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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樓雨晴    


  「楊季燕!」她窘得直想挖個洞鑽進去。

  「是這樣啊!」所以當繫上教授譽為舞蹈天才的學姊找上她,請她在畢業成果展軋一角時,可以想見她會有多受寵若驚了。

  先不說一年級新生受邀參與學姊們的畢業會演是多大的殊榮,能夠讓舞蹈天才的學姊如此看重地親自邀請,她作夢都不敢相信。

  「我可以嗎?」她曾經無比懷疑。

  但學姊說:「你可以。我看過你在社團的話劇表演,你有相當豐富的肢體語言,你要相信自己。」

  居然有人如此肯定她,而且還是來自於她一入學便視為偶像及學習目標的學姊,她好感動。

  學姊真的很照顧她,有時請學姊過來指導她、陪她練舞,她都不會拒絕。

  「你說得我都好奇了,可以跳一段讓我開開眼界嗎?

  「當然——」

  「可以啊。」楊季燕興致勃勃,活像個愛現、等著在大人面前討賞的孩子神情,讓冉盈袖再不識相都只能將婉拒言詞吞回去。

  她硬著頭皮,勉強點了下頭,重新按下音樂開關。

  心無旁鶩,全心默記舞步、數著拍子,憑本能移動腳步,展臂、旋身,皓腕搭上搭檔的掌心,但也不知是急於表現還是怎地,楊季燕一個失誤  ,慢了半拍,讓她落了個空,一時重心不穩  ,身子一傾,跌落地面。

  一瞬問,楊氏兄妹皆愣了。

  「沒事吧?」楊季楚率先回過神來,上前探問。

  「學姊……」自知闖了禍,楊季燕囁嚅喊了聲。

  「沒事。」然而,一移動便心知不妙,右腳不尋常的痛楚令她顰起雙眉。

  楊季楚是何等地心細如髮,當下便察覺不對。

  「傷了哪裡?」

  「……腳。」細細的音浪自唇問吐出。

  「你呀!」畢競是自家妹子大意闖下的禍,楊季楚半是責備地去瞥一眼,事主立刻低下頭,愧疚地坦承錯誤。

  「學姊,對不起……」

  「不關她的事。」學舞的人,摔傷扭傷早就是常事,沒有人天生就什麼都好,季燕的表現已經很好了,問題在她自己。

  是她自己不夠專注,否則這種小小的失誤,她應該有足夠的能辦  應變過去。她正欲撐起身——

  「別動。」下一刻,整個人騰空而起,她本能攀住觸手可及的物體,定下心神才驚覺自己正落入他臂彎之間,而她雙臂正牢牢攀住了他肩膀。

  她一臉困窘,迅速鬆了手。

  「我自己可以——」

  「別逞強。」學舞的人腳有多重要,絲毫風險都冒不得,她不會不知道。

  她旋即靜默下來。他說的對,事有輕重,由不得她。

  「自己在家反省思過,等我回來。」這句話是針對妹妹說的。

  十九歲的大女孩,竟也被訓得乖乖的。真奇特,這年頭哪還有這麼聽話的妹妹呀?

  看得出來,楊季燕相當敬重兄長,該寵的時候他比誰都疼寵,該嚴厲的時候,可也讓她沒敢吐出一個不字。

  他這個哥哥,當得挺稱職的。

  「你在想什麼?」親自開車送她去醫院的路上,他打量副駕駛座沉默的側容。

  「你可以在前面放我下來,我自己去看醫生。」

  「出了任何差池,燕燕擔待不起。」他一句話,便輕鬆駁回。

  就說他是稱職的好哥哥吧,連妹妹無意捅出的小紕漏都責無旁貸,一肩扛起。

  以為他會帶她去大醫院,畢竟楊家可說是名門之家,凡事講究得很,沒想到他帶她到一間看來頗有歷史的中醫診所。

  等待看診時,她悄悄打量了下內部陳設,以及牆上列了整排的獎狀、證書……

  雖然診所外觀看起來沒有華麗的門面,但是單從這一排光榮歷史看來,這醫生應該頗有兩下子。

  他進一步說明。「燕燕小時候好動,跌打損傷都是這個老醫生包辦的,瞧她現在還活蹦亂跳,你可以相信他。」

  原來所謂名門,也不盡然只講究外在排場而已。

  看診號碼叫到他們時,楊季楚照例抱她進看診室,老醫師診視了受傷的腳跟一會兒,宣告並無大礙,喬一喬、再換個幾次藥就沒問題了。

  確認並沒有傷到筋骨,回程時,她便再也不肯讓他抱進抱出了。

  送她回學校宿舍的途中,他似是無意,每隔一會兒便打量似地瞧她,繞是冉盈袖再沒神經也不可能全無所覺。

  接收到他又一次投來的深思眼神,她終於沉不住氣。

  「你到底在看什麼?」

  既然有人起了頭,他也就不容氣地問了——「你很怕我?」

  「沒有的事。」她駁斥得迅速,反而顯得言不由衷。

  不是怕,那就是討厭嘍?閃避意味分明的姿態,傻子才會感受不出來。

  「我們以前見過嗎?」

  「沒有。」依然是不經思考的回應。

  「只是確定一下罷了。」如果曾經見過,他卻沒認出來,那就是他失禮了,否則怎麼解釋她初見便退而避之的態度?

