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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安靖    


  被救的程翩兒還沒有站穩,馬上又邁開腳步,追想那輛奔馳中的馬車,可人怎麼能趕得上馬兒的速度?不消一會,她便被馬車遠遠地拋在後方,只能含著淚,目光怔怔的看著那輛漸漸遠去的馬車。

  「翩兒。」夏祈兒等人因為擔心,所以全都追了上來。

  「祈兒姐姐……」一瞧見熟悉又親愛的人,程翩兒心中的難過再也抑壓不住。

  她將臉埋在夏祈兒的胸前,像個小娃一樣大哭出聲:「為什麼要走?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要我?」

  夏祈兒等人都心疼極了,好勝倔強的程翩兒什麼時候像這樣子在他們面前哭過了?

  好你個梁紅袖!當初信誓旦旦地向她們保證絕不會叫程翩兒傷心難過,現下呢?程翩兒哭得像個淚人似的模樣,真教夏祈兒怒火攻心。

  「翩兒別哭,梁紅袖會回來的。」她安慰著哭的喘不過來氣的妹子。

  聞言,程翩兒稍稍蜘蛛了淚,「他會回來?他不是走了以後,再也不回來了?」是她誤會了?

  「對,先別哭。」拿出手帕替她拭乾了淚,夏祈兒輕哄著她。

  「那麼他為什麼要走,他要去哪裡,為什麼不肯告訴我?」程翩兒再問,以為這個姐姐會對她全盤傾訴。

  「我不知道。」淡淡的,夏祈兒如是地回答她。

  幾個知情的人紛紛瞪大了眼睛,其中尤以月嬤嬤為最。

  「祈兒……」

  「我們都不知道。」抬眼,看向他們,夏祈兒無聲地『要求』他們守口如瓶。

  他們都是聰明的人,一下子就知道這眼神代表什麼,也隱約從哭紅了眼兒的程翩兒身上,才出了為什麼夏祈兒會有這樣的決定。如果是其他人,他們可能會悄悄地告訴程翩兒一切的事,但此人是夏祈兒,是他們都不敢惹得人。

  被蒙在鼓裡的程翩兒不知事實的真相,只知道那個說喜歡她的男子,居然敢對她不辭而別,甚至還將她推下馬車。

  不管他是為了什麼原因,她都絕不會輕易原諒!

  蜷縮在床上的程翩兒,用厚重的棉被將自己整個包裹起來,然而那不夠,她還是感到一陣顫寒。

  「小姐,秋棠給您搬來炭爐了,您瞧,也有沒有暖和一點?」滿頭大汗的秋棠將炭爐擺近床邊,問著彷彿置身於冰天雪地,或者是身處於臘月寒冬的主子。

  明明現在只是初秋而已,她只搬了兩個炭爐,就已經被烘出了一身的汗珠,可是她的主子,不但一點汗水也沒有淌,甚至還喊著冷,教她好困惑又擔憂。

  請來神醫之後代的姑爺來,姑爺卻左右其言地說「心病還須心藥治」,氣得主子一下子就將人攆了出去,讓她連問什麼是「心藥」也問不到。

  「好了,秋棠,夜深了,你忙了一整天,快去休息吧。」眼見秋棠為了自己忙進忙出的出了一身汗,教程翩兒感到一陣愧疚。

  「小姐,秋棠不累,秋棠等你睡著後才回去。」她搖搖頭,坐在主子的床邊,一副不待她入睡絕不會離開的表情。

  「為什麼呢?」程翩兒好生困惑,「我又不是怕黑的小娃娃,不需要人陪著睡。」

  秋棠詞窮了。

  她之所以不肯現下就離去的原因,便是某夜起來去茅房時,她驚訝地發現,她的主子竟然半夜跑了去練舞,而且這一練,不到東方露白也不肯休息。

  明明,她與梁紅袖的比試已經取消了,並且在眾人面前舞了一曲的「涼州」,教眾人大開眼界,掌上如雷,再也無一人敢質疑她的能力位居於梁紅袖之下,重奪了天下第一舞孃的封號了。

  可是還是這麼努力練舞,教人看得又心疼又擔憂,為此,秋棠暗暗決定,非待到程翩兒睡著後才離開。

  程翩兒從棉被中探出頭來,「秋棠,你一身的汗不難過嗎?」還在大顆大顆的直淌著,看得連她都覺得難過了。

  這下,秋棠遲疑了,身上的汗黏膩膩的,其實難受極了,可是她卻不放心就這麼放著程翩兒一人呆在房中。

  程翩兒一切怪異的行為,包括初秋蓋棉被、拜炭爐、夜半練舞,全都是在梁紅袖離開美人閣後開始的,秋棠及至此才意識到,姑爺口中說的「心藥」是什麼。

  然而梁紅袖一去,半點音訊也沒有,歸期更是不定,連她這個身為局外人的,都替自家的小姐感到難過了,可偏偏,程翩兒除了梁紅袖離開當天狠狠地大哭了一場後,再也沒有落過半滴淚,更沒有提及梁紅袖半句,就好像她的記憶裡沒有梁紅袖這個人似的。

