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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羽心    


  「我的身子沒事。」婦人收回手,困擾的支著下顎,「我是擔心謙兒。」

  「以謙?」孫中和撚鬚輕笑,「無緣無故怎麼擔心起他了?」

  「三個多月了。」婦人歎口氣,滿臉愁容,「這孩子從沒離開過京城,出發至今,音訊全無,我擔心他出事了。」

  「你太寵他了。」孫中和彎身拾地上的碎片,「說不定他是因為貪看風景而忘了寫信。」

  「不可能,他的性子不是這樣的。」婦人還是憂心忡忡,「除了他腰間的那隻玉算盤外,從沒見過他迷戀上什麼。」

  「這倒是。」孫中和自顧自的收拾碎片,漫不經心的回答。

  態度隨便的他,著實惹怒了婦人,她揚聲怒吼,「老頭,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聽了,但又如何?」孫中和眼角微彎,輕笑道:「咱們離他這麼遠,就算出了事,也救不了他

  「我要去一趟芙羅村!」婦人語氣堅定,「現在就收拾行李,即刻出發!」

  「夫人,你太憂心了,現在不過才三個月,未來還有將近三年的時間要熬呢!」

  「不管,我就是要去!」婦人怒瞪著他,神情隱隱透著殺氣。

  「好好好,一切都聽你的。」孫中和幹幹的笑著。沒辦法,誰教他是標準的「妻奴」呢。不過,就這麼妥協,好像有些可惜,不如……「對了,咱們順便把如月帶上吧!」

  「如月?」婦人挑眉,疑惑道:「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提起她?」

  孫中和輕啜口茶,「好歹她也曾是以謙婚配的對象。」

  「別提了。」婦人搖首深歎口氣,「那年謙兒十三歲,見到她就像看見鬼似的,拔腿就跑,連親也沒結成。為了此事,我還親赴如月家賠罪呢!」

  「感情的事沒個准,相隔這麼久沒見,說不定會突然心生好感。」孫中和笑容有些詭異,「如果能藉此促成一樁姻緣,也是件美事。」

  婦人思忖許久,才點頭:「好吧,就找她一塊兒來吧。」

  「夫人英明!」孫中和的老臉透著一股賊氣,暗自竊笑。

  第7章(1)

  續魂燈,同命同運,從今而後,不得相離。

  周以謙每挪動一步,展桃花都要忐忑的跟上,深怕不小心拉開彼此的距離。

  她知道續魂燈一用,此生就不得離開周以謙身邊了。為了他的安全著想,她必須寸步不離,成了他的鎖魂咒。

  「哎喲!」她一不留神,撞上了周以謙寬厚的背膀。

  周以謙回首微笑,將她的身子扶正,輕聲道:「別這麼緊張,只是稍離開幾步,不會有事。」

  「可是你才剛回魂,身子還很虛弱,要是再魂魄離體,我……」

  「你總不能老是緊張兮兮的跟著我。」周以謙輕皺眉頭,語調輕柔:「到時我沒事,卻換你累倒了。」

  「我不累。」展桃花微綻笑顏,緋紅染上雙頰。

  「咳,一大早就在卿卿我我,不累才怪!」展元佑一臉不屑。

  「元佑!」展桃花原本想上前拉扯他的面頰,但想起周以謙,跨出的步伐又連忙退了回來。

  展元佑站在原地,覺得姊姊拿他沒轍的樣子十分有趣。「姊,何必這麼緊張,拿條繩子拴在他身上不就得了。」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展桃花隨即將一條細長的紅線綁在周以謙的手腕上,而紅線的另一端,則繫在她自己的手上。

  唯有這樣,才能時時提醒自己不可離他太遠。

  「我的老天啊,不過隨便說說你也當真!」展元佑翻個白眼,「姊,你也不想想,掛條紅線在手上多怪啊!」

  「是嗎?」展桃花望著周以謙,問道:「怪嗎?」

  周以謙盯著手上的紅線,輕咳道:「不是怪,而是紅色,咳……十分特別。」

  「你不喜歡?不然我換條麻繩好嗎?」

  「不,不必換了,麻繩既粗糙又顯眼,不如紅線來得精巧。」周以謙搖首,淡淡微笑。

  「算了吧,在我看來都是不方便。」展元佑搔搔腦袋,吐了舌頭,「姊,你有沒有想過,倘若你要沐浴或是更衣,這條紅線該怎麼辦?」

  「這個……」展桃花羞紅了雙頰,「到時再解下吧。」

  「解不解下有差嗎?這傢伙不能離你太遠吧?」展元佑對著周以謙賊笑,「要是他不小心獸性大發,看了你的身子,那可怎麼辦?」

  「元佑,別胡說!以謙是斯文人,才不會這樣!」展桃花望著周以謙,神色慌張道:「以謙,你也說些話,別任由他胡鬧!」

  周以謙撇開面頰,無法辯駁。說實話,他不敢保證自己有坐懷不亂的定力。

  面對她,他已忘記何謂「克制」,獸性大發……說不定真有可能!

