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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吳夏娃    


  「我?吻他?奶奶真愛說笑。」西門草兒酒醒就不記得剛才做過的事了。

  東方潦就像在看女人變臉秀一樣,看見西門草兒不只外表換了一個人,連傻兮兮的笑容都不見,整個人像雪女一樣沒溫度,睇他一眼就低頭吃飯。東方潦凸出的青筋逐漸收縮,僵硬的四肢慢慢軟化,然後他愕然發現——

  過去靠近如此強大的女人香、女人味,他會渾身不對勁一整天,這回對女人的過敏症似乎恢復得出奇快?

  從上往下俯瞰,有如龜殼的屋頂,在陽光照射下,吸收太陽能,在夜晚照亮整個屋子。

  這棟房子大量採用防震玻璃,視野良好,景觀優美,在房子裡一樓、二樓都可以看到前院的綠色草皮,和周圍預留的空地。

  初見西門草兒,東方潦就對她留下深刻印象。

  一個從田里回來就愛喝梅子酒的瘋癲女,酒量差、酒品差,兩杯梅子酒下肚就笑得花枝亂顫,愛黏人,愛整人,酒意一過就出現記憶斷層,把自己做過的事推得一乾二淨,死不認帳。

  「西門草兒……你站住!大白天你就喝酒嗎?為什麼看見我就跑!」東方潦扯開像是被沙礫磨過的喉嚨吼人,雖然身體重得有如千斤石在拖,他仍幾步大腳跨上前就擒住她。

  過去西門草兒常常把東方潦搞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從來和「快」沾不上邊,走路邊走邊發呆,跑步像散步,是出名的慢性子、慢調子,和她相反的,東方潦就像是一列雲霄飛車。

  兩人一認識就在一個屋簷下,天天見面、朝夕相處,西門草兒卻對他那張臉很模糊,對他的印象就是耳邊有雷公在吼,蟋蟀在跳,黑影咻來咻去,等她終於把他看清楚,時間已經過了三個月。

  「我沒有喝酒……不過,我在跑什麼?」

  西門草兒纖細的手腕被東方潦抓在手裡,被他扣住肩膀,扳過身體,兩人面對面,四眼相望許久,東方潦都已經把她看了好幾回,對她又嗅又聞,確認她身上沒有酒味,感受到手掌心傳來她手骨和細肩柔弱的觸感,收起幾分力道避免他的猛力把她掐碎了,他臉燒紅,心臟狂跳,發燒的身體滾燙,熾熱的眼神沒燒穿她,反而差點把自己給燒了,才聽見她幾經思索的聲音。

  這時候東方潦的思緒早已往前跑了幾千里——

  「西門草兒——」瞪著她慢了半世紀拍子的臉,東方潦貪戀前妻的美貌,忘記自己要說什麼,他齜牙咧嘴裝模作樣像是被她氣個半死,耍狠的眼神卻是狠狠把她看個夠,看三年的歲月絲毫沒在她臉上留下痕跡,毒辣的紫外線也對她起不了任何作用,她名字是根草,卻可恨美得像開在天界的花朵。

  他曾經摘下這朵花,曾經擁有她,曾經自認幸運到不可思議,自以為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西門草兒,明明曾經是他的老婆,都到二十九歲的年紀了,還是保持著純淨無瑕的氣息,身上還是他熟悉的草香味……

  「可是……阿潦,你為什麼在這裡?」西門草兒同樣疑惑,為何見到東方潦的那一瞬間內心抽痛,以至於她拔腿就跑。

  她應該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吧?

  西門草兒也不太確定,想了想又掉進自己的思緒裡。

  他為什麼在這裡——西門草兒很有本事,一張困惑的表情和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就把前夫惹火。

  東方潦從見到前妻的那一瞬間起心臟就開始狂跳,即便他想耍酷推開她,一如他甩脫對他拋媚眼、投懷送抱的女人一樣,但他還是緊緊握住她的手,一心只想把她拖入懷裡!

  「西門草兒,你腳踩我的庭院明知故問!怎麼,賣弄風騷,說什麼……房子蓋得很漂亮?女追男隔層紗,你想成為這房子的女主人——你昨晚酒沒醒,還是對你的前夫舊情難忘,後悔跟我離婚了?讓我看看,你真是西門草兒嗎?這張臉皮是哪一隻狐狸整出來的?」東方潦滔滔不絕,掐著她的臉皮又揉又捏,像是想掩飾血脈賁張、心臟鼓動,又像是迫不及待想要確認眼前的她是真實的,不是一場夢,又或者……

  僅僅只是想碰觸她而已。

  西門草兒雪白薄透的臉染上紅暈。

  她要是知道斗笠底下那張臉是東方潦,是她的前夫,她根本不會和他開這種玩笑。

  她來這裡也不是要找他,她要找的人……

  「不對啊……阿潦,這房子的主人姓辛,怎麼會是你呢?」清醒的西門草兒從來不反擊別人的調侃和嘲弄,就是東方潦也一樣,對她而言太費力氣,她寧願留一口氣幹活去。

  東方潦瞇著眼睛欺近她,他沉浸在重逢的悸動裡,抑制著激動不己的情緒,凝視著兩片櫻花唇瓣靠她愈來愈近,當呼吸落在她的嘴唇上時,西門草兒的發問如一桶冷水澆下,東方潦眼底裡揉進沙礫——

