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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唐絹    


  那眼神讓她感到心悸。

  他一直看、一直看……好像那道疤丑到讓他不敢置信。

  兔兔感覺到,她這幾天築起的心牆,只消被揚滿善這麼注視個片刻,就垮了,就毀了……

  她強裝鎮定,笑了笑。她摸著疤,問:「幹嘛這樣一直看著我?怎麼?你……  你覺得,這道疤很醜嗎?」

  揚滿善別過頭,看向別處。

  他頭這麼一別,徹底擊垮了兔兔的勇氣。

  她僵愣住了。

  「我們該回家了,兔兔。」他泠冷地說:「不好叨擾大夫那麼久。收拾一下衣服,跟大夫說一聲,我們就走。」

  「呃,阿善,你等一下──」兔兔慌張地拉住他的手。

  她希望一切都是她的錯覺。她希望他只是身體不舒服,所以脾氣變糟、不想說話而已。只是如此而己……

  不是因為她變得……丑了。

  可她得到的響應是──

  揚滿善甩開她的手,對她低吼:「快走!」

  吼完,便逕自快步走開了。

  只留下她獨自在那廊上,愣怔著。

  欲哭無淚。

  第8章(1)

  從那天之後,揚滿善沒有正眼瞧過她。

  即使她已經照著大夫說的,將妝粉磨細、塗在疤痕上,遠遠看去,仍是一張正常的臉蛋,可是……

  揚滿善的眼睛還是逃避著她。

  每當她發現他在逃避她時,她多想對他大吼:你憑什麼躲我?憑什麼?!都是你!都是你那身毒血,害我變成這樣的,你憑什麼躲著我?

  可她終究忍住了。

  這是多麼殘忍的話。即使恨揚滿善這態度,但她也沒想過要傷害他。

  她只能往好處想,會變成今天這樣,也不是揚滿善願意的。或許過些時日,他就會習價了,他們又可以像以前一樣了……

  可即使這樣想,一天中,她攬鏡自照的次數,仍是多得不可勝數。

  看著鏡裡的自己,那道又黑又扭曲的疤痕,她不斷地告訴自己:

  妳不醜,兔兔,妳不醜的……

  她說著,一直說著,說到喉嚨都被哭咽給弄啞了,還是要說。

  兔兔又回到了自己的房裡,獨居獨睡,就和與揚滿善發生關係前一樣。

  有時回到房裡,她會發現妝台上有幾盒上好的妝粉,全是新買的,盒上的封條都沒拆。

  她摸著那上好的漆盒,想,揚滿善是抱著什麼心態,送她這些妝粉呢?

  是要她不要那麼自卑嗎?瞧,擦上這些妝粉,她就和以前沒什麼兩樣了。

  還是……

  快擦上這些妝粉吧!不要老露出那張破相的臉,在別人面前晃來晃去的。

  是哪一個呢?

  她拆開了盒子,抹了粉,細細地往自己的臉上抹著。

  她對著鏡子,邊抹著,邊喃喃地說:「不醜,兔兔,妳真不醜,瞧,擦上這些妝粉,妳就和以前沒什麼兩樣了,沒什麼兩樣了………」

  說著,抹著,眼淚就掉下來了。眼淚糊了妝,她也不在意了。

  她哭,她放肆地哭出來,哭了一夜。

  她哭得太傷心,太絕望,所以也沒有發現到門外有人,就這麼守在她的房外,聽她哭了一夜不睡。

  ☆ ☆ ☆ ☆ ☆ ☆ ☆ ☆ ☆ ☆ ☆ ☆ ☆ ☆

  一日正午,兔兔到耕市買完菜回家,發現家門大開,許多工人模樣的男人搬著箱子進進出出。她驚訝地跟進去,看到那些箱子都給擺進了大廳。

  而揚滿善則懶洋洋地坐在那大廳一角的躺椅上,手上揣著一組陶壺、陶杯,瞇眼望向那些正在忙著的工人。

  兔兔有些不敢靠近揚滿善。

  她絞著手,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問他這是怎麼一回事。最後,她還是想默默地躲開,就裝作她什麼也沒看到吧。

  「欸!兔兔……」可揚滿善早看到她,拉著慵懶的聲音喚著。

  她沒過去,揚滿善更不耐。「妳過來啊──」

  一聽他這口氣,她更是想走。

  他用力拍桌。「叫妳過來!妳聾了是不是──」

  這震天一吼,把搬運工人都給驚呆了。

  「快搬!關你們啥事啊——」他看不順眼又是亂罵一陣。

  工人們埋頭苦幹,趕緊搬完走人。

  瞬間,大廳裡靜悄悄的,只剩下兔兔和揚滿善。

  兔兔吸一口氣。「你不是上朝嗎?怎麼又回來了?」

  揚滿善沒理她。他又斟了酒,搖搖不穩地起身,來到那堆箱子旁晃了晃。

  「妳啊,過來看看,看看我替妳買的,嫁妝。」揚滿善剛剛還在發火,現在竟是在笑。

  她心裡一突。「嫁……嫁妝?」

  「對啊,嫁妝。」他重重地拍著箱。「妳打開來看看,看看嘛!」

  兔兔的手在發抖。

  「開啊!打開啊──」

  她不想開,覺得此時的揚滿善好詭異。

  她不要上當,她絕不會上當。

  她不會那麼天真的,把這些都當成是自己的嫁妝!

