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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千惠 朱鎖鎖甩了甩頭,一定是她眼花了,一定是。 *** 第3章(2) 是夜,二十來坪大的公寓裡,一如往常的只有朱鎖鎖一人。朱華容晚上又不知道應誰的約,不會太早回家。 她慵懶的躺在沙發上,遙控器按個不停,百無聊賴的盯著屏幕上來回晃動的小人們。 是誰說過電視的發明麻痺了人類性靈? 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但是在什麼都不想的情況下,雙眼盯著電視,也是一種絕佳的殺時間方法。 單身女子的夜,是有點淒涼的。 她又轉了兩、三台,最後放棄的關了電視。看看時鐘,快十二點,一天又將要過去,而她一如往常沉鬱。 關上燈,室內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但是輾轉反側的人兒仍是難以成眠。 朱鎖鎖呆呆盯著天花板,心思早已飄得老遠,回想到遙遠以前年幼的日子。 為什麼別人都認定江為銘喜歡她呢?還記得她綁著辮子,最常揪著她長辮子大喊「小啞狗」的人就是江為銘;帶著全村的小孩欺負她的人也是他。 但為什麼連妹妹都說江為銘愛上她? 她想不透,也猜不透。 是其它人太一廂情願嗎? 她對江為銘一點感覺也沒有——也許曾經有過一些幻想,但是當她發現他的眼神祇落在妹妹高挑窈窕的身上時,那一絲絲的幻想,隨即灰飛湮滅。 再怎麼說,她都只是一個極平凡的女孩子罷了,怎麼跟那些美麗又大方的女性相比呢? 突然,一絲細細聲音透過緊閉的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什麼聲音? 現在都已經十二點了,怎麼有人把音響開得那麼大聲? 她皺著眉,豎耳聆聽,猜想其它鄰居應該會破口大罵。 怎知等了許久,外面依然寧靜如昔,絲毫沒有動靜。 翻個身,用棉被蓋住頭,那聲音仍然透進她耳裡。 本來覺得刺耳,但聽了一會,卻覺得聲音裡有著一絲淡淡溫柔,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她坐起身,披上一件外套,像是童話中著了魔的公主般,被聲音吸引的緩緩走出門,步上樓梯,尋找聲音的來源。 爬到頂樓,有扇從不開啟的鐵門,今天卻是微微敞著。 從門縫中可以清楚的看見,迷濛的燈光在夜色中,帶著一點點淡淡的紫藍;透過這一層絢麗的紫藍色薄霧,她看到了早上遇到的新鄰居。 情不自禁,她慢慢的推開門。 鐵門「吱呀」一聲,法藍馬上發覺闖入他世界的艾麗斯。 「晚安。」他轉過身,對她高舉手中酒杯。 法藍的落落大方,反倒讓她不好意思起來。 「我、我剛剛有聽到聲音,所以想說上來看看……」 法藍點點頭,他就是要她聽到,而且也確信她一定聽得到;她與他之間有某種特殊的聯繫,她一定能夠聽到他呼喚的聲音。 「既然都上來了,要不要過來?」 他大方的彷彿這是他家,不過姿態卻不讓人覺得自大討厭。 朱鎖鎖想不出推辭的理由,於是乖乖的走到他身邊坐下。 「我剛剛還以為是誰這麼晚了把音樂放得這麼大聲。」 「是啊,」法藍笑著把一杯琥珀色的液體遞給她,「不過我剛剛是在唱歌。」 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頭,接過他手中的高腳杯。 「對不起,呃、呃,可是我覺得你唱得很好聽,真的。」她連忙補充。 「真的嗎?」法藍輕笑,雙眼彎彎,「我的好朋友們從不覺得我唱得好聽,我一開口唱歌,他們會給我一塊錢叫我閉嘴。」 「一塊錢?」她被他有趣的形容給逗笑了。 「是啊,他們那群無聊的傢伙。」 「真好!」朱鎖鎖羨慕的感歎。她就沒有這樣的朋友,或許是因為她脾氣太好,跟所有人都是朋友,但是卻沒有一個能夠交心的。 「怎麼了?」法藍敏銳地彷彿看出了些什麼。 「沒什麼。」她低下頭,啜飲手中清甜的水果酒。 「每個人都該有一些損友。」法藍輕輕加上一句。 只見她迷惑的看看手中杯,再看看法藍。 「每個人都會有嗎?可是我從來就沒有過這麼可愛的朋友。」 這下換法藍驚愕了。 她是個善良的女孩,不會攻擊或欺負別人,但是她卻告訴他,她沒有一個知心朋友。 「為什麼?」 她聳肩,「我也不知道,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妳之前的人生是怎麼過的?」法藍驚得連手中的酒都傾出杯外,弄濕了手掌。 