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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千尋    


  「如果我有權力的話。」杜絹微笑。

  「很好,永遠記住,你只是秘書、不是Boss,沒有權力作主安排我見誰。」他看看手錶。可以下樓了。

  「是,我去通知那位小姐,你要下班不能見她。真可憐,為了見你一面,她中午都沒吃,猛喝開水填肚子。」她把文件擺在臂彎處,低低喃念著。

  以為這樣他就會同情心大發?錯,苦肉計對他沒效。

  「以後,不要再拿這種事煩我。」他的臉很臭、非常臭,距離他三公尺、不知情的人士,會誤以為污水處理場就在左右。

  「知道。」杜絹歎氣,關上門。

  蔣譽把雜誌收進抽屜,順手把抽屜裡的合照拿出來。

  只看一眼!他對自己這麼說,但這一眼,讓他再也移開不了腳步,心酸氾濫成災。

  他的晴天還好嗎?快樂嗎?幸福嗎?那裡真有吃喝不完的可樂、棒棒糖?那裡的男人真的氾濫成災,讓她當武則天當得很爽快?那裡的太陽真的不曬人,讓她大方丟掉隔離霜?

  時間在他身上打住,照片裡的小女生對著他微笑,恍惚間,他聽見她的笑聲。

  她的笑聲像剛破殼的小雞,笑臉滿滿的都是溫暖,捧起她暖暖的臉,就像捧了毛絨絨的金黃色小雞。

  那時候,她躺在他臂彎裡,努著嘴巴問:「哪天我不在,你會不會想我?」

  想啊,怎麼不想,夜裡想、日裡想,想得心底破了個大洞,冷颼颼的風從那裡吹進來,灌得他失溫。

  蔣譽苦笑,溫柔的眼神裡有一抹哀戚。

  輕輕地,他把照片收回原位,細心謹慎地關上抽屜、落下鎖,眼底溫柔盡收,他又是臭臉,又是討厭女人、討厭矯情的蔣譽。

  板起臉,他拿起公事包,大步走出辦公室,發現杜絹站在門口等著,她已經穿好外套,還上了淡淡的粉妝。

  速度真快,他們的配合天衣無縫,娶她,將是最正確的選擇。

  走出辦公室時,蔣譽瞥見會客室裡的一抹藍色背影。

  是她想找他?哼,不必了,他對女人過敏!

  ☆ ☆ ☆ ☆ ☆ ☆ ☆ ☆ ☆ ☆ ☆ ☆ ☆ ☆

  擁有一個心思縝密的女伴有什麼好處?就是連參加慈善義賣都能順利簽下一紙合約。

  別人的女伴帶的是名牌包包和粉餅,杜絹帶的是公事包和手提電腦,當別人的女伴搔首弄姿吸引滿場男人注意時,杜絹已經打妥合約內容,並且傳送到對方的電腦信箱裡。

  蔣譽很滿意,沒有她,他不會事半功倍,所以今天晚上,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一時興起的他開口向她求婚。

  可杜絹並沒有像電視電影裡面的女主角,被求婚時反應那樣誇張。

  高興?有吧,她的嘴角有露出淺淺一笑,至於興高采烈、欣喜若狂?他在她身上找不到。

  只見她偏偏頭,認真說:「謝謝你的求婚,我想我還需要時間考慮。」

  那種態度好像在大賣場挑電視,面對售貨員的熱情推銷,淡淡一笑說了句——「謝謝你的介紹,我想我還需要時間考慮」一樣。

  自傲的他怎麼受得了?雖然他滿意她不像別的女人,在聽見求婚時,當,眼裡立刻跳出兩顆粉紅色星星,大唱「明天就要嫁給你啦」,但她的反應未免也太冷漠了吧。

  是欲擒故縱嗎?不像。杜絹不是有心機的女生,可她的表現,多少挫了他高高在上的傲氣。

  他不是非娶她不可,只是他們在工作上的配合度,讓他相信未來可以免去許多無聊爭執,因為他不想在婚姻裡浪費心思。

  所以他直接問:「你要考慮什麼?」

  她的態度鄭重。「婚姻是件很麻煩的事,有些事,我必須先想清楚。」

  「哪些事情?」

  「比方,婚後夫妻要財產共有還是分開,生不生小孩、要不要繼續工作等等。老實說,我很滿意目前的生活,若是因為結婚而大幅度改變……我真的需要考慮清楚。」她揉揉太陽穴,好像今天太忙太累,不適合討論結婚。

  他的魅力居然比不上財產共有或分開制?不過,蔣譽還是兩個字,滿意。

  他欣賞她對婚姻的態度,沒有暈頭轉向、無聊幻想,單純的實事求是,和這樣的女人共同生活,怎不合作愉快?