  「……你來找的是辛雅風?」

  第2章(1)

  苦味廚房。

  開學三個月了,東方潦非常勤快,晚上會幫忙準備食材,一大早就起來當助手,每天都幫著苦奶奶賣早餐,沒課的時候連中午都會回來幫忙。

  「啊……原來你長這個樣子。」

  從早到晚,西門草兒不管在哪裡遇到東方潦都看到他很忙,在食堂裡,看他四處走動幫奶奶拿東西當跑腿,做粗活,一切雜務他全包。

  在屋裡、在庭院,他一下子拿雞毛撣子,一會兒拿抹布、拖把、掃帚,裡裡外外的打掃。

  東方潦總像兩隻手不夠用,一雙腿掛了火輪子,在她眼前飛來飛去,沒一刻停歇。

  西門草兒每天從田里回來,一路踩著夾帶泥土的鞋子從客廳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梅子酒再踩回客廳,全身髒兮兮一屁股坐到木製沙發上就舒舒服服的翹起腳來喝冰涼的梅子酒,工作一整天就等著享受這一刻,這可真是人間天堂啊!

  但是自從家裡來了東方潦以後,食堂的餐桌亮得可以當鏡子,地板還打蠟滑倒了幾個學生,窗戶看不見一粒灰塵,庭院一片落葉也沒有,屋裡東西擺得整整齊齊,整間房子像樣品屋。

  西門草兒打田里回來,走到哪兒東方潦就跟到哪兒,在她耳邊嘮叨,在她身後當老媽子,在她凡走過必留下痕跡的路上把污痕抹除。

  最近西門草兒才開始脫鞋子,在屋外先把滿身灰塵拍一拍才進屋……但她還是改不掉先喝一杯涼快一下再去洗澡的習慣。

  所以東方潦還是繼續跟著她,叨念她——他還嫌她髒,和她保持一段距離,等到她喝完酒,起身去洗澡,他趕緊拿抹布把她坐過的地方、走過的地板擦一遍。

  用餐時間,西門草兒細嚼慢咽,半碗飯還沒吃完,東方潦已經站起來添了三次飯,他的嘴巴、筷子從來沒停下來過,吃飯也像在打仗,西門草兒好幾次一閃神,想夾的菜已經都到東方潦肚子裡去了,後來她都必須聚精會神盯住她想吃的東西先下手,才不會被東方潦搶去。

  總歸一句話,自從東方潦來了以後,西門草兒為了適應他花了許多精神,以至於沒餘力把他那張臉看清楚。

  一直到某個假日,苦味廚房公休,因家裡有東方潦在,最近苦奶奶比較悠閒,來了興致走訪苦家親戚,所以一早把三餐煮好就出門了。

  氣象報告說今天會下雨,西門草兒趕在下雨前天色未亮就先到田里去工作,直到下雨才回家。

  她全身濕淋淋,先進浴室洗澡,洗著、洗著就泡在浴缸裡睡著了。

  東方潦到學校去打球,滿身汗水加雨水,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沖浴室。

  這個家人口簡單,所以每個空間都很寬敞,苦奶奶講求效率,洗衣間和浴室連在一起,中間只隔一道霧面玻璃。

  東方潦把衣服脫下來直接丟進洗衣機,走進浴室拿起蓮蓬頭打開水龍頭就先往臉上衝。

  刷地一聲——

  浴缸和沖澡區是分開的,但也相隔不遠,就在旁邊。

  西門草兒聽見水聲,張開眼睛,拿下覆蓋在臉上的白色毛巾,看見了……赤裸裸的……男人胴體。

  西門草兒臉紅撲撲的,默默移回視線檢查自己曝光了多少……還好,她只露出頭顱,整個身體都在水面下,水平面浮著一層泡沫,什麼也看不見,於是她又把視線移出去……

  東方潦抹去一臉水氣,才張開眼睛關掉水龍頭,拿起奶奶給的菜瓜布擠沐浴乳往身上搓。

  他始終背對著一雙視線,不知道有人正在研究他虎背的寬度和臀部曲線,以及那雙腿的長度和勻稱的膚色是怎麼曬出來的。

  西門草兒很不喜歡自己白得像吸血鬼似的膚色,看起來很不健康,所以都穿著短袖在大太陽底下工作,希望能烤出小麥色的健康皮膚,但她遺傳西門家曬不黑的體質,怎麼曬還是一身白,讓她還滿沮喪的。

  所以要說她羨慕東方潦的哪個地方,就是那一身像黃金烤雞般油亮油亮的膚色,看得她都肚子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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