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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簡薰    


  葫蘆突然卡住了,睜大眼睛,齊瑤奇怪,見到鬼也不是這樣子,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竟是程商。

  她當下也有點不安,雖然他對自己很好,但自己跟紀家有婚約是事實,沒有哪個男人願意聽見妻子提起這些。

  不知道他何時進來,又聽了多少。

  正想著跟他說點什麼,萌蘆突然往前一撲,立刻跪下,「是,是婢子不好,今日馨州的親戚來,婢子好奇多嘴,不,不關小姐的事情,小姐沒問,是婢子天生愛說閒話,姑爺千萬別誤會,婢,婢子自己去領板子。」

  說完,咚咚咚的叩了三個響頭。

  齊瑤聽得心疼死了,這傻萌蘆,當年盜匪入侵青草小巷,眾人都以為是萌蘆解衣跟程商躺床騙過盜匪,忠心是忠心,但再忠心的丫頭只怕都會想著自己將來不容易嫁,葫蘆這傻丫頭卻很開心的說:「我是小姐的丫頭,自然得幫小姐擋災禍,不然小姐要我做什麼」。

  雖是葫蘆主動說的,但自己也沒阻止,要說來,自己也有錯。

  正想去把她扶起來,程商倒是先開口,「起來。」

  葫蘆捂著額頭,還是跪著,「姑爺是相信婢子了?」

  「我信你做什麼。」程商一臉不想跟她講話的樣子,逕自坐到桌旁,「今早去張家,又受氣了?」

  齊瑤沒想到他問這個,先是一怔,繼而一笑。

  這男人不信葫蘆,但信她。

  所以不是問紀家的事,而是問她今天早上的事——張太太派人來請,原本只是給她們幾個官太太伺候茶水,卻沒想到張司蝶突然來了。

  面對這繼女,身為填房的張太太也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麼相處,來了,也只能請她坐下。

  張司蝶照樣明嘲暗諷,各種嫌棄她。

  「沒事,她就愛說,我不怕。」

  「跟元娘子說,以後把張家都推了,我跟張大人素有來往,張太太也是知情達理的人,不會為難你的。」

  「不用,其實我運氣已經不錯,這些年,前前後後只遇過張小姐這個不講理的,說來她也可憐,我一直以為她是心高氣傲,沒找到合意的夫婿,這才二十多歲還在張家,前兩次到高大人府第,這才從高太太哪裡聽說,原來這張小姐退親,和離,也挺不容易。」

  張司蝶八歲多的時候,那時因張大人的主張立了功勞,讓大戶開艙,紆緩了缺糧問題,皇上親口說把張小姐許給自己的六皇子,雖然女大男小,但八字卻十分相合,能嫁入皇家,張家自然滿心高興。

  張司蝶當年九歲,已經懂事,千金養大,又知道自己將來會成為皇子正妃,一路春風得意,卻沒想到六皇子因為宮斗早逝,張司蝶雖在長大後另行婚配,但婚姻卻是美滿不起來,加上無所出,自請出府——以前還有點怕她的,但知道這些後,她不怕了,反倒是有點可憐她。

  六皇子早逝不是她願意的,生不出孩子也不是她願意的,但她的人生就是這樣了。

  總覺得跟自己有點像,所以今日面對她的各種言詞,反而更加耐心起來。

  「她婚途不幸,這就把你收買了?」

  齊搖笑,伸手給他倒茶,「我覺得她可憐。」

  「你性子這樣軟,將來怕是要吃虧,她凶你,你都可憐她了,萬一她哪日求你,你不被她牽著鼻子走?」

  「她是三品文官的女兒,有什麼事情需要求我。」

  櫻桃機靈些,見兩人氣氛不錯,連忙拉起葫蘆,兩人悄悄退出房間,出去前,順手把門掩上。

  夫妻倆說笑了一陣。

  程商瞥見地上一個大箱子,知道是顧氏又派人送東西來,想起剛剛葫蘆一陣劈里啪啦,三人發現他進屋子時的全身僵硬,道:「記不記得盜匪去了青草小巷,我把你接到宅子,安置在梨花居,幾日後你跟花蕊說想見我,問我能不能去蘇大夫的醫館看看葉嬤嬤這事?」

  「記得。」

  「當時我說,你想出門便出門,不用問我,這個也記得?」

  她點點頭。

  「我覺得,女人不是管出來的,靠著禮教約束她們能講什麼,靠著夫權控制她們能說什麼——這不是妻子,是奴才,如此的兩個人,永遠不會同心。」程商靠近她,低聲說:「瑤兒,我要的不只是人,而是你的心思。」

