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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安琪    


  有太多煩心的事纏繞心頭,使他無心閱讀。

  這些刺客,究竟是誰派來的?

  那天抓到的女刺客,死了,他們什麼都沒能問出來。

  她在牙齒中藏了毒,被抓到的當天就服毒自盡——和他上回諶騙凌皖兒的情節一模一樣,但這回絕非作戲,而是真真實實發生了。

  她服毒自盡,是因為不願抖出幕後的主使者,那究竟是誰,有本事讓她寧願服毒,也不願,或者不敢說出對方的名字?

  段子讓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到底有誰如此恨他,恨得非要殺了他不可?

  平日他雖稱不上是個溫良恭儉、仁慈博愛的好人,但也不是個嚴苛殘暴、卑劣淫邪的壞人,所以他排除是自己私人結下的恩怨。

  那這些人,若不是為私怨前來,便是針對他的地位——大理的太子。

  但打從他父皇剷除前朝餘孽,繼位登基以來,大理已度過二十年平和的歲月;在這種糧豐米足、國泰民安的好日子裡,誰會對朝政不滿,再度挑起動盪?

  如果不是因為對朝政不滿,那麼便是野心了。

  因此段子讓假設他們的目的不為別的,而是想除掉大理皇祚的繼承者——那個躲在簾幕後頭、意圖謀殺他的主謀者,覬覦的正是大理的皇位。

  當然,一開始為了避免樹大招風,主謀者會縮小範圍,假意好像只把目標設定在他身上,讓人以為這是私人恩怨;但他敢肯定,一旦順利除掉他,那麼接下來的攻佔目標,就會是他的父皇,然後是四名皇子……各個擊破、斬草除根!

  這人好惡毒的心腸、好狂妄的野心!

  據他所知,約在二十年前,宮中曾發生謀反叛亂之事,判亂者是他的表叔父董顥,可那場混亂很快就被平定;表叔父下獄,在牢中發狂致死,所以這回,絕非他所為。

  但若不是他,又會是誰想殺了太子,企圖陷大理於動盪不安之中?

  段子讓百思難解。

  他真是個出色的男人!

  凌皖兒站在書房門邊,微瞇著眼,就著午後斜射的日光,癡癡打量段子讓專注思考的側臉。

  他凝著臉,直盯著書冊,許久不曾開口說一句話;連她偶爾端個點心、送送茶水,他都沒什麼反應。

  她不知道對方正在沉思,還以為他為了她昨日,因他突如其來的吻嚇到,潑得他滿頭水,還有踢他一腳的事惱火——

  「你那是什麼語氣?哼!要知道,有多少女人奢求我吻她們,我都不屑一顧,而我降貴紆尊吻你,你卻質問我為什麼吻你?」

  「那你不會去吻她們?」

  「偏偏我那時只想吻你,不成嗎?」

  「你——你這色鬼!」

  「喚——你這個惡婆娘!」

  「哼!」

  當時她確實踢得很痛快,但後來立刻反悔,不該逞一時之快踢他。

  她該慶幸自己並非大理國的子民,又是他父母的好友之女,否則依她的大膽行徑,此刻,只怕早已在獄中受罪了。

  不過……她一開始,怎麼會以為段子讓是個溫文有禮的男人。

  他根本就是個小心眼又愛計較的傢伙!

  但是現在發現已經太遲了,她早已喜歡上這樣的男人;上了賊船,她想下也難。

  凌皖兒甜蜜又無奈的苦笑。

  見他還是不瞧自己一眼,忽然,她感到難以忍受。

  她想引對方開口說話,哪怕是發怒也好,都好過他拿冷冰冰的臭臉對她。

  「喂!」她略微揚聲喊道。

  沒有回應。

  「段子讓?」

  還是不理?那好吧!

  「太子?」

  「尊貴的太子?偉大英明的太子?」她噁心巴拉地連喊幾聲。

  段子讓終於聽見了迴盪在耳邊的恥噪聲響,不耐地抬起頭,瞪她一眼。「做什麼?」

  「咦?你有聽見我說話嘛!我還以為你書讀得太過專心,聽不見我說話呢!」

  凌皖兒佯裝詫異地睜大眼。

  「本太子當然有聽見你說話,只是不想回答!」他白她一眼,故意把書冊拿高遮住臉,佯裝不悅。

  「你還在生氣呀?」見他好像真的很生氣,凌皖兒不由得有些歉疚。

  「對不住嘛!我不是故意潑你水,又踢你的,只是一時氣不過……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好不好?」

  她不提,段子讓還差點忘了被她踢一腳的事;既然她主動來賠罪,那他不趁機討個公道,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

  「喔,你這是在向我賠不是嗎?嘖嘖,你何必向我賠不是?反正我是個偷香竊玉的色鬼,你還是離我遠一點比較好。」

  這酸溜溜的話語,既嘲諷又挖苦,刺得人耳根生疼。

  「沒有啦!那天我是胡說的,你年輕有為、威武英明,怎會是個色鬼呢?」凌皖兒尷尬地笑笑。

  「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再吻你嘍?」段子讓故意露出色瞇瞇的垂涎表情。

  「啊,不行!」凌皖兒急忙掩住嘴,深怕又被他偷吻。

  「哼。」段子讓嘲諷地冷笑一聲,逕自將書拿起繼續閱讀。

  又生氣了?這人還真愛生氣!

