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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簡薰    


  吳老闆能有什麼想法,來提親的可是蘇家,有東瑞國最大的錢莊,最大的當鋪,府中奴僕上百人,家底子恐怕都還深過京城的王爺公侯,自己不過就是個小布莊老闆,能跟這樣的大富之家結親,還真求之不得,當下想也不想,馬上就答應於是尋得黃道吉日,蘇家便派車來接人,沒人管吳家姑娘願不願意,也沒人管吳家姑娘有沒有心上人。

  莊氏為人敦厚,半月後,便命兒子陪這新姨娘回家探視,那吳老闆事先知道,當天自然是不做生意的,便在家中等候。

  吳姨娘知道自己這次回來,已經是婆婆好心,斷不可能年年如此,因此離去前,便想去弟弟房中交代幾句,可沒想到不見弟弟,反而是那跟她早互有情愫的鄰家長子在弟弟房裡。

  兩人相見,自是難受。

  堂堂七尺男兒,眼淚居然就這樣流下來。

  吳姨娘看得不忍,掏出手帕給他擦淚,也是運氣不好,這時,吳老闆剛好領著蘇金聲推門而入,「他們姊弟倆從小感情就好,話自然是比較多的——」四人一見面,表情自是各有複雜。

  吳姨娘立刻退後了一步,蘇金聲不動聲色,轉身便走,吳老闆回過神來後,開口便罵,而那鄰家大哥很快跟了出去,隱隱聽見他在說,蘇少爺,您別誤會,我跟吳姑娘從小一起長大,情若兄妹……吳姨娘在說這些的時候,表情很平靜,但憐兒卻聽得眼淚都快掉出來。

  被丈夫看到這種情景,後來的命運,可想而知。

  難怪,就覺得蘇金聲對吳姨娘特別冷淡,從來不到她的院子,也從來不要她相陪一一蘇府一定是全家一起吃晚飯的,但吳姨娘總是跟幾位小小姐一桌,說多跟孩子親近,想沾沾喜氣。

  其實哪有什麼喜氣可沾,蘇金聲根本不碰她啊。

  吳姨娘歎了口氣,「弟弟是好心,想讓我們見上一見,我斷不會怪他,說來說去,都是我自己不好,當時看到湯大哥,便應該轉身即出才對,竟留在那裡與他四目相對,孤男寡女的,也難怪夫君會生氣。」相對於吳姨娘的認命,憐兒顯得很是激動,「那不是你的錯啊,突然嫁人誰受得了啊,他們怎麼不先問問你的意見呢?」

  「其實夫君也算不容易了。」

  「啊?你還幫他說話,他這樣對你?」

  吳姨娘低聲說:「徐家姨娘被發現跟馬伕有私情,那馬伕因為誘拐良家婦女,被告官坐牢,家裡又沒人去打點,居然過了三年多都還在牢裡,而那徐家姨娘則被賣給牙婆,現在淪落到哪也沒人知道。」憐兒睜大眼睛一一牙婆?那不就是有執照的人口販子?

  「她娘家人更是因為她不守婦道,在街坊面前抬不起頭來,妹妹的親事也被退了,說是怕家教不嚴。」媽啊,聽說那個徐老頭都七十幾歲了,強娶十四歲的小姑娘當妾,怎麼沒人說那老頭戀童?十四歲根本就還是個孩子。

  吳姨娘接著又說,蘇金聲十分難得,自己做出那種事情,別說被冷落,就算被賣掉都怨不得別人,可他沒這樣做,憐兒看得出來,即便被冷落至此,吳姨娘還是衷心感謝蘇金聲的。

  又複雜,又可怕。

  第3章(2)

  她曾經想過,如果要穿越,為什麼不能給她當個公主或者千金,一呼百諾的那種,但是在這邊待得越久越是覺得,說不定穿越成下堂妻才是王道啊,因為無論如何,一定不會有人逼她嫁人。

  像吳姨娘這樣,喜歡姓湯的,卻要嫁給姓蘇的,徐家姨娘也慘,十四歲嫁給七十幾歲的。

  說來說去,都是男人不好。

  不過同處一室而已,又有什麼,居然從此閒養府中,當沒這人。還有啊,人年紀大了,不是更應該珍借一路走來的伴侶嗎?跟元配牽手散步,遊山玩水多好,娶一個比孫女還小的女孩兒當妾……即便一直調適,但憐兒終究得承認,有些事情還是調適不來。

  原本她還想,說不定可以找到一個離婚男士共組家庭,雖然她在東瑞國雖是大齡女,但努力一些,應該還是生得出來。

  到時候買間屋子,幾畝地,生兒育女,養雞種菜,和樂融融,每天唱著我的家庭真可愛,美滿又安康?