  「馬的!我叫妳打開!」他摔下酒壺,扯著兔兔的手,要她去拉開箱子。

  兔兔尖叫,用力地抽開手,踉蹌地退到一邊去。

  可揚滿善竟不讓步,又要追過來扯她。

  「阿善!」兔兔叫著:「你到底要我怎麼樣?!」以前的阿善絕不會這麼粗暴的強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沒怎樣!」揚滿善凶她。「叫妳開個箱子,沒要妳的命。」

  「好哇,你說那箱子裡,是、是我的……」兔兔忍著哭意,顫抖著說:「我的嫁妝,是不是?」

  「對!」

  「我和誰要成親了?」

  「妳說呢?」揚滿善壞壞地笑著。

  兔兔呼口氣。「你希望我說什麼呢?」

  「說妳想說的。」

  她心一橫,衝動的脫口而出:「我和你的!」

  揚滿善臉一呆,隨即仰天哈哈大笑。這笑聲,彷彿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她低下頭,不想看他這樣笑。

  「我告訴妳,兔兔,我對妳有多麼好。」他踢開地上的酒瓶碎片,笑著說:「不但替妳找到一門親事,還為了妳嫁過去後不要被婆家瞧不起,又替妳找了戶絕對有來頭的娘家,好讓妳在外人面前抬得起頭。瞧,我揚滿善對妳多好,簡直是太好了,妳說是不是?」

  「你、你說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今天,我已經替妳辦妥了戶口。」揚滿善得意地說:「妳,從今以後跟那御醫姓,姓章。那御醫老頭,就是妳老爹啦!瞧,這是後台多硬的老爹,婆家敢欺負妳,他只要在太后耳邊說個悄悄話,那家人就死定啦!真好,是不是?多好啊!」

  「你要我當他的養女,再……再嫁給別的男人?」

  「對!連嫁妝都幫妳準備好了,明天就趕快閃人吧!」

  兔兔緊握著拳頭。

  「好了,都說完了。」他甩甩手,又晃到桌邊,搖著其他的酒瓶,找著酒喝。「打包打包行李,快滾吧。」

  她深吸口氣,大聲地對揚滿善說:「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喝酒了。」

  揚滿善的身子震了一下。

  「你不喝酒,就說不出這些話。」

  兔兔其實沒把握,她只是憑著直覺,憑著她這十幾年對揚滿善的認識,才敢說出這幾句話的。

  她故意嘲諷他,笑道:「白癡!我怎麼可能會聽信這種話。你不知道嗎?你是最不能喝酒的。」

  「所以,妳的答案是什麼?」揚滿善泠冷地問。

  「我要留在這裡。」

  「妳說什麼?」

  「我要留在這裡。」她再次堅定的重申。

  揚滿善靜了一下。忽然他大手一揮,揮掉了滿桌的酒瓶。

  匡啷匡啷的,兔兔嚇白了臉。

  揚滿善回過身,又向她衝來。兔兔來不及逃,就被揚滿善擱腰抱起,帶到了她的房間。

  他粗魯用力地將她的臉扳住,而擺在她面前的東西,正是一面妝鏡。

  鏡子裡是兔兔驚愣的臉,還有揚滿善殘忍的表情。

  兔兔全身都在顫抖,她知道揚滿善要做什麼。

  第8章(2)

  揚滿善也感覺到兔兔的恐懼,可他仍是那麼絕情的,要這麼做。

  「馬的,妳好好看看自己的鬼模樣吧!」他大手一伸,整個罩在兔兔臉上。即使兔兔掙扎,他還是使勁的扳回。

  「不要!」兔兔慘叫。

  「閉嘴!」他的手在她臉上又擦又抹又捏,那層層妝粉全都掉了。

  那道醜陋的疤痕,便這麼殘忍的露了出來。

  「妳看!看清楚了吧!」揚滿善邪笑。「橫在妳臉上的東西是什麼?告訴我這是什麼?」

  兔兔絕望得欲哭無淚。

  「妳這種樣子,還敢說要留在這個家。馬的,妳說什麼笑話啊!」揚滿善又肆無忌憚地罵:「我告訴妳,我就是這樣的人,我不想負什麼責任,妳今天變成這樣是妳自家的事。我做到這樣,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少得了便宜還賣乖!」

  兔兔顫抖著,一直在抖,無法停止。

  他把她推到地上。「我就是這樣的人,聽清楚了,我就是這樣的人,快滾!」他不顧一切的,再加上這一句。「醜八怪!」

  兔兔抬頭,狠著臉瞪他,那種瞪,是恨到想把人殺掉的眼神。

  揚滿善哼一聲。「還不走?」

  她仍是瞪著他,沒有移動半分。

  「還不滾!滾!」

  兔兔還是瞪,死命的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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