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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七巧    


  回想十多年前那個無緣出世的兒子,袁碧雲仍感到萬分心痛。

  「發生那件事之後,我跟她爸的感情逐漸疏離,她爸在外面逢場作戲,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再計較,因為我知道他有分寸,他還是看重這個家,尊重我這個妻子,就算因為沒有兒子而感到遺憾,卻也從沒想過讓外面的女人替他生。

  「這次是個意外,他向我保證,無論孩子是男是女,決不會跟筱書爭家產。可是,他愈保證我愈不安,萬一是兒子,難保他不會連那個女人一起迎進門,取代我跟筱書……」說到傷心處,哀碧雲不禁眼眶泛淚。

  如果年輕時的她,一定會竭盡所能地扞衛自己及女兒的權利,但這些年的歲月,磨去她的稜角,對許多事選擇消極妥協。

  車聖以第一次見到凌母軟弱的一面,他內心難過,更為凌家的家庭問題擔憂。

  曾經,筱書因得知即將當姐姐,興奮開懷不已,事隔十二年,當她再度聽到要成為姐姐的消息,卻是父親外遇所生的孩子,可想而知,她內心的打擊及震撼有多麼強烈。

  過去她無論是苦、是樂,總會向他傾訴,但這一個月來,她不再手動找他聊天,他因為要籌辦訂婚之事,太過於開心、忙碌,忽略了她的轉變。

  「我瞭解凌伯父,他不是個會拋家棄子的男人。」車聖以低沉道。即使凌華耀行為不當,身為晚輩的他也沒有資格指責。

  「瞭解不能保證什麼,就算想相信他的保證,我還是無法不惶恐,所以得知你有意跟筱書在一起,我和她爸都非常中意你,才會急著要你們定下來。

  「對我們三人而言,你都是顆強力的定心丸,筱書她爸可以放心把事業交給你管理,筱書可以得到終生的依賴與保障,我也不用再顧忌那個私生子,因為無論男女,將來都無權爭奪她爸交給你們的家業。

  「因為這些顧慮與隱憂,即使筱書強烈地拒婚,我還是苦苦地逼她妥協,才會發生這起意外……」袁碧雲對此感到內疚不已,幸好女兒已平安醒來。

  第4章(2)

  「筱書強烈拒婚?」聽到這個,比起前面的事件,更令車聖以驚詫。

  雖然訂婚當日,筱書逃家的行為令他費解,他卻不願想成她是想逃婚,可現在從袁碧雲口中得知真相,令他心口一扯,萬分難受。

  「筱書再三強調只當你是哥哥,無法跟哥哥結婚當伴侶,如果我知道她內心如此抗拒,甚至不惜逃婚,發生車禍,說什麼我也不會逼她接受。

  「她昏迷的這幾天,我跟她爸都非常懊悔,我顧慮自己的處境,她爸在意事業的發展,我們都完全沒有顧慮到筱書的心情。

  「因為這起意外,我們才深深體悟到,如果失去筱書,我再爭什麼都沒有意義,她爸事業做得再大也沒有意義,外面女人生的孩子,更不可能取代筱書一分一毫。

  「我跟她爸商量過了,決定取消你們的婚事,從今以後,我們不會再逼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筱書過得幸福快樂,才是最重要的。」袁碧雲語重心長,娓娓道出一切。

  車聖以愈聽心愈沉。沒想到筱書會發生意外,主因是他。

  現在她雖然清醒了,卻忘了許多事,也不願接受兩人的關係從親暱的兄妹,轉變為尷尬的未婚夫妻,她寧願將一切平淡化,認為兩人只是沒交集的鄰居。

  她的逃避、選擇,讓他細想後,更為心痛難受。

  「聖以,筱書她爸仍很看重你的實力,會繼續栽培你在建築業發展,將來如果你願意,他想讓你當他的左右手,甚至可能委託你經營公司,只是……你跟筱書的婚事,希望你別太執著,我們不會再左右她的感情婚姻,你也不要逼她一定要恢復記憶,好嗎?」袁碧雲最後沉重地請托。

  車聖以的黑眸沉靜無波,靜默兩秒,才淡道:「不好。」

  「聖以?」袁碧雲不禁心生焦慮,擔心女兒再次受到傷害。

  「我可以暫時不執著於婚事,但不代表我選擇放棄。筱書想逃避,遺忘關於我的記憶,這個我決不接受,我會幫她恢復記憶,不只是我的,還有我哥的。」他黑眸裡閃著無比堅定的決心。

  「醫生說過,最好別刺激筱書,她想恢復記憶,有一天會自己解禁。我不希望你對她造成二次壓力和傷害。」衰碧雲神情一凜,是懇求,也是警告,為了保護女兒。

  「伯母,如果你相信我對筱書的感情,就知道我比任何人更不允許她受到傷害,我不會強迫她回憶,我相信她的心靈沒這麼脆弱,她只是腦袋一時無法消化太多麻煩事,才短暫封閉起來。」車聖以薄唇微微一勾,心情不再那麼陰鬱窒悶。

