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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陳毓華    


  反正她本來就不是。

  「喂,四季豆小姐。」

  叫誰?

  不會是叫她吧?不過這裡好像沒有別人了。

  果然是人不親土親——慢著!四季豆,是啦,她是紙人身材又怎樣,也不對,她幹麼自動對號入座啊,雖然她的身材真的很干扁,一點也沒有女性該有的曲線,但是,礙著他啦。

  四季豆、四季豆,從高中畢業就沒人敢這麼看扁她,是哪個把眼睛放在家裡沒帶出來的?!

  「你站住,別走!就是你!」如春風醉人的聲音追了過來。

  呿,叫魂喔,又不是他家的阿貓阿狗,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伍莎莎不予理睬。

  姜浙東從計程車排班的牌子走過來,攔住她。

  有點眼熟……他像一片雪白亮眼的雲層向她移動。

  墨黑色的短髮在陽光中耀眼非常,時尚感很強的韓國針織短衫,同色系海灘褲,歐風涼鞋,蜜色的皮膚,健康乾淨的腳指甲,喔……性感得要命!

  真的是要命,她看男人自有一套標準,臉蛋?NO、NO、NO……那絕對不是第一考量,而是令人心曠神怡的乾淨指甲。

  指節修長的男人通常是好環境出身,指甲渾厚有型的男人性慾超強,鈍鈍的指頭孩子氣重……其他,不勝枚舉啦。

  標準通過,其他都好商量。

  帥哥、俊男多的是怪胎,怪癖、自戀狂一大堆,養眼就好,要是拿來愛,少跟自己過不去啦。

  她不是美女,也跟俊男絕緣,可是看見順眼乾淨的男人還是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看呀看地……

  怎麼?乾淨清爽的表情是一副被打鴨子上架的模樣,誰欠他錢了?欠下的金額肯定不少,要不然那種要吃人的樣子……喂喂喂,直直的衝著她來啊!不會吧——

  都快要跟她臉碰臉了,Stop!

  「你喊我?」前後左右都沒人欸。是衝著她來的。

  「四季豆小姐。」姜浙東完全出自自覺的叫,對她的遲鈍幾乎要發火了。

  「綠豆眼先生。」她反擊回去,不假思索。

  沒禮貌!四季豆、四季豆,她最恨這個綽號了,四季豆跟醜小鴨劃上等號,害她一路沒男人緣直到上大學這綽號才聲漸悄、音漸止。

  想起以前的血淚史,多年的怒火又被撩撥起來,為什麼野火總是燒不盡,可惡的春風,好煩喔。

  「我單眼皮妨礙到你了?」姜浙東的聲音悅耳,全無怒氣,不像隨便被挑釁就活蹦亂跳的伍莎莎。

  「誰要你沒禮貌的貶低我的身材,我禮尚往來,不回禮,非君子也。」她不是很有看頭的身材又哪裡對不起他了?

  這樣子啊,男人當她是怪物的上下瞄了瞄。「你是女的吧?」

  「我是。」什麼叫作她是女的,還加上個「吧」,哇哩咧!

  「伍莎莎小姐?」總算基本的禮貌沒有差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要身份證明嗎?」哪裡來的啊,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阿金姊叫我來接你。」

  「我媽?」

  他點頭。

  「是來押解人犯吧?」

  「我不跟逃犯為伍的。」他申明自己的立場。

  「我媽也真是的,我既然答應回來,還怕我臨陣脫逃不成,我是那種三心二意的人嗎?也太不信任我了。」又不是第一天當母女,大家的習性有什麼不瞭解的,來這一套!

  隨便找個不知情的傢伙監視,美其名是接送。

  「你要不要上車?我還有別的地方要去。」看著手腕上的表,他嘴角下垂,看起來更嚴肅了。

  原來是順道,這一順,浪費了他不少時間。

  「不敢勞動你的大駕,我人好心好讓你把行李帶回去交差,OK?」

  他冷眼看人的樣子真不是蓋的難看。

  「我還有別的地方要去,跟我媽說,我晚飯前會到家。」忽視、忽視,把他忽視過去。

  他的嚴肅讓人覺得好像在生氣。

  這位是她最不想靠近也最排斥的那一型。

  他大哥從頭到尾端著臉,讓人就像面對終年不化的冰山一樣,既然兩人都互看不順眼,互砍是免了,大家保持距離以確保家宅平安,人畜無害,山高水長不必重逢。

  「我不是提行李的小弟。」

  啥,她哪裡這麼說了?

  「我答應金姊會把你送到家。」

  「家我是一定會回去的,只是我不想搭你的車。」果然一板一眼得很。

  「為什麼?」姜浙東狹長單眼皮的眼不禁多瞄了她一下。

  伍莎莎瞬間化成雕像。

  他……的眼睛有帶電嗎?怎麼她好像聽到滋滋的聲響?