  現在想想,還是貧了。

  她是二十一世紀的女性,從小被教育性別平等,她絕對沒辦法忍受這麼理所當然的男尊女卑,跟男人講幾句話就是不守婦道,丈夫就可以藉此大做文章,太可怕了,太可怕,太可怕了。

  名節,清白什麼的,全部去死。

  「穿越到現在,憐兒終於認清事實,還是多存點銀子,以後自己想辦法過日子就好,現在是三月,臘梅已然謝盡,蘇府水榭邊那一排桃花,莫不灼灼綻放。

  蘇玉振就在這時節,風塵僕僕地回來。

  蘇鴻與莊氏,自然又是親自在門口接這小兒子,親眼看瘦了胖了,又催促他去沐浴更衣,然後一起吃晚飯。

  他這趟遠去西延國,自是帶了不少有趣的東西。

  西延國地處邊陲,異族人長期在那裡做買賣,久而久之,文飾衣物都染上異國色彩,與東瑞國穩重之風不同,西延國的物品多半色彩鮮艷,活潑大方。

  蘇金聲幾房侍妾對於兩車的彩紗都很感興趣,但也知道小叔每次採買,不少都是要送與人做應酬之用,不敢開口,只是眼巴巴的望著,希望幾大車東西中,有自己房裡一份。

  蘇玉振見狀,笑了笑,先從自己的車裡取出一木盒,走到莊氏前面打開,「這匹布是特別留起來送娘的,別看它普普通通,這布料可稀奇了,清晨黃昏時分,能看出上面的花鳥紋路,用來做薄披風最好,是西延國皇室賞賜用的,這回因緣巧合讓我取得,因為珍貴,只得一匹,當然是給娘了。」莊氏聽兒子這麼說,笑得閨不攏嘴,直誇乖巧,十分欣慰。

  其實她年紀都大了,蘇鴻又待她極好,這麼多年富貴生活,有什麼好東西沒用過,但蘇玉振不同,從小沒帶在身邊,好不容易找回來,莊氏只盼他平安健康,其他哪有什麼要求,這時見兒子孝順,又想起他幼時種種,忍不住眼眶微紅。

  「娘,你這樣如果讓外人看到,要說我不孝了。」莊氏連忙露出微笑,「娘是高興。」

  「我知道,娘最疼我了。」蘇玉振想想,又補上,「爹跟大哥最疼的也是我。」蘇鴻跟莊氏聞言,都想起他小時候頑皮挨爺爺罰不准吃晚飯,直接睡覺,那天稍晚,蘇鴻,莊氏跟蘇金聲居然都不約而同給他送吃食,小傢伙坐在床上,懷裡一堆吃的喝的,得意揚揚,哪有半點被罰的樣子?

  蘇玉振見母親稍微釋懷,才轉身又對元氏說,「這兩車彩紗就請大嫂隨便選一車,派給各位嫂子們吧,後面還有一車玩具,是給侄子侄女們玩的。」一群孩子聽得自己又有玩具可拿,忍不住歡呼,「謝謝叔叔。」小妾們連忙說,「謝謝小叔。」豪門深院,這可是最好的小叔了。

  既不爭產,也不愛錢,不但給自己的夫君做生意上的幫手,對家裡幾個孩子也是疼愛有加,每年出兩趟遠門,都是好幾車東西帶回來,布料,首飾,連胭脂水粉都有,去年還帶了一箱北虞國特有的香膏,讓她們都開了眼界。

  這次的彩紗,前兩年得過一次,那布料既舒服,又透氣,臨海府冬冷夏熱,夏天用來剪裁孩子的衣服最好,省得整個夏天都在長痱子跟汗疹,孩子難受,大人看著心疼。

  小叔這次帶回來的數量比上次多數倍,看樣子連被子鋪榻也可以換上,讓孩子們睡覺舒服點。至於蘇鴻跟蘇金聲,倒是沒有什麼禮物。

  蘇玉振是這樣說的,「爹跟大哥要出門方便得很,哪用得著我帶東西回來。」把禮物送給女眷後,蘇玉振說累了,要先沐浴,午飯就不吃了,想先小睡一下。

  莊氏聽他這樣講,自然心疼,讓他快去梳洗休息,又交代了沒事不要去松竹院吵他。

  蘇玉振又跟蘇鴻、莊氏說了幾句話之後,這才離開正廳,回院落休息。

  夏憐兒坐在書庫外的簷廊下,看著那含苞的桃花,想想,原來桃花長這樣子。

  如果以植物來說,蘇府算是很豐富了,臘梅開完,桃花欲綻,夏天的時候,月塘應該是開滿荷花,配上那柳樹,又是另一番風情。

  然後她聽表姨說,蘇府最知名的是牡丹園,每年盛開時節,會邀請往來商家至家中賞花飲酒,席間菜色自然極盡奢華……蘇玉振一穿過書庫的垂花門,便看到夏憐兒對著桃花一臉有意見的搖著頭,不禁莞爾。

  她不滿的絕對不會是那幾株桃花,而是不知道又想到什麼了。

  大步走過去,她完全沒察覺到有人,還在猛搖頭。

  「夏憐兒。」

  「嗯?哎!」憐兒嚇了一跳,程……不是,是蘇玉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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