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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席維亞    


  閻黎兩家的關係也很耐人尋味,陸運贏在快捷,而漕運贏在載貨量,優越之處同時也為對方的缺憾之處,雖然彼此競爭,卻又密不可分,在客戶有特殊需求時,他們會毫無芥蒂地仰賴對方的長處,但私下他們無不想盡辦法克服自己的短處,比快、比便捷,努力想把對方的客源拉攏過來。

  亦敵亦友,互相砥礪,是他們的最佳寫照。

  原以為太平盛世,閻、黎兩家的良性競爭會帶給百姓更多的便利,但誰也沒料到,一場意外顛覆了這和樂融融的景象。

  「要是閻逍還在,哪會容忍底下的人這樣亂搞?」旁邊的賣油郎撇唇,惋惜歎道。「他好不容易奠下的根基,卻讓人輕易毀了,若不是閻家只剩下閻逸這個命脈,這當家的位置根本輪不到他來坐鎮!」

  「就是啊,明明是堂兄弟,能力卻差那麼多!」其他人聽了,紛紛點頭附和。

  「可惜啊!」一旁的肉販重重噴了口氣,手上的屠刀用力剁著肉骨頭,像在打抱不平似的。「閻逍年紀輕輕就這麼走了,實在是天妒英才……」

  想起閻逍的遭遇,在場的人全都不勝唏噓。雖已事隔五年,但由於過度震驚,直到現在京城的人都還記憶猶新──

  當年,閻逍自外地返家途中遭劫,屍首遍尋不著,但就現場血跡斑斑的狀況顯示,絕對是凶多吉少。經過一番搜索,都毫無所獲,閻家不得不接受這殘酷的事實,改由閻逸接下家業。

  和閻逍的沉穩寬宏不同,閻逸好高騖遠、自私圖利,一心只想賺錢,卻又疏於管理,放任手下的人為所欲為,閻記的聲譽開始一落千丈。運費變貴、速度變慢、寄丟東西更是時有所聞,原本紀律嚴謹的規範早已隨著閻逍的失蹤一併煙消雲散。

  像以往快馬奔過大街這種危險事兒,在閻逍的掌管下是絕對禁止的,但現在閻逸根本不管這些,任由郵騎在大街上橫衝直撞,上回有人因閃躲不及被馬踹斷腿骨,閻逸居然默不作聲,直到旁人看不過去,聚眾包圍閻記,他才勉強丟了五兩銀子,賠償了事。

  「喂!閻爺只是失蹤,你幹麼咒他死?」一名路過的青年聽到他們的談話,氣得停下腳步,指著肉販的鼻頭罵。

  肉販先是一愕,看清那人是閻家的馬伕劉小三,一把火也上來了。

  「本來就是啊!如果不是到了陰曹地府回不來,幹麼放著好端端的當家不做?」肉販揮舞手中的屠刀,怒聲吼了回去。「事實還不准人說,閻記這麼霸道啊!」

  「你說閻記什麼我都不管,就是不准咒我們爺死!」劉小三氣炸了,無視那把亮晃晃的屠刀,掄起拳頭奮不顧身地衝了上去。

  「要打來啊,怕你不成!」肉販將刀往砧板一扔,兩人開始扭打起來。

  「住手!快來人,幫幫忙啊!」旁人驚喊,趕緊介入,又是拉扯又是阻攔,一陣混亂,好不容易終於把兩人架開,在場的人全都掛綵。

  即使被制住,劉小三依然憤恨不已地瞪著肉販,肉販也是心有不甘地瞪著劉小三,雙方都是臉紅脖子粗,大有一種只要旁人一鬆手,就會立刻再大斗三百回合的態勢。

  「你也真是的!」一名老者撫著亂中被揍了一拳的下巴,開口痛罵肉販。「你明知道小三自小就跟在閻逍身邊當馬僮,感情再深不過了,你還故意用那些話激他?」

  劉小三想起閻逍對他的好,眼圈兒一紅,一個大男孩當著眾人的面掉下淚來。肉販見狀,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小三,他的話你也別往心裡放。」旁人低聲勸著。「我們都很希望閻爺能回來,只是這些年的期望全落了空,失望在所難免。」

  所有的人都在盼,或許閻逍沒死,只不過是有事耽擱了,但隨著時間流逝,希望也就越渺茫。

  其實劉小三心裡早已有底,聞言,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忍不住放聲大哭。那時爺出門前,還是從他手上接過韁繩的,他卻再也等不到爺回來……

  「小三,對不住啦!」肉販一臉尷尬,不知如何是好。「是我不對,之前我寄回老家的信被閻記弄丟,所以才會遷怒亂罵,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其他人也趕緊安慰,一旁有人經過好奇詢問,聽到有關閻逍的事,不禁又是一陣感歎,人愈聚愈多。

  沒人留意到,不遠處,有個男人蹲坐牆角,靜靜地看著一切。

  他的衣著殘破骯髒,長髮散亂黏膩,和雜亂叢生的落腮鬍一起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餘下一雙眼,看向人群,透著精銳光芒。

