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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元柔    


  坐在他身邊的皇甫珍,今日也換下了青衫漢裙,一身白色直領長袍垂至腳踝,外頭套著一件錦藍色滾邊的坎肩,腳底踩著花盆鞋,兩條長辮也紮成了一個簡單的旗頭,兩綹白銀流蘇垂掛,隨著她一舉一動而擺出耀眼的光芒。她黛眉輕描、朱紅絳唇,原木清秀的姿色這麼一妝點,頓時也成了個小美人。

  俗話說得好,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皇甫珍現在很確實的瞭解到這一點了,當她從黃澄澄的銅鏡裡看到自己原來也能這麼美的時候,除了驚歎之外還很佩服。她這一身行頭,可都是皇甫衛下午帶她去買的,每一樣都價值不菲,那付出來的銀票數目,看得她瞠目結舌。

  「我帶珍兒到杭州散散心罷了,所以才沒通知你。」皇甫衛笑道。

  珍兒?許安之眼神閃了閃,目光移向他身邊的女子,「原來是妹子啊。感情真好。」下午他已經聽如蝶提過了,沒想到皇甫衛真的跟他妻子一同出遊。

  聽到自己的名字,皇甫珍才回過神,靦腆地笑了下當作回應,眼珠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飄向許安之和他的妻子,然後再飄向旁邊許如蝶……頭上的那朵花!

  她佩服地看著許如蝶,許如蝶容貌本就勝過她,今晚又是特意打扮過,當然更是艷冠群芳、光華四射。但真正引起她注目的,是許如蝶在旗頭的正中央還別了大大的一朵牡丹花,旁邊又有金簪銀釵的……不覺得頭很重嗎?

  許如蝶瞧她一直看著自己,驕傲地挺了挺胸,想著就算她再怎麼打扮,也贏不過自己的天生麗質,只不過……她有些嫉妒地看了下皇甫珍頭上的髮飾,那是皇甫家經營的珠寶閣的飾品,單這麼一個簡單的髮飾,可能就價值上千兩。

  皇甫衛跟許安之很快就從瑣事聊到生意上的事,其它幾個女人插不上話,林以楓身為主母,自然主動的熱切向皇甫珍攀談。

  她有注意到,這位皇甫夫人目光一直停在如蝶頭上的那朵花,她能打賭,那眼底的神情絕對不是艷羨,可憐小姑還一臉志得意滿的樣子……

  「皇甫夫人,你們來幾天了?杭州的美景都去看過了嗎?」明知道小姑與對方較勁的意味濃厚,但她聰明地選擇視而不見。憑良心說,要她選,她也會選擇看起來清秀嬌美的皇甫夫人,而不是驕縱高傲的如蝶。

  「兩天,只去過西湖走走,看了雷峰塔而已。」本想去看蛇干的,她隱約記得雷峰塔似乎有個地宮,不過好像要到很久、很久以後才會被發現。

  林以楓輕笑了了,「也是去找有沒有白蛇娘娘嗎?」

  是蛇干。「對啊,許仙跟白蛇的故事太吸引人了。只可惜沒找到白娘子,要不然,我就幫她推倒雷峰塔。」皇甫珍打趣地說著。

  「皇甫夫人真是說笑,用什麼推?」許如蝶就等著機會開口而已,笑笑地諷刺了一句,「喔,聽聞夫人會武功,莫非是指這個啊?我從小就只學些琴、棋、書、畫,那些舞刀弄劍的粗魯事,我爹從不讓我碰呢。」

  林以楓一聽,柳眉擰了下,旋即又鬆開來。「呵呵……如蝶你真愛說笑,雖然南方不盛行,但北方姑娘擅武騎馬的可不少呢。」她警告似地瞪了小姑一眼。

  許如蝶聽了更不服氣。「是嗎?我還聽說皇甫夫人不識字呢……」

  「如蝶!」林以楓不悅地低喝一聲。

  兩個男人雖在聊生意,但也沒錯過女眷們的對話內容,前面那段話皇甫衛還不甚在意,可後面這句故意羞辱人的話,他就不能當作沒聽見了。他皺著眉才想說些什麼,皇甫珍卻已先一步開口。

  「咦?我識字啊。」皇甫珍眨眨眼。不是她要自誇,她識得的字恐怕比這位千金小姐還多,至少,英文這小姐就不會了吧?

  「你騙人!」許如蝶才不信,就算他們夫妻感情不睦的消息是假,但皇甫珍不識字,是大哥親口告訴她的,是大哥說皇甫衛曾經跟他提過妻子不識字的!

