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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席維亞    


  回到隔開他們的那道門前,曾經以為天人永隔的人如今就坐在那兒,她梗住了呼吸,淚又不由自主地滂沱而下。

  隨後走進的孫沁來到她身後,偏頭從門縫看去,也不禁好奇這位探花郎是什麼樣的人物。

  ☆ ☆ ☆ ☆ ☆ ☆ ☆ ☆ ☆ ☆ ☆ ☆ ☆ ☆

  門的那頭,兩個相談甚歡的男人已完全聊開,渾然不知隔鄰的小房間發生了什麼事。

  「怪了,你文采很好啊,怎會只考上探花?」談了一陣,項沛棠大感納悶。他和狀元、榜眼聊過,他們都不曾給他這種驚艷的感覺,而且孔聿這種談吐有度的人應是當今皇上欣賞的人才類型。「是因為殿試太緊張表現失常嗎?」只有這個理由才說得過去了。

  「不瞞項兄,我……是故意的。」孔聿有點尷尬。

  這件事他不曾告訴過別人,但他和項沛棠一見如故,許多想法、見解不需言明就已心領神會,難得遇到如此投合的好友,如果有所隱瞞他會覺得於心有愧。

  「為什麼?」如果是別人這麼說,他肯定會覺得是在放馬後炮,但出自孔聿口中,他完全相信。

  「我會進京赴考,是為了謀得官職後振興家鄉。」雖然家中衣食無虞,但縣城百姓仍有人陷於貧苦之中,唯有求得功名後才能幫得了這許多人,也因此他才會動了參加科舉的念頭。「而狀元雖功成名就,卻會受到太多矚目,反而無法輕易離開,這和我赴考的立意相違背。」

  「浯州……」憶起他的來處,項沛棠沈吟。氣候溫和、地產豐饒,卻因離京城太遠又沒善加開拓交通,有點浪費了這個好地方。「這麼說來,在分配官職時,你會自願請調回鄉嘍?」

  「是的。」孔聿頷首。這段時間他因身體關係不便遠行,因此一直暫居鑣局,只靠書信與家人聯絡,離家兩年餘,也該回去了。

  「那我可得把握住你還在京城的時間,好好地和你把酒言歡了。」項沛棠幫他倒酒。可惜,他還滿喜歡這傢伙的,而且——他悄悄地往那道門縫看去——不知道他是不是子歡口中的那個人,若是,那可就有點不妙了。

  「抱歉,我的身體不好,對酒不太有辦法……」看到他端起杯子,孔聿面有難色。

  「沒關係,你隨意就好。」項沛棠一點也沒強迫他。

  孔聿猶豫了下,舉杯一飲而盡。對方是如此值得深交的朋友,可遇而不可求,他想喝下這杯酒,敬這段難得的友誼。

  「一杯就好。」反倒是項沛棠擔心他,不再讓他喝。「你的身體怎麼了?」

  「之前受過重傷,內臟全受損了,再怎麼調養也回不到過去的狀態。」孔聿眼中浮現一抹幽暗,只一瞬,隨即隱下,揚笑自嘲:「雖然變得弱不禁風,但至少比以前更像書生了。」

  項沛棠沒忽略那抹情緒。難道這就是子歡變得槁木死灰的原因?他很想深究,但這不是他該做的,兩年後的重逢應該由當事人親自揭開,而不是被他這個局外人破壞了驚喜。

  「哦?想必聿弟之前體格很不錯嘍?不像我,一點武功也不會,老被我娘子嗤笑。」

  打定主意要再另外安排機會讓他們兩人見面,項沛棠並未刻意探話,而是盡情和他談笑,天南地北地聊著。沒多久,他發現孔聿的臉色有點不對了。

  「聿弟,你還好吧?」才那麼一小杯酒耶,他臉紅的樣子卻像灌下一大酒缸。

  「有、有點暈而已。」發作的酒力讓孔聿渾身躁熱,神智開始渾沌。

  不該喝那麼猛的,他的身體負荷不了那杯酒,一下子就醉了,但,值得啊,聊得這麼盡興,值得啊,他已經很久沒這麼開心了……

  「今晚先到此為止,我送你上轎吧。」項沛棠無限惋惜。難得聊那麼愉快,他以後絕不會再叫他喝酒了。

  「項兄留步,我自己走……」孔聿起身,立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連忙按住桌子才沒跌坐回椅。

  項沛棠嚇死了,趕緊上前攙扶。「我送你,拜託拜託,你千萬別客氣。」要命,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他灌了他多少酒呢!

