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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香彌    


  東蓮面露擔憂之色,「小姐,如今村子裡的人都曉得喻家的事了,可還要再讓懷爺住下來?」這段時間喻子懷每天都會挑水劈柴,幫著做了不少的事,還刻意事事討好小姐,讓她倒是沒當初那般厭憎他了。

  羅晴娘淡然的搖頭,「當初收留他並非是因為他的身份,不管他是誰,如今又有何分別,只要咱們問心無愧,無須去管他人的閒言閒語。」

  婆婆生前曾教導過她一件事,身正不怕影子斜,做人做事只要無愧於心,就不用懼怕旁人惡毒的言語。

  這世上傷人的從來不是那些閒言碎語,而是把那些閒言碎語緊揣著,傻傻的拿來折磨自個兒的人。

  第6章(1)

  「聽說蘭河城的首富喻子懷犯了事被關進牢裡,喻家花了大錢,才把他從牢裡撈出來,讓他趕緊離開城裡避風頭。」

  「你這話是不是真的呀?他買賣做那麼大,又不缺銀子,能犯什麼事兒?」

  「喻家能在短短十幾年就成為蘭河城首富,我瞧他那些買賣多半不乾淨,這才會被抓。」

  「他為人霸道脾氣又壞,聽說以前在府裡常苛待奴僕,打死了不少下人哩,做人又無情無義、寵妾休妻,我就說這種人早晚有報應。」

  喻子懷一進村子,便聽見不少村民聚在一塊議論他的事。

  聽見這些話,他面露慍色,但在想起羅晴娘那豁達溫靜的性子後,便勉強按捺住脾氣,沒去理會那些人,快步走回羅家祖宅。

  進到屋裡,見到東蓮獨自坐在廳裡縫補衣物,不見羅晴娘,他手裡捧著一包物品,出聲問:「小姐呢?」

  「小姐拿包子去給常娘子了。」東蓮頭也不抬的答道。

  喻子懷聽見羅晴娘不在,原本要走進暫住的房裡,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停住腳步,回頭詢問東蓮,「東蓮,我以前為人如何?」

  他自問自個兒絕沒有村子裡那些人講的那麼壞,更不曾打死過下人,可為何不管是子安還是岑雲虹,就連他身邊的那些下人都背叛了他?

  乍然聽見他的問題,東蓮訝異的抬起頭來,楞楞的看著他。他這是怎麼了,為何突然這麼問?

  「我以前做人如何,你儘管直說無妨。」他正色的看著東蓮,想弄清楚自己為何會弄到眾叛親離的下場。

  「真要說嗎?」東蓮有些遲疑。

  「沒錯,我想聽真話。」

  聞言,東蓮撇了撇唇,細數起他以前那些苛刻的行徑,「懷爺以前根本不把咱們下人當人看,只要咱們稍有個不是,就會被懷爺懲罰,像以前在馬房裡餵馬的小同,只因為懷爺常騎的馬不知何故腹瀉了一天,就被打了一頓攆出去。」說起這些事來,她心裡深埋的怨氣也漸漸被勾了起來,越說越生氣。

  她滔滔不絕的又接著說:「還有呀,菱兒有日身子不適,端茶不慎潑了岑姨娘,結果懷爺就讓人將她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打得她一條命都快沒了。小姐知道這事趕去為她求情,可懷爺卻毫不留情的當著岑姨娘和奴婢們的面,斥責小姐,指責她管教下人無方。

  「就連喻二爺以前在府裡也沒少被懷爺責備,每個跟在懷爺身邊伺候的人都戰戰兢兢的,深怕哪裡做不好,會惹怒懷爺,不是挨扳子快去了半條命,就是被攆出府流落街頭……」她這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這些事聽得喻子懷眉心都折了好幾層的皺折,他以前真這麼沒人性?!

  東蓮說得口渴,停下來喝了幾口茶,瞧見他面黑如鍋底,她也不當一回事,她現在已不懼怕他了,想他會這麼問,她眼珠子一轉,便知道他約莫是回來時聽見村子裡的閒言閒語了。

  喻家的事,對他們這個村來說可是大事,一時之間人人交頭接耳,從一大早就傳得沒完沒了,這會兒估摸著整個村子差不多都傳遍了,他八成是因為這原故才會突然問起她這事。

  她冷冷的再說道:「倘若不是為了要掙銀子,絕沒有人願意留在懷爺身邊做事。」

  聽她將他說得這般不堪,喻子懷忍不住惱羞成怒的為自己辯解,「但我給的薪俸比別家還要多啊。」他給的薪酬多,要求自然也會比旁人嚴格。

  東蓮嘲諷,「可不就是為此,大伙才會留在喻府做事,忍受懷爺的嚴苛,否則誰還願意留在喻府。

  「而懷爺處罰大伙從不問原由和是非,只要懷爺覺得有錯就罰,把咱們當畜牲看待,還縱得岑姨娘也是這般,只要奴婢們稍有不順她的意,她就又打又罵的,這兩年來小姐在她那兒更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岑姨娘把自己當成正妻,把小姐當成奴婢,想罵就罵、想羞辱就羞辱,還屢屢在懷爺面前誣陷小姐,而懷爺則問也不問便一味偏袒她,責備小姐。」