  齊瑤臉一下紅了起來,支支吾吾道,「我……的心思……自然是你……」

  程商笑著捏了捏她的下巴,「我知道。」

  「你,壞蛋,知道還讓我講……」

  「你跟紀家有過婚約是事實,跟金家有過婚約也是事實,不需要忌諱,何況,李知茜明明給紀家生了兒子,你跟她這樣的關係,怎麼可能跟紀家真的斷了,從此不提紀家人?」

  第8章(2)

  前年到去年的春天,對她來說是順順當當,但對李知茜來說,卻是波折不斷。

  前年早春,李知茜被戶部三司田大人看上了,李知茜正頭痛時,卻沒想到那個跟她定親又退親的紀頤溯,千里救美來了。

  兩人最後成了親,生了孩子,分了家。

  齊瑤三年無事,李知茜卻是每次來信都讓她半晌說不出話——跟紀頤溯定親,退親,結親,這緣分也是……

  程商自然知道兩人在通信,但從沒問過寫什麼,沒想到今日意外的提了出來。

  「你想出門就出門,想提誰就提誰,既然是夫妻,我就信你。」

  二十二歲才有了孩子,齊瑤不是每天躺在床上養胎,而是選擇照舊過生活,三五日去一趟金嵐茶莊,有大戶太太派車來請,就拿著傢伙上車——以前怎麼樣,現在就怎麼樣。

  她身體好得很,吃得下,睡得著,這幾年她習慣了有事情做,閒不下來。

  江嬤嬤雖然覺得不太好,但見葉嬤嬤都沒攔著,最主要的是程商也沒開口,便只能算了。

  肚子慢慢大起來,秋末冬初,已經看得出孕婦的模樣。

  京城民風開放,見個孕婦出入茶莊,倒也沒人說什麼,只是肚子大了,車子坐久了不舒服,於是超過一個時辰的地方,便都婉拒了。

  茶藝也不過就是添個趣,太太們聚會多的是新鮮東西,缺了她,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至少,她是這樣覺得,因此婉拒了就婉拒了,也沒往心裡去。

  茶莊的銀子,一年三結,二月底,六月底,十月底。

  再十天就是十月底,她一早就到了茶莊,到了後頭的賬房開始做起三結的帳本。

  天氣不冷,門也就沒關,弄了一個多時辰,正覺得有些腰酸,想起來站站,卻聽見外頭隱隱傳來乒乓響聲。

  葉嬤嬤皺眉,「櫻桃,去外頭看看什麼事情。」

  櫻桃出去了一下,迅速又跑回來,連忙把門關上,上了拴子,「外頭有人來找麻煩。」

  齊瑤放下筆,「誰來找我們麻煩?」

  要砸店給好看,通常是新店開張,金嵐茶莊這都開多久了,怎麼這時候來?

  葉嬤嬤走到門邊,耳朵貼著,令人安心的是,外頭響聲不斷,卻是沒有一路砸進來的意思。

  約莫又一會,安靜了。

  「太太,是我。」元大娘的聲音,「外頭剛剛有人來惹事,現在已經走了,太太要不要先從後門離開?」

  雖有點怕,但也不想就此離開——金嵐茶莊也算她的孩子,今日莫名被砸,她總得看看變成什麼樣子。

  茶葉散落,門窗損毀,這事不用說,那塊百年牌匾被扯下來了,雖然是放在櫃子上,但已經變成兩半,上頭不難看出腳印。

  誰這樣恨他們?

  元順上前道:「已經讓人通知程掌櫃來處理了,不知道那群人會不會再折回,小姐先回家吧。」

  「不用,我在這兒等。」

  「那,不如小姐去對面琴室聽聽曲兒吧,要是程掌櫃來了,便派人去喊,要是那群賊人回來,也不用怕。」

  元順是齊家的家生子,稱齊瑤為小姐,後來被程商要去了,又喊他為程掌櫃,即使已經來京三年,習慣還是沒改。

  程商被救起時,要活不活的,元順每晚起來幾次看他還有沒有氣,後來程商翻身了,元順也跟著翻身了,日子比起在齊家時都不知道好上多少,夫妻都是老實人,十分忠心。

  她還沒答應,葉嬤嬤便說:「就這樣。」

  違拗不得,只能在嬤嬤丫頭的陪伴下去了。

  琴室一樓的窗邊倒是個好位置,能將茶莊看得清清楚楚——幾個小子連忙收拾殘局。

  很快的來了幾個木工,拿出工具,旋即開始修繕起門窗來,斷掉的木頭釘起,窗紙重新糊上,當然最後還是得重新做,只不過好的木材得等,雕花師傅也未必馬上有空,只能先修著。

  中午剛過,一輛青帳馬車疾駿而來,便停在金嵐茶莊前頭的大樹下。

  不是官車,但雙頭馬車高大壯碩,帳子繡花也十分精緻,在奴僕伺候下下來的,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人家,很瘦,但卻十分精神。

  齊瑤奇怪,到茶莊自然只能買茶,但這老人如此尊貴模樣,何必親自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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