  好一會兒,聚集的人潮散了,男人斂下目光,那模樣,和街邊的乞丐無異,有人經過他面前,嫌惡地皺了眉,還特意繞開,就怕他的骯髒和異味會染到自個兒身上。

  突然,「鏘榔」一聲,有個銅錢滾到面前。男人抬眼,看到一名婦人站在數步之遙的地方,半是同情、半是鄙夷地看著他。

  「讓你買點吃的,好手好腳,去找份活兒吧!」婦人丟下話,轉身就走。

  盯著那枚銅錢,男人幽闇的眸子變得更加深沉,須臾,他拾起銅錢,揣入懷中,而後起身離開。

  男人一站起,高大魁梧的身形引人側目,但一身骯髒模樣,讓人目光自他身上掠過之後,就不想再朝他多瞧上第二眼。

  一路上,他徐緩走著,最後,在一間鋪子前站定腳步。他抬頭,方才人們談論的「閻記」招牌映入視線,他微瞇了眼,腦海中的畫面和眼前所見景象重疊──

  曾經,這裡門庭若市,密集出發的郵騎活力十足;而今,鑲漆金字的招牌依然,敞開的鋪子前卻門可羅雀,不見往年的盛況。

  男人斂回目光,踏上台階,走進鋪子。

  櫃檯裡頭只有一名夥計,正拿著草根逗竹筒裡的蛐蛐兒,眼角瞥見有人進來,頭也不抬地揚聲喊道:「要寄什麼啊?」

  男人理也不理,直接走到一旁椅子坐下,黑眸透著和邋遢外表不相襯的精光,端詳鋪裡的一事一物,看到雜亂無章堆放的貨物,和蒙了灰塵的木櫃,眼神因慍色變得冷沈。

  沒得到回答,夥計納悶抬頭,見乞丐模樣的他大剌剌地坐在椅上,臉色一變,立刻跳了起來,迭聲斥喝:「滾!要錢上別的地方要去,少來觸霉頭!」

  男人不為所動,從脖子處拉出一條繫繩,繫繩上懸著一塊拇指大小的鐵片,黑沉沉的。他將鐵片平舉,不發一言地看著夥計。

  「我這兒可不是當鋪,也不收破銅爛鐵!」不曉得那塊鐵片的來歷,夥計火了,衝出櫃檯,伸手就要揪他出去。「快給我滾!」

  男人不避不閃,在夥計抓上他手臂時,掌心陡然一翻,反將夥計的胳臂扭到背後,痛得他哇哇大叫,用盡力氣完全掙脫不開。

  「閉嘴。」男人總算開口,低沉不見起伏的冷然聲調,讓人不由自主地起了寒顫。

  夥計立即噤聲,不只是被制疼痛,有更多是因為被來人強悍的無形氣勢給全然震懾。

  「鋪裡有哪個元老在?」鬆了對他的鉗制,男人又問。

  撫著發疼的胳臂,夥計原想奔出門找救兵,但一對上那雙銳眸,什麼念頭都嚇得沒了,只能結結巴巴地乖乖答道:「……徐、徐掌櫃在……」

  男人微擰起眉,在腦中搜尋姓徐並足以擔任掌櫃的人選──姓徐的只有一個人,但並不足擔此大責。「叫他出來。」

  夥計哪敢說不?連忙衝進以布簾相隔的內室。半晌,有人揭了布簾,一個身形瘦小、斯文到近乎陰柔的年輕男子走了出來。

  「他?」看到鋪裡坐的男人,徐士維一把火起,揚手就朝夥計的頭臉打去。「搞什麼?區區一個乞丐居然還要我出來打發?養你們這群廢物做啥!」拔高的音調尖銳刺耳,若沒見到人,還以為是潑婦在罵街。

  「他說要找您啊……」夥計苦不堪言,護著頭左躲右閃。

  「你以為我會認識乞丐嗎?」徐士維嗤哼,瞧也不瞧男人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男人冷眼看著,在他即將跨進內室時,緩緩開口:「那,你總識得這塊牌。」

  徐士維停下腳步,回頭正想大罵,卻在看到男人手上的鐵片時,倏地瞪大了眼,臉色慘白如紙。

  「你、你……」他指著男人,手不停發抖,猶如見到鬼魅一般。

  一旁夥計看呆了,他進閻記兩年,可還從沒見過跋扈的掌櫃嚇成這副德行。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那塊黑不溜丟的小鐵片,又是幹啥用的?夥計嚥了口口水,鼓起勇氣朝男人看去,但那被發須遮蔽的面容,說什麼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看來,你是識得了。」男人嗤笑,將鐵片握進掌中,起身走到徐士維面前,居高臨下睥睨著他。「我還以為,這塊牌,應該閻記裡的人全都知道,沒想到,居然還得勞煩到掌櫃才認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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