但卻想不透他會在這裡出現的原因。

  「為什麼你會來我這兒?」懶得再浪費時間去猜想,她直接開口問。

  「我來你這兒必定要有目的?難道我就不可以因為關心你,才來看你?」無人被想成這樣,還能保持心平氣定,梁紅袖也不例外。

  關心她?

  程翩兒愣住了,怎麼也想不透,以她與梁紅袖勢成水火的關係,他會因為關心她而特意來看她?

  不知怎地,她的心,怦怦然地跳動著。

  因為關心,所以他來看她。

  因為關心她。

  心頭上癢癢的,好像有只蝶兒在她的心頭上飛舞似的,教她的唇忍不住地上揚,然而下一刻,他與夏祈兒並肩而立的畫面躍入腦中,凍結了唇邊的小小笑花。

  程翩兒不自在地別過臉,不再看向他。

  「翩兒?」她多情的情緒以及表情,教梁紅袖的怒氣消退,不禁有點擔憂地輕喚。

  這聲的輕喚教程翩兒有點愕然,梁紅袖不曾用過這樣的口吻、這樣的語氣喚她,怎麼突然會用這種語氣以及口吻來喚她?

  因為,愛屋及烏嘛?一定是這樣沒錯。

  她深信,因為夏祈兒,梁紅袖才會為了夏祈兒而開始軟化對她的態度,不再對她冷嘲熱諷。

  知道了這原因,她卻寧願梁紅袖繼續對她冷嘲熱諷,也不想他因為夏祈兒而對自己好。

  「祈兒姐姐呢?你是跟她一塊兒過來的吧?」或許,是因為看在夏祈兒的分上,所以他才會來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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