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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唐絹    


  她一邊剪紙,一邊想著:這幾天,自己到底在生他什麼氣呢?

  就是氣他的不坦白。

  她為他處理這家裡的一切,除去僕傭的身份,她心裡也是願意的。即使他總要她少費些力準備晚餐,可她還是弄得周詳,只因她實在不忍心看到他回到家時,面對一室冷清的那份落寞、空虛。

  她會留下來,也是自願的。因為她以為自己瞭解他,瞭解他是個害怕寂寞、需要他人關懷的人。

  她以為她瞭解他……

  可為什麼,就在她以為他會說出同樣心情的時候,他老是轉開了臉、遮住他的心,不讓她看清他的真情。

  妳不願意也沒關係!

  那只是,替咱們緩頰而已。

  不然妳要我怎麼回答?難道真要我說妳是妓女嗎?

  他知道嗎?他說的那些話真傷她,尤其他是在一個這麼在乎他的女人面前,說出這些話。

  這也就算了。從那之後,每次他們談話,卻都在那些言不及義、不知目的為何的話上頭繞著圈圈。

  他是不是根本沒有真情?他是不是在嫌棄她?她,到底是他的誰呢?

  「妳在歎什麼氣?兔兔。」

  兔兔大驚,猛地抬起頭。她結巴了。「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是揚滿善,正坐在她對面。

  奇怪,平常他走到哪兒,總是會砰砰砰地響,因為他很組魯,好像非把門給拆散了似地關門。所以要找到他、或是知道他的到來,不難。

  可今天,他卻可以無聲無息地坐在她對面,還聽到了她的歎氣,甚至溫柔輕聲地問她,在歎什麼氣……

  等等!他剛剛,是怎麼問問題的?

  溫柔輕聲?

  不是:馬的,妳給老子歎什麼氣啊?!有啥煩心的事,快說!

  而是:親愛的,妳在歎什麼氣呢?有什麼煩惱,可以說給我聽嗎?

  啊啊啊啊啊——眼前的人是揚滿善嗎?

  「兔兔,妳還沒回答我喔。」揚滿善又和氣地說:「妳在歎什麼氣呢?」

  「你、你幹什麼啊?這個樣子說話,一點也不像你!」兔兔忙問。

  「不像?」揚滿善溫和地說:「其實真正的我,就是這個樣子。」

  「騙人!」兔兔伸手,去揪他的臉皮。「你一定是假的!快說,你是誰!」

  「痛痛,馬——」揚滿善吃痛地叫。

  「哈哈,這才是阿善啊!」真正的揚滿善絕對會罵:好痛,馬的,妳捏個啥勁啊!

  這才是揚滿善啊!可沒想到……

  揚滿善深吸一口氣,仍是滿臉笑容,輕聲細語。「兔兔,妳別這麼租魯嘛。」

  頓時,兔兔掉了滿地雞皮疙瘩。

  「對了,兔兔,我給妳買了一些小點心。妳瞧。」說著,他拿出了一隻木盒,打開。

  兔兔一看,竟是小巧討喜的鳳眼糕,還有金黃剔透的甜粿。

  平常,揚滿善不但討厭吃這些東西,更討厭看到這些東西。

  他通常會說:他奶奶地,妳們這些女人,就喜歡吃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要我吃?呸!男人吃了會變娘們的。男人就是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知道嗎?

  這傢伙,今天到底是怎麼搞的?她一定要探探他的葫蘆裡賣啥藥。

  「真是太謝謝你了。」既然他要演,她也奉陪。她裝出一副開心的樣子。「看起來好好吃,阿善也來吃吧!我去泡茶。」

  揚滿善把她抓回來,牽著嘴角笑說:「不不,妳自己吃就好,我想吃妳精心替我準備的晚膳。」

  嘿嘿,想逃?沒門。

  她裝出不捨與無辜的模樣。「可是阿善,只有我一個人吃,很沒意思耶!你買得那麼辛苦,你陪我吃好不好?好不好嘛?」外加撒嬌。

  她看到揚滿善的臉僵了片刻。她想下一刻,揚滿善就會原形畢露:老子不吃就是不吃,這種水蛭般的東西有啥好吃?!

  她偷笑地等著。

  揚滿善又吸了口氣,像個要跳崖的人在鼓起勇氣。

  「好、好吧。」他的微笑有些顫抖。「那麻煩妳了,兔兔。」

  耶耶耶?他要吃?他當真是徹徹底底的改頭換面了嗎?

  不可能!她一定要親眼看見他吞下肚才行。

  於是她就巴在桌邊,瞪眼看著揚滿善的一舉一動。

  「咳咳。」他咳了幾聲。「妳不去泡茶嗎?兔兔,我想喝黃金桂。」

  想趁她不在時搞小動作?不准作弊!兔兔笑著:「水還在滾呢!等會兒啦。你先吃、先吃。」

  她看到他的眉頭在跳動。哼哼,快到極限了吧?別想再裝溫柔耍她!

