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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春野櫻    


  但現在,他想,也許他該跟周鑒說個清楚明白。他溫吞的處理方式,可能會造成對蘇深雪的傷害。

  於是當晚,他便到了平濤院——

  「老爺,孫少爺來了。」老僕敲敲門,輕聲的通報。

  書齋裡傳來了周鑒的聲音,「進來吧。」

  老僕輕推開門,陸功勤進到書齋裡,見周鑒正在案前練字。

  「功勤,你找我有事?」他擱下筆,抬起了臉。

  「外祖父今天找過深雪?」他問。

  周鑒微頓,「她跟你說了?」

  「她什麼都沒說。」他神情凝肅,但語氣還算平緩溫和,「是我猜到了您跟她說了什麼。」

  「是嗎?」周鑒目光一凝,「那你怎麼想?」

  陸功勤直視著他的眼睛,不卑不亢,平心靜氣的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我十二歲那年去到向陽城,當時我沒了記憶,乾乾瘦瘦,蘇家老爺原本根本不會挑我,但是當時七歲的小姐選中了我,要我當她的伴讀。十年相處,我的心裡眼裡都只有她,我知道她的真、她的美及良善,我從沒見過像她那般大膽卻又討喜,大而化之卻又冰雪聰明的女孩,因為自知身份卑微,我始終隱藏著自己對她的情意。」

  他停頓了一下,續道:「我本想一輩子守在她身邊,什麼都不說,但她卻先向我表明心跡。」

  雖然稍早前已經領教過蘇深雪的直率,但知道先表明心跡的人是她,周鑒還是有點驚訝。

  「當時的我,只是個來歷不明的孤兒,是蘇家的僕人,她卻不在乎那些的接受我、喜歡我,而細心呵護疼愛她,希望她能有個好歸宿的蘇老爺,也沒嫌棄我,願意將他最珍貴的女兒交付給我……」

  周鑒一驚,「你是說……你們已經訂親?」

  他搖頭,「雖然只是口頭說過,但在我心裡,除了她,我沒想過要跟任何人在一起。」

  「功勤,你可知道陸家是什麼樣的名門?」周鑒語重心長的說:「當年他們家道中落時,你父親娶了你娘,並借重周家之力東山再起,可在那之後,他們便覺經商的周家配不上陸家,周家是丹陽名賈都已如此,你想蘇家經營的是什麼生意?他們開的是賭坊,做的是偏門生意,難登大雅之堂,陸家又怎可能接納這樣的女子?

  你明白嗎?我是為了你的將來著想,才……」

  「如果重回周家及陸家,得到這些身份地位及榮華富貴的代價是失去深雪,那我什麼都不要。」他態度堅定,語氣鏗鏘,「外祖父,她是我的世界、我的全部,這一點,孫兒希望您老人家能夠明白。」

  迎上他執著而熾熱的眸子,周鑒深知自己改變不了他的心意。

  要他放棄蘇深雪,那是萬不可能的事。除非是……蘇深雪離開他。

  「多的話,孫兒一句都不會再說,只希望外祖父不要再為難深雪,要是她在周家受到半點委屈,我會帶著她離開。」他強硬的表明決定。

  周鑒不語,只是面色凝沉的看著他。

  說完,陸功勤彎腰行禮,「不打擾您老人家歇著,孫兒告退。」語罷,他旋身走出書齋。

  第5章(2)

  離開平濤院,陸功勤來到靜心閣。原本他猜想著去見過周鑒的蘇深雪會面帶愁容,鬱鬱寡歡,可才走進靜心閣,他卻聽見她在哼哼唱唱的聲音。

  蘇深雪一轉頭,發現他站在那兒,跟他揮手打了聲招呼。

  見他神情凝肅,她疑惑,「怎麼了嗎?你的表情像是……有人罵你啊?」

  她那彷彿天塌下來都沒關係的樂天表情,讓他臉上有了淡淡笑意。「沒人罵我。」他走向她,「今天外祖父把你叫去,是嗎?」

  她先是一頓,然後蹙起眉頭問:「是啾啾說的?」

  這個多嘴的啾啾,明明交代過她什麼都不准說的。

  「她只是擔心你,不要怪她。」

  「我不會怪她,但是等一下她回來,我要罰她。」她只是說著玩,不會真的處罰啾啾。

  「深雪……」他執起她的手,沉沉一歎,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蘇深雪比誰都要瞭解他,她知道他的為難,而那也是她要啾啾什麼都別說的原因。