  喻子懷先前那股惱怒,在聽了她這番話後,頓時轉為羞慚和懊悔。

  以前是他縱容岑雲虹,才讓她沒把晴娘看在眼裡,恣意欺凌。

  他傷晴娘太深,也難怪晴娘不肯再與他重修舊好。

  然而東蓮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那股懊悔頓時轉為暴怒——

  「喻二爺就跟懷爺不一樣了,他對奴婢們可好了,不僅從不責罰咱們,在奴婢們受了懷爺的責罰後,他還會拿藥給咱們敷,所以大家都很感激喻二爺。」

  東蓮先是把他說得一無是處,卻在下一刻這般誇讚喻子安,讓喻子懷忍無可忍,一手掃落茶壺,怒目喝斥她,「你說喻子安對下人好,但你可知道,他拿的那些藥全是花我的銀子買來的。

  「打他出生以來,他沒為喻家掙過半分錢,這些年來花我的銀子去做他的好人也就罷了,竟還設計栽贓構陷於我,謀奪我一手掙來的家產,倘若他真有本事,就該自個兒去拚搏出一番事業來,這樣算計我算什麼?!你簡直是瞎了狗眼,連好人壞人都分不清楚!」

  東蓮被他盛怒的模樣一時嚇住了,而這情景恰好被剛回來的羅晴娘給撞見,還聽見他責罵東蓮的那句話。

  神情;向溫靜的她罕見的露出怒意,護著東蓮,嗓音冷淡的道:「若是子懷哥在這兒住得不舒心,大可離開,別拿東蓮出氣。」

  聽見她的話,再見她臉上那疏冷的神色,喻子懷的怒火頓時一滯,張口想解釋什麼,「我沒有,是她說喻子安好,我才一時失態。」

  這些年來東蓮一直服侍著她、護著她、陪伴她,即使她被趕出喻府也忠心耿耿、不離不棄,羅晴娘心裡早把東蓮當成親妹妹看待,連她都不曾對東蓮說過重話,哪能忍受有人這般喝斥她。

  聽了他的理由,更讓羅晴娘覺得他是在拿東蓮撒氣,臉色不由得微沉,「東蓮沒說錯,子安確實好,她性子直,不會諂媚奉承,且她已不是喻家的下人,沒必要再奉承討好你,你沒資格因此而責備她。」

  「你……」見她一味偏袒,甚至為此斥責他,喻子懷氣壞了,「好,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可以了吧,我走!」他將手上拿著的那包物品重重擱在桌上,憤而轉身離去。

  在他走了之後,東蓮猶豫了下才開口解釋,「小姐,方才是我說了些懷爺的不是,才會惹得他生氣。」

  「這兒不是喻府,不管你說了什麼,他都不該拿你發脾氣。」

  見她一心護著她,絲毫沒有責怪她,東蓮心中一暖,遂將適才發生的經過一一告訴她。

  「……懷爺那樣問我,於是我就老實的數落了懷爺以前苛待下人的事,後來提到喻二爺,說他待咱們下人很好,懷爺便臉色陡變,氣急敗壞的怒罵我。」

  聽完事情的經過,羅晴娘思忖須臾,便明白他約莫是被弟弟奪了家產,卻聽東蓮如此誇讚子安,心中難免不平,才會暴怒斥罵她。

  東蓮說完事情之後看向桌上的東西,「懷爺留下的這包是什麼?」她好奇的打開外頭包著的布巾,見裡頭擺放了兩隻錦盒。

  她先打開左側的那個錦盒,裡面擺放了一隻精巧雅致的白玉手鐲,她訝異的脫口而出,「噫,這是羊脂玉手鐲。」她忍不住再打開右側的錦盒,裡頭放著一根野參,東蓮驚訝的望向羅晴娘,「懷爺留下這兩件東西,莫非是要給小姐的?」

  羅晴娘不由得想起日前她曾無意間向他提過,母親久咳不愈,大夫說她元氣不足,若是能找到百年人參來溫補調養身子,多少會有些幫助。

  這人參是他特地找來要給娘服用的吧?看人參的樣子至少也有上百年了。

  東蓮拿起那隻玉鐲子,仔細看了看,「這鐲子摸起來溫潤細膩,定是懷爺要送給小姐的。」思及適才他帶著怒氣離去的事,她神色有些訕訕,早知道他帶回了這麼好的東西要送給小姐,她先前也就不會那麼說,氣跑了他。

  「這兩件物品價值不菲,咱們可不好收下。」羅晴娘不知他手上還有多少銀錢,卻知道在這種時候,他手頭應當並不寬裕,何況兩人已不是夫妻了,她也沒理由收下這樣貴重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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