  孔聿也沒力氣再推拒,只好讓他扶著出了大廳,一路上走得東倒西歪,折騰一陣,總算上了轎。

  目送轎子離去,項沛棠抹去額上的汗,吁了口氣,走回廳堂。

  「子歡呢?」看到孫沁在收拾桌面,項沛棠上前幫忙。

  「你們離開她就回房了。」孫沁頓了下,才又開口:「她哭了。」

  「回房了啊……」那他今晚就不方便找她了,只能等明天再說……忙著思忖的項沛棠隔了好半晌才將她最後那句補充聽進耳裡,眼睛立刻瞪得上如銅鈴大。「你說……她哭了?」

  「還哭得很慘。」想到自己剛剛應該也是和他一樣呆愕的表情,孫沁不禁笑出。

  「可惡,我沒看到!」項沛棠很扼腕。大哭耶,子歡耶,這天下奇景他居然錯過了?!

  「你到底是要幫她還是笑她?」孫沁睨了他一眼。

  「當然是幫她啊,可是、哎喲,還是很可惜啦!」項沛棠不斷地歎氣又歎氣。「子歡還有沒有說什麼?我覺得她和孔聿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這麼覺得……」

  就在他們認真討論的時候,有抹窈窕身影掠出了御史府,遠遠跟著那頂轎子,隱沒在夜色中。

  ☆ ☆ ☆ ☆ ☆ ☆ ☆ ☆ ☆ ☆ ☆ ☆ ☆ ☆

  「小心點,別撞到。」古欣指揮僕人把孔聿扶進房裡,一臉擔慮。

  「古姑娘,你回……回去歇息。」發現她要跟進房,意識已變得模糊的孔聿勉強凝聚尚存的神智開口阻止。

  「可是我要照顧你啊!」他醉成這樣,叫她怎麼放心得下?

  「有他們就好。」孔聿虛弱到眼睛半閉,但話裡的堅持不容反駁。他只想盡量和她保持距離,又怎能讓她在深夜時進他的房?

  「這……好吧。」古欣無法,只好離開。「你們要留心看顧,知道嗎?」又看了他一眼,她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她走了之後,僕人為孔聿寬衣,服侍他上了榻。

  連番的折騰耗去了孔聿大半體力,現在他只想躺在榻上,動也不想動。

  「……你們也退下吧。」孔聿閉眼喘了好幾口氣,低聲吩咐。

  「是。」僕人為他覆上絲被,放下帳幔,然後退出房間。

  孔聿陷入半沈睡狀態,酒力讓他暈沈沈地,又有點飄飄然地,他閉著眼,在黑暗中聽到呼息聲和心跳聲交互迴響著,分不太清自己是睡著的還是清醒的。

  恍惚間,有抹柔軟覆住他的唇,手指愛憐地輕描他的輪廓,手撫到哪,溫軟的唇辦就輕印到哪,掠過他的眉、他的眼,再深深吻上他,小巧的丁香探進,勾誘他為她啟唇。

  他掙扎著睜開眼,看到那雙在夢中出現過千百回的眼,一如記憶中的圓澄清澈,裡頭不再冷如寒冬,而是盈滿了深刻的濃濃情感。

  他鐵定是睡著了,孔聿迷迷糊糊地想。只有在睡夢中她才會出現,這麼溫柔,如此全心地給予。

  看到他睜開眼,莫子歡笑了,她捧住他的臉,細細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憶起他對項沛棠說的話,心一陣扯疼。難怪他變瘦了,難怪他的臉色那麼差,那一掌差點打掉他的命。

  他活著,就在她的懷中……她不禁又俯下身吻他,手在他身上游移,感受他的溫暖與存在,藉著觸撫將他的改變和每一寸起伏烙進腦海。

  她的主動帶起了比醺然更加焚身的烈火,孔聿的呼息變得粗重紊亂,在該不該回應之間徘徊。

  清醒時不斷提醒自己的恨意,在意識模糊時少了自製強撐,就變得如此薄弱。

  他愛她,即使她傷他極深,他還是愛她。他已經夠禁錮自己了,讓他在夢中稍微鬆懈一下,不為過吧?不然醒來時要面對她並不在身邊的事實,是那麼地讓人難以承受……

  他環上她的腰際將她擁近,大掌順著她優美的曲線婉蜒,放任自己沈淪在她的誘人之中。

  感覺到他的熱切,莫子歡輕嚙著他的耳垂,無言地鼓勵他。

  她也想要他,她不曾這麼緊張過,心跳得好快,聽到他悶悶的呻吟聲,她的手探進他的衣襟裡,更加撩撥著他。

  「孔聿……聿……」她在他耳畔吐出醉人的低喃。

  那綿軟的呼喚瓦解了孔聿所有的理智,他翻身將她覆在身下,任由本能引領他品嚐她的甜美。

  這兩年來他不曾睡好過,直至此刻,滿腔的空虛及失落被滿足拂去,他環擁著她軟馥的身軀,唇畔揚笑,香甜地沈沈睡去。

  ☆ ☆ ☆ ☆ ☆ ☆ ☆ ☆ ☆ ☆ ☆ ☆ ☆ ☆

  些微曙光方從窗欞透進,莫子歡就醒了。

  她著迷地看著身旁熟睡的男子,纖指輕撫過他的五官,雖然他就躺在身邊,溫熱的軀體在被窩裡和她熨貼,她仍然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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