  揚滿善呼了口氣。「好好,我吃。」

  他伸手,去拿那盒裡的鳳眼糕。

  鳳眼糕是用細米粉和白糖製成的精緻干糕,就像餅一樣鬆脆易碎。

  他掐著拇指與食指,拿起了。可還沒放進嘴裡,那鳳眼糕就在他的手裡碎了。

  只見揚滿善咬牙,又去拿了一塊。還是在手裡就碎了。

  又一塊、再一塊。可都碎了。

  兔兔白了臉。

  揚滿善頭冒青筋。

  她好像明白了什麼。這傢伙,表面裝得溫柔和氣,可骨子裡的粗魯勁還是一點也沒變。光用兩指掐個鳳眼糕,竟也可以碎成這樣,可見那內力有多雄厚。他終究還是個粗裡粗氣的大男人啊!

  見揚滿善還想試,兔兔急忙阻止他。「啊!好了好了,別拿鳳眼糕,吃吃甜粿吧!」開玩笑,鳳眼糕再給他拿下去,她乾脆直接拿調羹舀粉吃算了。

  揚滿善看著那甜粿,感覺像在看仇人一樣。他低低地問:「當真?」

  「當然。」

  對了,揚滿善曾說過,甜粿長得就像水蛭,還說誰會把黏呼呼的水蛭放在嘴裡咬,說得她差點不敢吃了。

  相信這「水蛭」一定可以把真正的揚滿善給逼出來。

  兔兔拿了一個甜粿,放到揚滿善手上。「吃吧吃吧。」

  揚滿善又吸了大大一口氣。「好……好吧。」他接過,放進了嘴裡。

  結果──

  想把甜粿整個吞下肚的揚滿善,差點兒被甜粿給噎死。

  ☆ ☆ ☆ ☆ ☆ ☆ ☆ ☆ ☆ ☆ ☆ ☆ ☆ ☆

  兔兔可以感覺得到揚滿善的用心。

  「用力」的,用心。

  他似乎無時無刻都伴在她身旁,在觀察著她做些什麼,需要些什麼。

  然後,他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前來「幫」她。

  比如縫衣物,穿針。

  「我幫妳穿線,兔兔。」一個龐然大物靠了過來,溫柔地說。

  兔兔一邊拾著地上的雞皮疙瘩,一邊笑著拒絕。「不用了,我自己慢慢穿。」

  雖然揚滿善溫和地笑起來的時候,還真是難見的英俊,可才自覺的,兔兔還是拒絕了他。

  「妳別這麼說,我想幫妳。」

  天,他到底吃錯什麼藥,變得那麼客氣?

  看他如此堅持,兔兔給了他針與線。

  他高興地接過,很努力地將線頭對準針孔。

  大約一刻鐘,那根用生鐵打的硬鋼針,在他手上折成了兩半,線也纏得他滿手都是。

  又比如掃落葉。

  「兔兔、兔兔,我幫妳掃。」

  兔兔再度檢著滿地疙瘩,笑著說:「不用、不用,我自己慢慢掃。」

  「我替妳掃。」揚滿善一把抓住那掃把。

  「真的不用、不用。」兔兔推拒。拜託,堂堂侯爵在庭園掃地,像什麼樣?

  「我說,我替妳掃吧──」他的聲音依然和氣,但手上的力量可不是那麼一回事。他一施力,不但把掃把搶了過來,還把她推得老遠。

  兔兔滾到了一邊,只好默默地看著這位穿著華服的主人在庭園掃落葉。

  掃啊掃,掃啊掃,掃啊掃……

  風一直吹,葉一直掉,落葉怎麼都掃不完。

  她歎口氣,其實心裡是有點高興的。掃落葉是個極需耐性的事,難得急性子的揚滿善願意埋頭掃著。

  想著便覺得他辛苦,於是她起身到廚灶上燒水,給他泡了壺茶,還準備又甜又鹹的冬瓜肉餅。這是他這個號稱男子漢大丈夫的傢伙,唯一愛吃的甜食。

  弄了片刻,當她端了茶與肉餅回來時,她瞪裂了眼……

  掃把被分屍的遺骸落在一旁。

  往天上一瞧,發現樹上都光禿禿了。

  往地上一瞪,滿地都是落葉與樹枝。

  兔兔這才知道,這男人的內力有多麼強勁,順著怒氣一發,連樹上的枝葉都可以全震下來……

  再來說說他下廚房,幫忙她切菜、剁肉。

  純檜木製成的厚實砧板,活生生被他劈成兩段。

  總之,無論是洗碗、洗衣、拖地、買菜等等家務,有他的「幫忙」,總是可以讓兔兔收拾起來更有「成就感」。

  最後,她索性避開揚滿善,只敢在他上朝不在家的時候做家事,根本不敢繼續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了。

  不過,有時靜下心來想想……

  看他手忙腳亂的為她做了那麼多他一個大男人不熟練的事,雖然模樣很搞笑也很氣人,可是……

  她還真的滿高興的,也滿感動的。

  這或許也是這男人表現體貼的一種方式?

  她真的能相信,一個脾氣差到天怒人怨的男人,願意為她做出這麼徹底的改變嗎?

  她,想要相信,因為她希望自己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而他的改變,都是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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