  只要她平安無事,兩人接下來多得是時間相處,而且他對她向來耐性十足,還是比她父母還要瞭解她的人,他相信,她總有一天會記得一切的。

  凌筱書半躺在病床上,膝上放著一本母親買來的流行雜誌,意興闌珊地翻閱著。

  醫生告訴她,她得了心因性失憶症,她似乎失去很多記憶,母親卻要她別去回憶,只要安心養好身體,等出院後,一家人重新快快樂樂地生活。

  她不知道遺失的記憶重不重要,是好是壞,卻無法完全不在意。

  尤其對車聖以,她開始產生許多矛盾的感覺。

  醒來初見他時,她因混亂的記憶、逃婚的畫面、車禍的驚懼,對他心生一抹不明的畏懼。

  然而他離開病房後,她卻一直想著他憔悴的面容、深黝的眸光、擔憂關愛的神情,以及溫柔撫觸她臉龐的舉動。

  她不應該害怕他,因為當他的手碰觸到她臉頰的那一瞬間,她並沒有一絲排拒,反而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

  如果,她跟他只是不熟的鄰居,為何他會守在她病床數夜,神情焦慮憔悴?

  可是,她跟他如果不是被逼婚,她為何會在訂婚之日,不顧一切地逃婚?

  腦中再度憶起那鮮明的一幕,她緊抓著禮服裙擺,赤足踩在熱燙的柏油路上拚命狂奔,不停回頭看,擔心有人追趕……她擔心追出來的人,是他嗎?

  再回過頭,看到的卻是一台白色的車,下一瞬間,她腦中只剩一片白茫混沌。

  再度憶起車禍畫面,她不禁心驚膽戰,雙手環抱著頭,思緒混亂。

  「筱書!」車聖以一走進病房,便驚見她坐在床上,緊抱著頭,他急忙放下手中的水果,上前探看。「頭痛嗎?」將床上的她攬進懷裡,一手輕撫著她的後腦勺。「放輕鬆,深吸一口氣。」他柔聲勸哄。

  凌筱書被他的行為驚愣住,她只是一時思緒混亂,並非真正頭痛。

  她的頭埋在他的胸前,令她呼吸一一窒,心跳加速,他身上的味道,她並不陌生,他的懷抱,並不讓她討厭,她不認為自己該懼怕他。

  「我……沒事。」緩緩退開,失去汜憶的她,對兩人突然的親暱動作,不免有些不自在。

  「筱書,你怕我嗎?」站在床邊的車聖以,低頭凝著她,眼神幽黯。

  「我……不知道,應該沒有。」她仰臉看著他,輕搖頭。

  再次見到他,他整個人乾淨整潔,不若昨天的憔悴,她對他也少了些生疏感。

  「沒有就好。」車聖以這才釋懷,只要她別怕他,他便覺得很欣慰了。  「你才剛醒來,別急著想要恢復記憶,先好好休養。」他雖然希望她快點想起以前的一切,卻不願她有任何壓力。

  她方纔的模樣嚇到他了,他以為她又頭痛了。他希望她能慢慢放鬆心情,先忘卻車禍的恐懼後遺症。

  「我摘了一袋櫻桃,這棵櫻桃樹,是你種在我家庭院的。」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新鮮櫻桃。

  凌筱書聞言一愣,對於他口中的櫻桃樹毫無印象,也不記得他家庭院是什麼模樣,更不曉得她為什麼會在他家庭院裡種櫻桃樹?

  「你先看個雜誌,我去把櫻桃洗一洗。」將滑落到她腳邊的雜誌撿起來,放到她手中,車聖以便提著塑料袋進浴室。

  他特地摘她種的櫻桃,並非急著希望她能快點想起什麼,只是見到櫻桃早已熟透,不少果實已掉落在地,他才順手摘來給她吃的。

  方纔她略歪著腦袋,略蹙著柳眉,表情升起一抹好奇、困惑,令他對幫她恢復記憶,充滿樂觀想法。

  依她單純的個性,不會複雜地把記憶緊鎖起來,只要利用她的好奇心,引發她自然去聯想,相信不久便能讓她無負擔地解除記憶封印。

  「Hi!」車聖以推開房門,大咧咧地踏進房間。

  「你、怎麼進來了?」聽到敲門聲,還來不及響應,便看見他直接闖入她的臥房,凌筱書難掩詫異。

  「當然是走進來的。」他揚唇一笑,一派輕鬆。

  「你怎麼可以進來我房間?」母親不是在樓下嗎?管家張姨怎會讓他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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