  一雙晶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兩人手腕上的紅線。

  「桃花,你要走運了!」六嬸彎下身子,將紅線拉近眼前細瞧,「瞧,連月老都這麼幫你,把紅線拴在周大夫身上。這回,周大夫可真是非你不娶囉!」

  「月老?」展桃花一臉詫異的望著手腕上的線,「不是的,這條線不是月老紅線,是我自己綁上的。」

  「自己綁?」六嬸滿臉驚奇的看著她,笑得合不攏嘴,「不簡單啊,我們的桃花終於長大了,會自己追求姻緣了。」

  「六嬸,你誤會了。」展桃花羞澀不已,附在周以謙耳邊低語,「當初,你有想到這條紅線會被誤會嗎?」

  「有。」周以謙摀住雙唇,輕咳幾聲,唇角微微上揚,「所以我才說紅色特別。」

  「你怎麼不明說?」展桃花嗔怒,雙頰越顯艷紅。

  「我以為你知道。」他滿臉笑意,語氣裡透著戲謔,「你不知道嗎?」

  「我怎麼會知道!」她皺起小臉,「丟死人了!」

  她試圖將手腕上的紅線扯下,卻被他溫熱的大掌包住,她輕呀一聲,定定的看著他。

  「維持這樣不好嗎?」周以謙笑意溫柔,語調輕柔。

  「當然不好!」她垂下眼,雙手貼上溫熱的雙頰,「傳來傳去多難聽!」

  他歎口氣,「既然你怕流言,那把線解下吧。」

  是看錯了嗎?她竟然看見他的神情中有著落寞。

  「等等!」她按住他的手背,「還是別拆吧,要是你又離了魂,我……我會很麻煩。」她仰起臉,深切的注視著他,眼底儘是擔憂。

  「不拆了?」周以謙噙著笑意,定定的覷著她,「你不怕村民打趣?」

  「無所謂,反正習慣了,不去在意就沒事。」展桃花吐了吐舌,俏皮的笑了一下,「先前還有更丟人的,我都不在乎了。」

  「更丟人?什麼事傳得這麼嚴重?」他興味十足的問。

  「就是……」她輕抿雙唇,尷尬的笑了一下,「等你住久了,自然會知道。」

  「那還得等多久?」

  「放心,芙羅村永遠有傳不完的流言。」

  展桃花推開木門,探出小臉,望著紅線的另一端,輕聲道:「以謙,深夜濕氣重,待在外頭會著涼的,不如……」她輕咬雙唇,許久才再開口,「進屋來吧。」

  「咳……不妥。」周以謙搖首。

  「有何不妥?上回……」

  「上回是為了教你習字,所以才唐突進入屋裡。況且當時除了你與元佑外,無人見得著我,這回我要是進了門,可就是登徒子了。」周以謙輕笑,低聲道:「放心,我的身子已復原得差不多,待在外頭……」話才說到一半,他的鼻子搔癢難耐,忍不住打了又大又響的噴嚏。

  展桃花抿嘴輕笑,將房門敞開,「進來吧,我不在意的。」

  她素白的衣著,如白日般保守,但披散在胸前的長髮有些誘人。

  周以謙深吸口氣,幾番掙扎後才道:「你是待字閨中的姑娘,要是被村民傳些閒言閒語,對你的婚事總是不妥。」

  「我已年過雙十,早就不理會那些了。」她踱出門外,順手將門帶上,「你不進來,那我陪你在外頭打地鋪。」她坐在地上,姿態隨性閒適。

  「何必陪我在外頭受罪?你要是受涼怎麼辦?」周以謙歎道。

  「才不會。我幼時常與元佑睡在屋外,一邊乘涼,一邊看天上的星星,身子從無病痛。倒是你……」她坐起身,沒料到他傾身過來,撞上了他的臉龐。他的臉清清涼涼的,依稀有股藥草味。天哪!只是剎那的碰觸,就教她心跳漏了好幾拍。她受了很大的驚嚇,卻不會感到被冒犯,反而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她緊握雙拳,背對著周以謙,強自鎮定。

  「得罪了,我……」周以謙雙唇微啟,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兩人靜默了好久,展桃花才輕聲喃喃:「沒關係,只是臉頰而已。」

  「嗯。」

  「需要加床被子嗎?如果需要,我……」她欲起身回房拿,卻教周以謙抬手阻止了。

  「別忙了,睡吧。」

  「嗯……」

  僅此一句,再無任何交談。

  展桃花和衣側臥一旁,雙眸合上,睡容中依稀可見羞澀之態。另一旁的周以謙張大雙眸,輾轉反側,手指來回輕撫著嘴唇,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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