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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寄秋    


  雖然吉凶難卜,可有老五那護犢子護著,遇凶化吉,否極泰來,他真要護著一個人時,就不會讓他有事。

  「收收收……把你們的話收回去,我當沒聽見,我只是送聘禮的,不管你們兩家結不結親,你們有話自個兒去跟知縣大人說,恕不傳話。」當他傻了呀,吃力不討好的事誰肯做,說不定還會被倒打一耙。

  「可這聘禮太多,屋子放不下。」周康生苦惱著,他連動一下都怕撞到一旁半人高的青花窄頸繪鳥獸花瓶。

  「自個兒想辦法。」他看起來像飽學之士嗎?下巴一努,鼻樑一摸便想出解決之道,他只是來混日子的假幕僚。

  周靜秋看了滿院子的箱籠,略有感蝕的說道:「下次換成銀票好收放,買了這些用不上的東西挺佔地方。」

  「你還想嫁幾次?」夜華玉把拳頭一握,朝她虛揮。

  「咳!咳!閨女,沒有下次。」一次就快把人嚇死了,他老了,禁不起驚嚇,嫁女兒比開棺驗屍還騎人。

  其實周康生並不老,也就三十來歲,還不到四十,他成親晚,生孩子也晚,才覺得心已老。

  「這種事很難說,夫妻有緣才結連理,若是緣分盡了,就不要互相折磨,放手是一種成全,要有更合適的對象,當然是各自婚嫁,明知果子有蟲還硬要吃下去嗎?」周靜秋說的是現代婚姻,合則來,不合則去。

  不過她老是忘了用古人的想法去思考,未嫁先有離心,嫁了人不從一而終還想再嫁,已經夠離經叛道了,再聽聽她的話,無疑是驚世駭俗,拿婚姻當兒戲。

  難怪周康生和夜華生都驚住了,久久無法言語,她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就要嚇死人呀!這話是閨閣女子能說的嗎?

  只是嚇著嚇著,他們也習慣了,一個與屍體打交道的女仵作,能指望她說出什麼人話,不說鬼話就不錯了。

  「老爺恭喜,姑娘恭喜,大家恭喜,好事成雙年年來,富貴花開有福氣,喜鵲跳梁好兆頭,好郎君喜迎嬌娘……」孫媒婆揮著帕子,好話說個沒完,笑得臉都僵了。

  「爹,她是誰?」周靜秋看去一眼,困惑地問道。他們周家有這門親戚嗎?

  「啊!忘了添喜,她是孫媒婆。」周康生在身上撈呀撈,撈出十枚銅板,他還真沒臉給人。

  周家管錢的是周靜秋,他們家的現銀從不留超過五十兩,一有銀子就買地,原本十五畝的水田增至二十畝,還多了十畝旱地,照樣租人種玉米,六四分不坑人。

  「怎麼這麼寒酸呀!我給。」出手闊綽的夜華玉習慣給大錢,他順手取下手上的玉戒,隨手賞了人。

  青玉扳指,最少值一百兩,孫媒婆一瞧,喜得心花怒放,嘴上說貪財,手一伸就捉過來,用帕子包了又包往懷裡一塞,接著扭著肥臀走出周家,那張塗滿五顏六色的大花臉都笑成一朵花了。

  「夜先生,你給得太貴重了,不用那麼多……」真是吃米不知米價,把銀子當土撒。

  想當初他跟知縣大人剛到萊陽縣上任時,那時的縣衙可是苦哈哈的窮呀!馬主簿搜刮了庫房的銀子也不過百兩白銀,衙門裡幾乎發不出月俸,知縣大人還要自掏腰包買米下鍋。

  後來大人廣邀縣裡富戶上一次酒樓聚聚,這才收了些「孝敬」貼補,又快馬加鞭追到前縣令平調的縣城要銀子,文大人被狠揍了一頓,拿出三萬兩紋銀,縣衙才得以正常運作,有銀子修橋鋪路,辦一年一度的龍舟比賽,還提高獎金讓百姓踴躍參賽,官民同歡。

  可這個敗家子……唉!是知縣大人實在太張揚了,幾個月前連幾百兩庫銀都拿不出來,差點要開倉賣米湊官銀,如今卻拿出十萬兩銀子買辦聘禮,這前後落差太大,會不會落人口實,以為知縣大人貪取了不義之財?