  他的眼尾微微上翹,眼神不明,神秘的氣息非常濃郁,臉蛋雖然談不上俊帥,單眼皮加上薄薄的唇看起來很有個性。

  不要就是不要,還問為什麼?「沒有為什麼,我是有行為能力的成人,用不著事事件件都跟你交代吧!」因為一時不明的因素害她失去風度。

  「上車。」她在氣什麼?動不動就生氣的女人。

  「我不要,你的耳朵是假的啊,我說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她就是不想上他的車,管他開的是百萬名車還是腳踏車,不要就是不要啦。

  「由不得你。」

  他皺眉,眼皮掀開露出炯炯有神的眼珠。

  「我可以告你綁架。」

  「幼稚!」他不留情的二度指教。

  「謝謝你的批評指教,本姑娘的東西不勞先生你帶回去了,我自己拿。」伍莎莎冒火了,而且火燒得旺,只怕繼續唇槍舌劍下去,會噴出一把火燒得他面目全非。

  對姜浙東而言,伍莎莎的怒火只是一簇無關緊要的火苗。

  雖然他還是不懂她在氣什麼……四季豆嗎?那可不是他說的,那是阿金姊講的。

  看著她以驚人的速度拎起行李,連說掰掰都省下的瞬間消失,人影直跨過十字路口到了街的一邊,又半分鐘,只剩衣角的一點顏色,被人潮覆蓋了。

  逃之夭夭啊。

  他摩挲著下巴。

  看起來她對他的印象不是很好。

  不過,他是怎麼惹火她的?他什麼都沒做。

  她的脾氣實在不怎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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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2)

  「內部整修」

  紅紙上四個大字貼在柱子上,涼涼的晚風吹過,被掀起了一角。

  沒錯啊。

  蓮花街七巷七號。

  門牌號碼安然無恙的貼在水泥柱子上。

  剩下的,好像也只有門牌號碼而已。

  為什麼?

  以前熟悉的四合院建築平空去了一大半,七零八落不說,根本看不出來有房子的模樣。

  一輛怪手停在不遠處,像怪獸的爪子泛著金屬的冷光。

  斷垣殘壁。

  除了這四個字,伍莎莎想不出任何形容詞。

  可能是為了怕不清楚狀況的人闖進工地,有人好心的留了一盞五燭光的燈泡在風中晃呀晃的,這一來卻讓她覺得背後冷颼颼,恐怖了起來。

  她直直往後退。

  這比直接吃閉門羹更可怕。

  不會吧?!

  莫非老媽在電話中說的是真的,民宿快要倒閉,撐不下去了,要不然怎麼會是這副慘狀?

  可是倒閉也用不著留下這副尊容。

  不對、不對,不要自己嚇自己。

  怎麼看應該都只是房屋整修而已,好吧……是重建。

  掐指算算,這幢老房子的年紀比她還老,聽說打她阿嬤那個年代就有了,沒有特色的房子加上對民宿經營只有熱情沒本事的老媽,竟然也養大了她。

  哎呀,她想這些做什麼——

  重點是家裡的人咧?

  全部跑光光。

  就為了懲罰她在台北拖泥帶水不肯回家來做牛作馬?

  不會吧!

  幾分鐘過去。

  伍莎莎不得不承認——

  啊娘欸,女兒知道錯了啦。

  這就是她任性的後果。

  嗚……不要啦……你們不要拋棄我!

  她抱著頭蹲下來,任由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荒唐念頭在她腦袋裡面咻來咻去歸不了位。

  「你在這裡做什麼?」雷霆萬鈞的聲音夾著一束叫人瞬間睜不開眼睛的白光射向伍莎莎。

  她下意識的舉手遮住刺眼的光線。

  手拿手電筒的男人筆直的兩條腿有著很性感的腿毛,乾淨的腳指頭穿著眼熟的涼鞋。

  「你在外面亂ㄍㄞ,很難聽。」這麼毒的話涼涼從姜浙東口中吐出來卻比天降甘霖還要叫人舒暢一百倍。

  不管這時候出現的是惡魔還是天使,伍莎莎丟了行李,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就撲上去。

  上帝聽見了她的哀求,派人來解救她。

  「別勒我脖子,過失殺人也是一條罪。」這顆四季豆看起來沒幾兩重,勒起人來力道不小,剛剛衝過來的速度也令人不可小覷呢。

  「我我我……我……」伍莎莎情緒太過激動,聲音梗在喉嚨深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只能緊緊環住救命恩人的脖子繼續用力以表達她萬分的敬意。

  「冷靜。」迸出的字眼帶著濃濃的殺氣。

  要是她敢繼續凌虐他的脖子,給他走著瞧!

  伍莎莎倒吸一口氣,在喉嚨滾動的尖叫被他可怕的面無表情給嚇得不知道飛哪去了,只曉得她要是敢發出什麼不當的聲音,有馬上被摔成爛泥巴的可能。

  她呆若木雞。

  「放手!」狼嚎聲起,潔白的牙森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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