  但是她否認了,那麼他就想不通了,自己究競是哪兒唐突了佳人?

  「你在校門口放我下來就可以了。」

  他沉吟了會兒,並沒有馬上回應。

  校門口離女宿步行少說也要十五分鐘的路程,雖然她的腳傷並無大礙,還是不適合一下子走那麼長一段路。

  「我會打電話請室發來接我。如果你真的不想造成我的麻煩和困擾,請聽我的。」

  她不想讓任何人瞧見,引發不必要的揣測,是嗎?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在這座校園的渲染力,但是頭一回,有女孩子避他如蛇蠍,將名字與他扯在一塊兒視為莫大的困擾與麻煩……不得不說,這感覺不會太愉快。

  可他也不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人家都那麼清楚表態了,再做無謂的堅持就是不識相了。

  深深瞧了她一眼,如她所願,他在校門口緩下車速,並且特意繞到較少人進出的小南門。

  「……謝謝。」

  是謝他送她去看診?還是謝他配合她想保持一條長城距離、最好永遠當陌路人的意願?

  無論哪一個,起碼人家維持了基本的禮數。

  他扯扯唇,也頗含深意地回她。「不客氣,應該的。」

  她嚅了嚅唇,最後還是不發一語,安靜地下車離去。

  他沒立即駛離,升起車窗耐心等待了片刻,確認她撥了電話,有人前來接她,才放心離去。

  這件事,楊季楚著實掛心了一陣子,畢竟是自家妹子害人家受的傷,於情於理總脫不了責任。

  知道是舞蹈系的畢業班學生、也有了名宇,要找到她並不難,掛念著她的傷需要回診換藥,他前往女宿拜訪了幾回,回回都撲了個空。

  他不笨,回想她先前的態度,心下多少有了底。

  既然人家都不要他多事了,何苦再去自討沒趣?

  第1章(2)

  回到文學院院長研究室,桌上有一大疊學弟妹交上來的報告,下午還得代教授去給一班學生監考。

  身兼助教邊修學分的日子,沒有想像中輕鬆,但還不至於應付不過來,就是他那個任性過頭又太講究「靈感」和「美感」的指導教授有那麼一點讓人頭疼就是了!心血來潮就拿出傳說中的萬惡電風扇來吹學生的報告,以決定分數的高低,每每讓他捏上一把冷汗,不知這回哪個倒霉的學弟妹又要死得不明不白了。

  但基於人家手上還握有他的生殺大權,為了他的論文著想,他選擇俗辣地保持沉默。

  所以後來,報告收齊後,他會先代閱一輪,分為較出色的、表現平平的以及不知所云的三大類,方便恩師審閱,往後也就成了自第三份報告裡玩大風吹,而這一回,任它怎麼吹、有幾個倒霉鬼要被當掉,他良心也比較不會過意不去。

  「我這愛徒真是誠實、正直、負責、有擔當的優秀好男兒,未婚女孩可得張大眼瞧清楚了。」每每在課堂上就推銷他,全中文系無人不知他楊季楚是文學院院長最鍾愛的得意門生,卻沒人知道,那其實是因為他能夠忍受那種電風扇定生死的怪癖,並且任勞任怨的緣故。

  「楊助教——」

  門口怯怯地傳來一聲呼喚,他由成疊的期中報告裡抬頭,是教授新請的工讀生。大概是教授突然良心發現,察覺到他的工作量太大,這學期開始多了個一年級的新進小學弟來幫他的忙,雖然這只不曉得自己誤入歧途的純真小羔羊,還沒能有幸見識到恩師的獨門風扇絕學,但分攤掉登記成績、影印文件這類瑣碎事務,也減輕他不少負擔。

  「什麼事?冠新。」

  「那個……你剛剛出去的時候,有個女孩子拿東西來,說是要還你的,所以我就自作主張放在你桌上了。」

  學長有交代過,任何人送來的東西一律不收。剛開始的時候,桌上總是堆滿女孩子送來的禮物和情書,食物出現的速度就算他們有十個胃也消化不完,最後為了免去無謂的困擾,他乾脆交代任何物品一律婉拒。

  更早之前,聽說還發生過女孩子在食物裡面下那種讓男子吃了以後愛上施咒者的情咒,至於施咒的物品,是用女孩子的……呃,太噁心了,不方便說明,他聽了以後晚餐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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