  她尖銳的聲音讓廳上原本正在唱歌跳舞的歌女全都停下動作,惴惴不安地縮到角落去。

  「如蝶!不得胡言亂語!」許安之臉上有些尷尬,沒想到他同妹妹閒聊的事情居然被她當成攻擊別人的武器。

  他當然看得出來如蝶喜歡皇甫衛,但姻緣錯過就是錯過了,況且皇甫家是不得納妾的,她現在再怎麼做也改變不了什麼。

  皇甫衛的確有些不悅,冷眼掃向許安之不安的神情。

  一年前,許安之到洛陽時,他曾跟好友說過一些皇甫珍的事情,那時他心裡充滿著對妻子的厭惡,自然沒有好話,沒想到好友居然把這些話都告訴了妹妹。

  皇甫珍眼見氣氛僵凝,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惹得大伙都不高興,藏在桌下的小手輕輕地拉了下皇甫衛的袖子。

  看她這樣,他心裡更不高興了。他不要他的妻子有任何委屈!

  「我又沒說錯!」許如蝶氣紅了眼,不平地看著許安之。

  許安之感到頭痛了,一邊是妹妹,一邊是好友,他也不知道該安撫哪一邊。

  眼見好友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只好開口斥責了妹妹幾句,「如蝶!當著客人的面你胡說什麼?還不快點向皇甫夫人道歉!」

  「我不要!明明就是你告訴我的!你最壞了!」許如蝶氣哭了,拍桌跺腳,轉身跑了出去。

  氣氛一下子降到冰點,許安之差點被妹妹給氣死,林以楓則是差點被丈夫跟小姑氣死。她沒想到丈夫居然會跟小姑說這些話,小姑也半大不小了,還驕縱得跟個孩子似的!

  「呃……我、我不太舒服,想先去回休息了。」眼看沒人敢說話,皇甫珍不得不先開口找個理由離開。

  林以楓馬上接道:「皇甫夫人不舒服嗎?那就留宿在這兒吧,別兩邊跑來跑去的。等你人舒服些,姊姊再帶你到杭州四處走走,你說好嗎?」

  皇甫珍猶豫了一下,既然許家跟皇甫家有生意往來,她總不好在情況這麼難堪下說走就走,這樣皇甫衛跟許安之一定也會心生嫌隙。

  「別勉強自己,我們回秀風居就好。」皇甫衛拉起她就想走人。

  皇甫珍拉住他的手,輕輕搖頭。「沒關係,既然以楓姊姊這麼熱心,我們也別拂逆了人家的好意,就在這住幾天吧。」她轉頭又看著林以楓道:「以楓姊姊,那就麻煩你先帶我去客房休息,這兒就讓他們男人去聊吧。」她覺得,皇甫衛應該會很想跟許安之好好溝通一下。

  林以楓感激地看著她,「好好好,那妹子我們先走吧。」真是貼心的姑娘,還懂得製造機會讓安之跟皇甫衛合好。

  未免怕待會場面不好看,她順道帶走了廳上所有的奴僕。

  許安之苦著臉,看妻子偕同皇甫珍一起離開,目光慢慢轉回皇甫衛冰冷的臉上。「你聽我解釋……」他虛弱地開口。

  皇甫衛瞇了瞇眼,兩隻手掌扳得「喀啦喀啦」響。

  「哇——」是夜,害怕的聲音從前廳裡響遍了整個許府。

  第6章(1)

  夜深了,原本熟睡的皇甫珍不知為何突然醒了過來,她困頓地揉了揉眼,迷糊地看著四周。

  細細的低語聲好像從窗外傳來,聽不清楚說些什麼,但可以確定有聲音。

  她動作遲緩地起來,披上一件外衣,點燃房中一抹燭火,穿起繡花鞋,疑惑地走到門口。

  她所住的是相連的雅房之一,花廳與寢室都在同一個空間裡,非常寬敞開闊,而皇甫衛則睡在她隔壁房間,房前是一片小園林,圍繞著一座石亭。聲音似乎就是從前庭傳來房。

  到這時代住了一段時間,她早習慣了夜晚的寧靜,外頭的聲音雖然細小,但還是把她吵醒了。

  靠近門前,聲音開始變得清晰可辨,她遲疑了下,俏聲地移到一旁的圓形小窗。

  透過窗子往外一看,前庭裡站著兩個身影,一個高大、一個嬌小,她烏黑的眼眸霎時一亮。

  許如蝶臉上佈滿了委屈,看著在她面前的皇甫衛,「皇甫大哥,你、你為什麼突然跟皇甫珍一起出遊?為什麼你們的感情又變好了?」她越想越不甘心,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乾脆起來找人問個清楚。

  憑什麼那個女人可以站在皇甫大哥身邊?憑什麼她可以當上皇甫山莊的少夫人?一個低下、山野農夫的女兒,既沒才華也沒美貌,她怎麼配得上皇甫大哥?

  怎麼可以?!

  皇甫衛一看到她,又想起今晚她在廳上故意話裡藏針諷刺妻子的事,眉頭便緊緊地皺了起來。「我何必要跟你說嗎?」不過是一個世交伯父的女兒,有什麼資格問他這些?

  許如蝶咬著唇,氣紅了眼眶,「當然有必要!原本……原本這位置應該是我的!」她兩手抓著衣擺,狠狠地握成拳,好不甘心。

  「現在的確不是你。」皇甫衛當然知道她說的是原本兩家聯姻的事,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他本就沒有心要娶她,與許安之相交多年,他早知道許知蝶是多任性的一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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