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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莫顏    


  平日,大人若有事交代,都在府衙的議事廳內,倘若有秘密任務,大人便會私下派人傳口信給她,到項府一趟,以防人多口雜。

  當接到了口信,她便悄悄出門,沒讓任何人知道她去哪兒,當然包括盜狼,這是她和大人之問的默契。

  項府門房的人受了大人的命令,早在大門守候著,一見到她遠遠騎來的身影,立刻敞開大門,讓她和馬兒直接通過。

  到了馬廄,將馬兒交給負責看管照料馬兒的下人後,她便直接朝內院的書齋走去,大人一向在那兒等她。

  項府裡,全是受過精良訓練的僕人,也都認得慕容紫。

  來到書齋,跨進門檻,等候她的項少懷正坐在書案前,拿著丹青在紙上揮毫。

  她沒有立刻上前打擾,而是安靜的候著。

  陽光透過窗欞灑進的光線,投射在牆上掛著的水墨字畫,那字跡筆墨,剛勁有力,書齋內的擺設工整有序,安靜的室內,偶爾傳來窗外清脆的鳥鳴。

  項少懷將最後一筆勾勒完後,放下羊毛筆,沉穩內斂的眸子這才拾起,落在那沉靜得幾乎要融入空氣裡的容顏上。

  「讓你久等了。」

  「大人言重。」

  這時候門外的僕人走來,為兩人端來香茗,這僕人也聰明伶俐,熟知大人習性,抓准了時間,不需大人吩咐,將上茶的時刻掐得恰到好處。

  僕人將茶壺放好,為兩人的茶杯裡各斟上半分滿後,便恭敬的退出門外。

  「坐下吧,陪本官品茗這上好的茶香。」

  「是,大人。」

  她順從的入了座,捧起茶杯,聞著茶香,安靜的入口。

  待喝了幾杯後,項少懷才緩緩開口。

  「白紹東,你可還記得?」

  她點頭。「鐵劍山莊的莊主。」

  「還記得幾個月前,我派你去鐵劍山莊一趟?」

  「記得,當時大人要屬下送一份禮到鐵劍山莊,給白老夫人送祝壽賀禮,屬下也在那兒住了半個月,直到白老夫人壽宴結束才離開。」

  「那麼你對白莊主印象如何?」

  「白莊主為人正直,樂善好施,是個直爽的人。」

  她心中奇怪,不明白巡撫大人怎麼會突然談到白莊主。

  「你可知,白莊主自從見到你,便心儀於你,多次差人送信來邀你再去作客,逢年過節,還叫人送禮來。」

  「……白莊主,是好客多禮之人。」

  「好客多禮,也要看對象是誰。」

  大人話中透露的訊息,令她心兒一跳,垂下的眼,避開大人的目光。

  「三天前,白莊主派人來拜訪本官,還送了一份大禮,你可知,為了什麼?」

  她搖頭。「屬下不知。」

  「猜猜看。」

  她想了想,仍是搖頭。「屬下愚昧。」

  項少懷剛冷嚴峻的神情,難得露出親切和藹的笑容。

  「白莊主派人來,希望能讓本官作個媒,向你提親。」

  她驚訝的抬起頭,望著項少懷,雖然心中有預感,但經由大人口中說出,還是嚇了一跳。

  在鐵劍山莊作客的那半個月,她知道白莊主對她有意,不單對她禮遇有加,他看她的眼神,早讓她心裡有數。

  可郎有情,妹無意,她始終淡然有禮,保持距離,完成大人交付的命令後,白老夫人壽宴一結束,隔日便啟程,婉拒了白莊主慰留的好意。

  之後,白莊主都會派人送禮來,目的當然是討好她的心意,只是這一次,想不到白莊主竟派人來提親。

  「本官想問問,你意下如何?」

  她望著項少懷,瞧見了他含笑的眼底,有著欣喜。

  「大人……希望我怎麼做?」

  「鐵劍山莊在江湖上享有盛名,本官認為,這是一份很好的姻緣,本官倒很樂意促成這段良緣。」

  她心頭一緊。「大人希望我嫁給他?」

  巡撫大人溫和道:「還記得你十三歲時,因飢寒交迫,流浪昏倒在路旁,本官將你帶回,並收留了你,除了訓練你武藝,也請來先生教你琴棋書畫,只要本官要你學的,你都不眠不休的去學習,加上天資聰穎,從來沒讓本官失望過。」

  在他腦海裡,回憶起七年前,那個才十三歲,卻有著一雙冷然目光的小女孩,如今已長得婷婷玉立。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是本官一手拉拔長大,這些年來,對本官忠心耿耿,本官說一;你從不想二,也毫無怨尤,為了百姓出生入死,本官也是會疼惜你。」