她歪著頭,十分仔細的回想。 「就是一直唸書、唸書,拚命想做個好學生、好孩子。」 「假日呢?」 總該有休假日吧?沒有在台灣念過書的法藍,很難想像連假日都沒有的景象。 她吐吐舌頭,「假日?假日被逼著繼續補習。」 沒辦法,她數學太差,只得拚命補習才給她撈到一間學校念。 法藍瞪大眼,深深吸了口氣。 「真是恐怖的過去。」 他作出個嚴肅的總結。 看他的模樣,她又忍不住笑了開來。 「對了,」法藍貌似不經意的問道:「那麼,沒有時間談戀愛嗎?」 「嗯……」她微歪著頭想想。「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你。」她目光彷彿透過法藍在看不知名的東西。「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怎麼樣才算是戀愛。」 法藍剛喝一口酒,聽她這麼說,差點沒把口中的酒如數噴出。 狼狽的把嘴旁殘酒抹去,他大叫起來,「妳、妳現在幾歲了?一次戀愛也沒有談過?怎麼可能?」 對法藍而言,這簡直比天方夜譚更不可思議! 動情、動性是動物的天性,眼前這個女子居然連談次戀愛都沒有 不可思議! 「是……是真的啊。」朱鎖鎖被他誇張的表情嚇到。 「妳唸書的時候從沒有接過情書?」 這可是老土的把戲呢!她不會連這種經驗也沒有吧?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搖頭。 「妳沒有被別人告白過?」再接再厲。 還是肯定的搖頭。 「難道沒有人說過妳漂亮?」 她仔細的搜尋腦海中二十多年來的記憶,好不容易想起一個。 「我爺爺。」 法藍頹喪的垂下雙肩,「好吧,沒有人追過妳嗎?」 「人沒有,」她說到這點比法藍還要挫敗。「野狗倒不少。」 「……」法藍相信他現在的表情一定是扭曲變形。 她還是笑容可掬,但是帶著一點難以發覺的淒涼。 「法藍,你說的這些我看過,可是對像不是我,是我妹妹。」 「呃……」那幾天在她家被朱華容虐待的恐怖畫面又浮上腦海,法藍打了個寒顫。 「很冷嗎?」 她細心的察覺他輕輕發抖了一下,以為是外邊風大。 畢竟初冬的夜,吹來的風是刮人面容的冰涼。 他當然不能跟她說真正的原因。 「不,不會,我只是覺得妳身邊的男人一定都沒眼光。」後面這一句倒是字字由衷。 「因為我不漂亮啊!」她沒有考慮的說出身邊人對她的評語。 不料,這句話卻引來法藍更大的不平。 「妳只是沒有打扮,鎖鎖。」他跳了起來,「要有自信!」 「可是……可是我身邊的人都這麼說啊。」 她從不覺得他們說得不對。 法藍抓抓頭,漂亮的褐髮閃現珍珠般的質感。 「如果妳老是把自己不漂亮這句話放在心上,那麼妳永遠也不會美麗。世界上只有不打扮的女人,沒有醜陋的女人。」 是這樣嗎? 她看著眼前的美男子,他長得那麼細緻俊俏,怎麼可能理解自己的心情? 「天鵝從來不會知道醜小鴨在想什麼。」她無奈的對法藍說:「你是屬於天鵝類型的人,不可能體會我的心情。」 「我不覺得。」法藍篤定的比了個手勢。「我看過很多人,妳無法想像我看過多少男女,真正漂亮美麗的當然不在少數。不過有更多卻必須透過化妝跟服裝造型的搭配,才能顯出亮眼的美感。原鑽只是一顆稍微發亮的石頭,只有經過細工雕琢,切割出它璀璨的面,人們才會發現原來鑽石是這麼的美。」 「那是鑽石,」她接下去,「不是我,我不是鑽石。」 「每個人都是一塊原石,妳不去雕琢它,怎麼可以確定它是不是顆鑽石?」法藍把發言權奪回來,「而且別忘記了,醜小鴨長大以後變成了天鵝;天鵝小時候也是只醜小鴨。」 她為之語塞。 跟她說這麼多也沒有用啊!不漂亮就是不漂亮,所有人都這麼說,她從來沒有懷疑過。 「我就覺得妳是個美人!」瞧她漠然的模樣,讓法藍忍不住脫口而出。 他在說什麼?朱鎖鎖飛快的抬起頭,一臉嫌惡的駁斥,「你不要安慰我了,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我向來不安慰人。」法藍認真回答,「妳連自己是個可愛的女人都不知道,還跟我說妳有自知之明?」 她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盯著他看,確定他不是在跟自己開天大的玩笑後才說:「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只要稍加修飾,我相信很多人都會對妳這麼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