  這樣子,秋棠說怎麼也不敢讓程翩兒獨自一人待著。

  「秋棠不難受,小姐不用理會秋棠,早點歇息吧。」衣袖一抬,擦去了滿頭的汗珠,秋棠給了主子一記大大的笑容。

  程翩兒不是傻子,她當然看得出秋棠是在擔心她。

  「秋棠,我保證我今晚不夜半去練舞,這樣你肯去梳洗一下,然後去休息嗎?」她可不想秋棠會因此而累著了。

  「呃,小姐,您知道?」沒想到你自己的心思會被猜得一清二楚,秋棠不禁摸摸臉,猜著是不是自己的表情出賣了自己。

  「對!你呀,比我更加不會掩飾心底在想些什麼了。」程翩兒又想起那句「有什麼主子便有什麼奴婢」的話,因為夏祈兒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猜到她在想些什麼。

  包括,她在想梁紅袖。

  初秋時分蓋棉被、放炭爐是因為少了他暖溫的懷抱,她不由自主的感到顫寒,下意識地想找些什麼來溫暖自己。夜半時分徹夜練舞,是因為憶起與他兩人在鏡房中一塊兒起舞,想他,所以跳舞,這些都被夏祈兒猜到了。

  雖然下定決心,不會輕易原諒他,但她卻無法去否認,她想他。

  想他一直以來的針鋒相對;想他因為吃醋,而嘴壞地諷刺她的舞衣左露右露的;想他在鏡房中緊抱住他,跟她說喜歡她時的情景;想他在佔有她時,某種全然地只有她的專注神情;想他在離開那天,狠下心腸推開她時,臉上那抹心疼與戀戀不捨。

  「至少,梁紅袖不是拋棄了你,他會回來尋你的。」夏祈兒是這樣安慰她的。

  所以她不再哭,也不再傷心。

  她等著他,等著他回來美人閣的那一天,她決定先是狠狠地教訓他一頓,懲罰他的不辭而別後,她會撲進他的懷裡,跟他說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她是程翩兒,才不是那些愛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

  即使梁紅袖不在她的身邊,不在美人閣裡頭,她也會過得好好的,甜點照吃,舞照跳,向他證明,她會好好的照顧自己,他才不需要像不懂事的小娃娃那樣,一直一直的看守著她、照顧著她,連自己的事也不能去辦。

  不過如果他可以早一點回來,讓她少想念他一點的話,她的氣可能會早一點消。

  如果,他可以快點回來的話。

  將自己圈回棉被裡,她沒有注意到,秋棠已經悄然在她分神期間離開了廂房,只剩下她一人,靜靜地想念著他。

  第9章(1)

  初冬的天際,昏暗而雲層密佈。

  濃濃的藥味,瀰漫在寢宮之中。

  「張御醫,紅袖的傷怎麼樣了?」一身金黃龍袍的皇帝,焦急地捉住剛替梁紅袖包裹好傷口的張御醫,忙不迭地問。

  「對對對,我的寶貝兒子怎麼樣了?」張御醫還沒有機會回答,又被另一雙手拖扯了過去,一個風韻猶存的美人接著問。

  「皇上,梁夫人,您們兩位先讓老臣喘口氣。」張御醫一把年紀了,還被人這麼拖過來、扯過去的,差點提早去地府見閻羅王。

  「你趕快喘啊!」兩個位高權重的人,一左一右的夾住張御醫。

  這張御醫醫術高明是高明,可卻最愛吊人家胃口,讓人既擔憂,又不得安寧。

  張御醫拍拍胸口,順了順氣後,緩緩地開口:「好好好,兩位莫急,老臣為梁大人診治過後,發現射中梁大人的箭頭上含劇毒……」

  「劇毒?天啊,不就死定了?」

  「來人哪,快將羅剎國上貢的那顆什麼能解百毒的的百花凝露丸,給朕找來!」

  「慢著慢著。」張御醫被這兩個急驚心的大人嚇到了,他話還沒有說完,他們好像已經把床上的梁紅袖當作已經死掉似的。

  「統統給我閉嘴!」一把低沉略顯沙啞的男聲低喝,馬上將原本吵個不停的寢宮回復安寧。

  「紅袖,你還沒死?」當娘的馬上趕過去,捧著兒子的臉左看右看的。

  「紅袖,你中了毒,還是躺著吧!」當表兄的也衝過去,將半撐起身體的人重新擺平。

  看著眼前兩個至親的人,梁紅袖只覺得自己一陣頭痛,不是因為中毒後的後遺症,他的毒已經被張御醫清了,他的頭痛緣自於眼前這兩個親人。

  他娘的急驚風,雖然已經面對了二十多年,可還是沒辦法習慣得來;而他的表兄,堂堂國君,居然像他娘那樣的,真的有點太過了,幸好,該認真時,這人還是有模有樣,所以才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有被人踹下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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