  「大人……」

  「你也二十了,一般姑娘家到了十七、八歲,都已嫁作他人婦,是本官疏忽了,你應該有個好的歸宿,當鐵劍山莊的莊主夫人,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她避開大人的視線,輕咬著唇。「屬下配不上。」

  「白莊主為人豪情灑脫,閱歷豐富,絕不是心胸狹窄之人,一般的閨秀,他是看不上的,而他愛的,正是像你這樣聰慧俠義的女子,本官相信,他會好好善待你的。」

  「我……」她沉默著,不知道該不該答應?大人雖要看她的意思,但從大人期待的語氣中,她聽得出來,大人希望她能答應這門親事。

  而她,從以前到現在,也盡全力完成大人的心願,只要他開口,她一定全力以赴。

  若是以往,她一定毫不猶豫的點頭,絕無任何遲疑,可這回,她卻遲疑了,腦海裡竟浮現盜狼的影子。

  是怎麼回事?她……在顧慮他?為何她會遲遲拿不定主意?

  有力的大掌,輕放在她肩膀上,慕容紫抬起臉,望著大人清澈透利的眸子。

  「你考慮看看,再做決定,三日後回覆我,嗯?」

  這肩上的手,突然之間讓她覺得好沉重,望著大人,她說不出拒絕的話,終究,她低下了頭。

  「屬下……會好好考慮的。」

  ☆ ☆ ☆ ☆ ☆ ☆ ☆ ☆ ☆ ☆ ☆ ☆ ☆ ☆

  返回住處後,慕容紫一個人發著呆,陷入了沉思。

  嫁人?她想都沒想過,總認為自己這輩子不會嫁人,也不打算嫁人,曾經想過自己老了,便長伴青燈,孑然一身的過著隱居的日子。

  她該答應嗎?

  腦海中,禁不住又浮起那桀騖不馴的身影。盜狼老是對她自稱為夫,以她丈夫自居,她只當是他耍弄的戲言,可在內心深處,卻為他這句戲言靜海生波,悄悄怦動著。

  想起上回,當她扮成王柔柔引銀狐上鉤,盜狼卻闖進了她的房,同時也闖進了她的心,他是如何找到她的?到現在她還弄不懂,只知道這男人就是有辦法找到她,連銀狐都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直到現在,除了大人和師爺,沒人曉得他才是逮著銀狐的大功臣,但他從不說,也不邀功。

  他只讓她曉得,抓銀狐,是為了她。

  他真是個謎樣的男人,看似無情,卻又熱得像一把燎原的野火,一到了夜晚,當睡眠中的她感到熟悉的胸膛將她環繞時,她心中不由得歎氣了。

  對他的氣味,她已經很熟悉了,沒有抗拒,因為抗拒也沒用,儘管他們白天針鋒相對,可到了夜晚,一切紛爭止息於他索取的吻、有力的環抱,而她只能嬌軟順從,因為她也求取這副胸膛的溫暖,來煨燙自己冰冷的身心。

  或許就是因為如此,所以她猶豫了。

  他……可有想過娶她為妻?

  他對她,到底是真情真意?還是……只是一場交易?

  當他曉得有人向她提親,不知會做何反應?是聽若罔聞?抑或大發雷霆?然後將她困在懷裡,就像每一次,霸氣的宣示,她是他的。

  思及此,她臉淡淡的紅了,心中竟升起了期待……

  她決定去問問盜狼的意思,因為她必須確定盜狼真正的心意。

  她來到差房,裡頭正有幾名值勤的官差,他們談天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還未進門的她,聽得一清二楚。

  「這盜狼也太囂張了吧,去酒樓賭坊也就罷了,竟然還公然跑到青樓享艷福。」

  慕容紫頓住腳步,站在門外沒有進去,這話令她訝異。

  「他去青樓?」

  「可不是,去的還是月華坊的明月樓。」

  其他人嘩然,睜大了眼。說起月華坊,大夥兒的眼睛可是比天上的太陽還雪亮,因為月華坊一個月前來了一位姑娘叫明月,造成不小的轟動,而這位明月姑娘美得傾國傾城,才華洋溢,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成為月華坊的花魁。

  多少公子想見這位明月姑娘,還得看她願不願意,只有她點頭,外人才能進入她的明月樓,與她共處一室。

  「那傢伙見到了明月?還被邀請入了明月樓?」

  「可不是,說來真氣人,要不是我無意中親眼看到他走進明月樓,不然打死我都不相信哩,最近都不見他的人影,還不是因為天天往月華坊跑,真令人氣憤!他昨晚沒回來,肯定是睡在溫柔鄉里徹夜不歸,實在不甘心。」

  聽到這兒,慕容紫心兒一沉,心口像是被一塊鉛石重重壓著,她安靜的離開,騎上馬,直往月華坊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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