  可是,凌皖兒真的不喜歡他不理不睬的樣子,他不理她,她心裡就覺得好難受。

  她希望他開開心心的,而她也想和和樂樂地與他在一起,不想同他爭吵。

  於是她眼兒轉呀轉,小嘴抿了抿,帶著一絲頑皮的作弄,悄悄地靠了過去。

  「段子讓?」

  段子讓老早就瞧見,她像只螃蟹一樣地溜過來,但他故意不理會她。

  她靠近他身旁,小小聲地說:「好嘛……那我親你一下,你別氣了。」

  凌皖兒大起膽子,趁著四下無人,飛快偷襲他的唇。

  柔軟的唇辦才蜻蜒點水般草草掠過,膽小的丫頭就急急轉身想逃;段子讓準確地抓住獵物,不肯放手。

  「過來。」他被挑動情慾,聲音沙啞地命令,還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跟前。

  「坐下。」他略一施壓,強迫對方坐上他的腿。

  「不要啦……」凌皖兒覺得很不好意思,扭動身軀想爬起來,但段子讓硬是按著她,不讓她起身;她掙扎片刻,他依然不動如山,最後只好放棄。

  「看著我。」

  凌皖兒別開頭,害羞得不敢看他。

  這羞怯的小女兒嬌態,教段子讓覺得好笑又愛憐。

  心,瞬間柔軟了。

  他以拇指挑起她小巧的下巴,深深凝視她的容顏。

  曖昧的氛圍讓凌皖兒好羞好窘,別過臉,下意識想溜走,可段子讓不許她逃。

  「為什麼吻我?」他低沉沙啞的迷人嗓音,在寂靜的書房裡聽來格外魅惑誘人,勾動她這顆純潔的少女心。

  「就……因為你生氣了嘛。」她左顧右盼,眼珠子瞟呀瞟地,就是不敢看他。

  「因為我生氣,所以你吻我?」這是什麼道理?賄賂還是安撫段子讓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你是同情我、施捨我,所以才吻我!」他佯裝生氣。

  「誰同情你?」凌皖兒咬咬唇,毫無威脅性地賞他一記嬌瞠白眼。「你哪需要人同情?」

  需要被同情的人,是她好不好?

  不但沒權沒勢沒地位,還被他威赫欺壓,吃得死死的。嗚嗚,好慘!

  段子讓被她逗笑了,不過想到真有刺客出現,他週遭暗潮洶湧,不再是個安全的堡壘,就覺得惴惴不安。

  他定定凝睇她片刻,突然下定決心似的輕喊:「皖兒?」

  「嗯?什麼事?」凌皖兒抬眸瞧著他,等待他的指示。

  「你——真的不想回家嗎?」段子讓試探地問道。

  「回家?不!我當然不回家,我說過,在刺客還沒抓到之前,我不能回去。」

  她仍舊萬分堅持。

  段子讓歎了口氣,拿她沒辦法,只好換個方式提議。「那麼你要不要先到我母妃身邊待一陣子?」

  「去伯母身邊?為什麼?」凌皖兒不解。難道也有刺客要刺殺伯母嗎?

  「因為我母妃很喜歡你,我們又只有兄弟而無姐妹,無法陪她聊聊女人的體己話;如果你能在她身旁,陪她聊天解悶,想必她一定很高興。」

  他動之以情,希望她同意離開,到他母親身邊去,至少,那兒會比較安全。

  既然真刺客已現身,那麼便不宜再讓她留在自己身邊,他深怕她會受到波及。

  雖然凌皖兒懂得功夫,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他們在明,刺客在暗,何時會出現傷人,誰也不曉得,他不能讓她身處險境。

  讓她離去,他心中難捨,不過權衡情勢,這是最恰當的安排。

  只可惜他的善意,凌皖兒並沒有感受到,堅定的決心也絲毫未動搖。

  「我很喜歡伯母,也喜歡與她相處,但現在不是時候。企圖對你不利的刺客一日未抓到,我就一日不能離開你身邊,所以——我只能向伯母說聲抱歉!」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下想離開段子讓。

  她是喜歡段伯母,但她更想陪在他身旁,哪怕,他其實並下需要她。

  「皖兒,聽話好嗎?」

  「不要!我不離開,我絕不!」

  「凌皖兒!」

  段子讓惱怒地瞪視她,但凌皖兒昂起下巴,強硬地與他對視。

  「我說不走就是不走!你可以把我像隻雞一樣的綁起來扔出去,但我還是會再跑回來;既然答應要替你捉到刺客,我就一定要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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