  別人收到豐盛的下聘重禮是樂不可支,巴不得敲鑼打鼓的炫耀,剛當了知縣大人岳父的周康生則是苦不堪言,擔心成了收賄的同謀,日後東窗事發受了牽連,仵作當不了還得抄家流放。

  夜華玉財大氣粗的揮揮手。「呿!少小家子氣,這點小東西我還看不在眼裡,回頭向大人要補償不就得了,他可是有錢的主,我給少了他還不高興,人比人不能比……」想他也是腰纏萬貫呀,要不是現下情況特殊,他又何必委屈,不過解冰雲真把他氣得夠嗆了,借錢沒有,討好未來的小娘子倒是面不改色,一擲千金,不知情的人還真以為他得了天下首富那筆財富。

  人家有錢還不擺闊,所以夜華玉一發狠的當了一回土財主,把銀子一口氣全花光,置辦華而不中用的綢緞、皮毛、古玩、漆器、字畫什麼的,壓得滿實送到女方家。

  第七章  大人下聘啦(2)

  「夜先生,你今日的大肆喧鬧,我想解大人不會很滿意。」周靜秋暗示道。他太高調了,會惹來麻煩。

  「會嗎?」夜華玉想了想,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似乎太過頭了,難免心慌,趕緊告辭。

  反正禮送到了,就沒他的事了,但他完全忘了自己少做了好些事,差一點被某人踢回京城。

  「師父,一百零八抬聘禮。」數完抬數的小敢兩眼亮晶晶的,臉上流了汗,手背一抹多了一道黑線。

  「哎呀!太多了,放不下,放不下……」這下可怎麼好,沒地方下腳,周康生一臉苦惱。

  「爹,放不下就擱隔壁,反正還是要抬回去。」周靜秋指的是與周家相鄰的解冰雲的宅子,至於怎麼抬回去,那就有點學問了,所謂「抬」,一是婚事成了當嫁妝往回抬,一是兩人無緣退回去。

  「嗯,就這麼辦。」周康生汗一抹,和夕奴兩人將大件擺件往解宅搬,屋子才空了些,能讓人走動。

  「師父,你嫁人了,我是不是要當陪嫁跟你去?」小敢眼中有著希冀,他真的很喜歡從屍體中找出真相。

  「你想跟我去嗎?」周靜秋問道。

  「想。」他點頭如搗蒜。

  「不會捨不得曉冬?」他打小機伶,反應靈敏又有點小聰明,跟在弟弟身邊她比較放心。

  「會,不過兩家離得近,我想他就從那扇門走回來。」沒感到離愁的小敢很興奮,他沒想到知縣任期滿了會離開。

  看著那雙深藍近乎墨色的雙瞳,周靜秋笑得很淡。「好,我正式收你為徒,教你怎麼從屍體中找出答案。」

  「是,師父。」小敢高興的大喊。

  是夜。

  聘禮太多也是件麻煩事,不少人盯著周家想分一杯羹,以前沒見過的三大姑五大姨,什麼隔房的叔叔伯伯,凡是能沾點親的遠親近鄰全來了,打著添妝的名號來順點好處回去。

  煩不勝煩的周家人乾脆閉門謝客,出入走後門,以免正面撞上守在門口的周氏族人。

  不過到了夜裡很熱鬧,不請自來的「客人」一波又一波,有的是來探路,有的直接行竊,有的帶了刀來,打算偷不成就搶,幸好夕奴把關,無人得逞。

  但夕奴也會累呀,需要休息,守夜的人成了莫天野和左隨風,以及幾名沒見過的暗衛。

  其實他們守的不只是聘禮,而是比聘禮更貴重的人,解冰雲可不容許周靜秋再出事,特意派了自己的人保護。

  可是不知內情的周靜秋只覺得煩,他們周家人口簡單,一家五口人就她一個女的,平時住在二進院也挺清靜的,父親幾人大都在前院活動,沒事不會找到後院來。

  但是聘禮一擱,來來去去的人就多了,不管是認識或不認識,晃來晃去的人影令她心浮氣躁。

  她有點婚前焦慮症。

  於是她一不做,二不休,把大半聘禮給賣了,換成銀票藏在挖空的牆壁內,她留下幾樣不顯眼的頭面首飾,其餘都搬到隔壁,由知縣大人去煩心,她「家徒四壁」反而安心。

  在偷兒來過幾次,發現空無一物後,也就不來光顧了。

  趁著招搖過市的聘禮風波稍微平息,周靜秋用賣聘禮的銀子買回當年為母親治病賣出的一百畝地,又置了莊子,買幾間鋪子記在弟弟名下。

  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安穩度日,錢財太多會讓人惦記,保持中庸之道就好,所以她不給父親、弟弟太多銀子,只給他們置產,日後就靠這些鋪子的租金和田里的出息也不怕餓死,手有餘財,多少把日子過得好一點。

  她未雨綢繆的為這對父子做打算,且她把夕奴當作自家人,所以另外買了一家四口的下人,讓他們住西邊的屋子。

  這四人分別是父母和一對九歲、六歲的兒女,父親當門房,負責看門和做些雜事,母親洗衣、縫補衣物,打掃里外,兒子是周曉冬的小廝,女兒幫著哄牲畜,給菜園子澆水。

  分配好了家裡的活,周靜秋照樣驗屍房、義莊兩邊跑,幹著仵作的差事,絲毫不像快出閣的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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