  於是在他的堅持下,不管今晚適不適合討論,他們還是找了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廳坐下來。

  杜絹灌下一整杯咖啡因提神,打開電腦,一條條敲出結婚契約。

  第一,結婚前三年不生小孩,以防婚姻不適合,還要為監護問題鬧上法院。

  第二,男方負責避孕問題,女方負責解決避孕失敗問題。

  第三,他們各自擁有自己的房間與隱私,在得到對方同意之前,不得越界。

  第四,采財產分開制,但男方經濟較好,所以每月提撥二十萬元到女方的戶頭,讓女方做為家庭用度支出。

  諸如此類的條件有二十三條,她每條都詳列記載,兩人的態度都很正式,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在談公事。

  凌晨一點四十七分,他們擬好合約,到超商列印下來,簽定名字,杜絹在行事歷裡挑出三個月後一個未排定行程的下午,決定在那天公證。

  蔣譽在驅車回家的路上鬆了口氣。終於要結婚了,他又完成一項晴天的囑咐。

  慢慢的,他將完成她每一項囑咐,然後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他的生命走到盡頭時,他相信晴天定會遵守承諾,在生命出口處等候他。

  他心情愉快,就像完成一項合約一樣,非常有成就感。

  把車子開到地下停車場,他搭專用電梯上樓。

  他沒和父母親同住,獨居,純粹是喜歡自由。他的公寓在九樓,去年買的,是台北的高級地段,會選擇這個房子,最大的原因是客廳裡有一整面落地窗,可以俯瞰台北都會。

  這裡每戶都獨佔一層樓,兩百坪空間,四房兩廳兩衛浴,杜絹搬進來以後,客房可以給她住,兩人共用書房、廚房和客廳,剛好符合她的要求——隱私。

  等小孩子出生,再把另外一個房間弄成兒童房。孩子……是晴天的另一項囑咐。他會的,會完成晴天的要求,讓自己變成一個事業有成、家庭和樂、婚姻順利的好男人。

  當!電梯門打開,他走出電梯,看一眼腕表,凌晨兩點五十七分,很晚了,可他依舊精神奕奕。

  只是當他看見蜷在門前的女人時,上揚的嘴角火速拉下,不耐煩的五官又散發出臭味。

  她睡得很熟,小小的外套蓋住頭部,整個人趴在行李箱上面,他看不見她的臉,只看得見她瘦小的手臂和佈滿瘀青的雙腿。

  他記得,她是會議室裡的藍衣女孩。

  是杜絹把他的地址給她的?哼,杜絹還真的很欣賞她。

  不耐煩地,他踢踢她的腳,她扭扭身體,外套滑下到地板上,他看見她嘴角邊,有一道口水。

  這讓他的臉少臭幾分。他喜歡看女人流口水?沒有,他不是變態,只是她的睡顏讓他想起搖籃裡面的小嬰兒。

  再踢兩下,女孩子醒了,她揉揉眼睛、伸懶腰,然後……視線對上他的。

  她看著他,神情先是茫然,接著驚訝、狂喜,然後展開手臂就要撲上來。

  可惜,沒有成功。

  她的腿麻了,不良姿勢導致她下半身麻木,熱情頓時減輕百分之八十。

  「你在這裡做什麼?」蔣譽擺臭臉,整個人化身成愛河上游區段,臭度讓人退避三舍。

  她不說話,只傻傻看他。

  這裡是動物園嗎?她當自己買票看無尾熊啊!她的眼光讓臭臉再臭百分之三十。蔣譽不理她,伸手開門,然後把她當成擋在門口的流浪狗,跨過她的身體,進屋。

  「不要!」她迅速把一隻「麻腿」插進門縫裡,蔣譽沒注意,門關上,卡!女孩發出一聲悶哼,佈滿瘀青的腳又多上一塊灰紫。

  「你在做什麼?」他的口氣半點也不憐香惜玉。

  就算他的精神很好,但凌晨三點了,明天還有會議等他去主持,鐵打的身體也需要休息。

  她直勾勾望著他,小小的嘴唇嘟起來,紅絲慢慢佈滿雙眼。

  一哭二鬧三上吊啊?這年頭,不流行了!他把她的腳往外踢,冷冷丟話,「你再不走,我就報警。」

  淚水滾下她紅紅的臉頰,哽咽。「臭臉譽忘記跳跳了。」

  跳跳!像是有閃電、雷聲在他腦子裡轟隆隆打過,滂沱大雨倏地淋了他一身。

  跳跳?她是跳跳?

  他猛地推開門、蹲下身子,兩張臉中間隔不到二十公分,他細看那個因睡姿不良而站不起來的藍衣女孩。

  她的眼睛很大,嘴巴很小,臉頰瘦瘦的,沒有可愛的五花肉在兩旁抖動。她的皮膚白得不正常,她的頭髮太黑,黑得需要染些咖啡色,增添時尚感。

  「你不是商天雨,你沒有月亮下巴。」他搖頭。

  她不是商天雨,可除了她和晴天,誰會叫他臭臉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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