  「我沒事,很好。」她咧嘴一笑,「我有多堅強,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只是——」

  「通殺,」她打斷了他,「我知道你對我如何,而我對你亦是如此,只要我們都夠堅定,終有一天能改變他的想法。」

  陸功勤蹙眉苦笑,「這我不確定,不過我確定的是,」他目光深情的注視著她的臉龐,「如果讓我在你跟這一切之間做出選擇,我絕不會有任何遲疑。」

  迎上他熾烈而真誠的目光,她甜甜的、安心的一笑。

  她撲進他懷裡,將他緊緊環住,「我知道,我從沒懷疑過。」

  他溫柔的將她攬著,「深雪,你知道嗎?現在的我像是在作夢。」

  她抬起臉,仰望著他,「作夢?」

  「嗯。」他低頭俯視著她,「你對我來說是多麼的高不可攀,遙不可及,有時我會覺得這是夢,夢醒了就……」

  他話未說完,她已用手指輕輕的覆住他的唇,接著,她一手勾下他的頸子,在他唇上輕吻一記,他身子一震,倏地瞪大了眼睛。

  她俏皮笑問:「還像夢嗎?」

  他怔愣須臾,然後溫柔的笑了。

  翌日過午,周氏當鋪發生了一件大事,只因官衙在當鋪裡查獲一樣遭劫貢品——寶玉金冠。

  朝奉派人慌忙來報,周鑒帶著趙一鐵及陸功勤匆匆趕至當鋪,而當鋪已遭官衙封鋪。

  原來朝奉收下的金冠是關外三族一起進貢給華朝皇帝的寶物,而皇帝正準備用它來當做皇太后的七十壽誕賀禮。因皇太后較偏愛玉石,於是皇帝便派人將金冠送至以玉石工藝聞名的白玉城修改,未料在途中竟遭一隊馬賊劫去,死傷多人。

  皇帝震怒,下令追捕劫去金冠的馬賊,但一個多月時間過去,始終未有結果。

  後來在皇朝密探戮力追查下,終於有了線索,得知馬賊頭兒可能正藏匿在丹陽城。

  為免打草驚蛇,收到線索的官衙不敢大動作查緝,只低調的先到城內各個可能收下金冠的當鋪及金鋪進行搜索。沒想到才剛搜索丹陽第一當鋪——周氏當鋪,便發現金冠。

  銜皇帝令牌親自來辦案的欽差第一時間便封了當鋪,不讓任何閒雜人等出入。

  此時周氏當鋪裡除了欽差跟官差,就只有周鑒、趙一鐵、陸功勤及幾名朝奉了。

  「欽差大人,小人真不知這是失竊的金冠啊!」昨日收下金冠的朝奉跪地,一臉的驚惶。

  「朝廷早已命各地官府將金冠圖像送至各城各個當鋪金鋪,你何以不知?」

  「欽差大人,周氏當鋪並未收到。」趙一鐵上前,「若是知道這金冠是遭劫的貢品,我們一定立刻上報,不可能收下。」

  「沒收到金冠圖像?」欽差轉頭看著一旁的丹陽官差,「當初送圖像來的人是誰?」

  「正是小的。」一名官差拱手一揖,「小的確實將圖像送至。」

  「是誰收下?」他又問。

  「是一名學徒。」官差說,「名叫張福。」

  趙一鐵微怔,「張福已在半個月前辭工,我們確實沒收到圖像。」

  「事到如今,你當可推托。」欽差神情嚴肅,「周氏當鋪這麼大的店號,收到這等珍品,卻一點質疑都沒有,合理嗎?依本官看,周氏當鋪極可能一直以來與賊人勾結。」

  「欽差大人,」此時,周鑒上前一揖,「周氏當鋪做的從來是正派買賣,不曾收售贓物及贗品,此次單純是一連串的失誤及意外造成,請大人明查。」

  「本官一定明查,可在這之前,本使要先封你周氏當鋪,收押店主。」欽差看著周鑒及趙一鐵,「誰是店主?」

  趙一鐵立刻趨前彎腰,「大人,小人岳父年邁,小人願代岳父隨大人回衙門。」

  「大人,」這時,一直保持沉默的陸功勤上前,「如今金冠已尋獲,當務之急應是搜捕馬賊頭兒,而不是收押當鋪店主,大人封店之舉,可能會打草驚蛇。」

  「你是——」欽差見他氣宇軒昂,英偉不凡,疑惑的道。

  「小人陸功勤,是周家的外孫。」他續道:「當鋪收下金冠只是昨天的事,馬賊或許還在城中,若大人封店並收押店主,恐怕打草驚蛇,反倒讓馬賊趁機逃走,依小人之見,大人不妨讓當鋪照往日做生意,減低馬賊的防心……」

  「誰知你周家是否跟馬賊勾串,想趁機暗助馬賊脫身?」

  「大人,如今周家已沾上這事,助馬賊脫身對周家何益?」

  聽他這麼說,欽差也覺有理。正猶疑著,外頭發生一陣小小騷動——

  「請讓我進去,我有要事稟報。」

  蘇深雪一聽說周氏當鋪惹上足以殺頭的麻煩——誤收貢品,便立刻趕至當鋪。

  門外的官差攔下她,查問其身份。「閒雜人等不得進入,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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