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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朱輕    


  可跟顧遙夜,她們卻是一見如故——也許,是因為兩人的成長經歷都太過相似了吧,都生長在商賈世家,都有一個入贅的爹爹,可爹爹卻完全把她們當成可以利用的棋子,沒有絲毫感情。

  可她比顧遙夜要幸運一點的是,至少她有娘親在身邊疼愛;而顧遙夜卻只有一個年邁的爺爺,對她再好,又怎麼及得上娘親的細細關懷?

  她們的性格有些微類似,幾次相處後,感情越來越融洽貼心。

  有的人認識了一輩子,卻可以永遠如同陌生般,談些言不及意的話題;可有的人哪怕只是見過幾次,卻可以成為知交好友,比如她與顧遙夜。

  熟悉之後,王妃經常會隨著王爺到卓家來玩,因為顧遙夜很喜歡卓家的小姑娘卓心冉,一直說要讓她做兒媳婦,雖然她的兒子龍承堯才幾個月,她這個作娘的就已經想到將來的那杯媳婦茶了。

  夏若淨站在窗邊望著花園裡的笑聲不斷,兩個大男人和一個小女孩居然也可以玩得那麼開心。

  「龍庭澹看過你家冉冉之後,就一直說要再生一個女兒。」顧遙夜走到窗前跟她並立,微笑地望著自己心愛的男人。

  俊美的輔政王爺像是感應到愛妻在看他,側身朝她們望來,然後眼眸緊緊地盯在妻子的身上,唇邊緩緩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顧遙夜嬌嗔地瞪他一眼,芙顏慢慢地染上一抹淺紅。

  他們之間的情深,任誰都可以看得出來,只要有顧遙夜在,龍庭澹的眼裡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卓北陽也看到了站在窗邊的妻子,他抱著女兒朝她揮手,笑得開朗又傻氣,是她很熟悉的那種傻氣,嘴角大大地呵開,眼眸晶亮,那種一再出現的刺痛感又出現了。

  「瑞雪,冉冉已經過了睡眠時間很久了,你去抱她回房。」夏若淨淡淡地對瑞雪說道。

  女兒從出生以後在上午就必定要睡一覺才會有精神,因為她早上會醒得很早。

  「是。」瑞雪領命出去。

  她們站在窗邊,遠遠地看到瑞雪走到卓北陽他們那邊說了幾句話,然後卓心冉小丫頭拚命地搖頭,死死地抱著爹爹脖子不肯撒手,而卓北陽則用力地瞪了瑞雪一眼。

  瑞雪指了指窗的這邊,於是卓北陽的狠瞪射向這邊來。

  顧遙夜忍著笑,「你家相公只要有人想從他懷裡抱走他女兒,就是他的仇人。」

  被他狠狠瞪著的夏若淨並不說話,只是回望著他,微笑。

  一個耍狠,一個淺笑。

  半晌過後,卓北陽低咒著將女兒交給瑞雪,氣呼呼地走到花園的石凳上坐下來,倒茶猛灌。

  顧遙夜捂著嘴忍住笑,隨著夏若淨回到桌邊重新坐下,搖頭感歎,「朝中人人都說,神武將軍膽識過人、英勇不凡,麾下掌管三十萬精兵,是朝中第一位男子漢,看來是嚴重的名不符實。」誰能想到那個意氣風發的男子,居然是被他柔弱的小妻子吃得死死的?最重要的是,被吃的那個還根本沒有意識到,這真是……

  夏若淨微微一笑,並不說話,遞過一盤千層粉糖酥,「嘗嘗這個,是我親手做的呢。」

  顧遙夜拿起一塊卻並不吃,偏著頭細細打量著夏若淨,深思地道:「若淨,其實你相公真的很不錯!他為人坦率又正直,有勇也有謀,最重要的是,他喜歡你、愛著你,為什麼這樣的人,你會不愛他呢?」

  一語如針,氣氛一下子似乎冷凝起來。

  夏若淨沉默很久,抬眸,微笑,「王妃何出此言呢?」

  「何必瞞我?」顧遙夜眸裡有幾分苦澀,「愛與不愛,我自己點點經歷過,又豈會看不出來?」深愛自己丈夫的女人,不會在望著他時明明是笑的,可眼神卻是冷靜的;深愛丈夫的女人,不會在談及他時,一語不發。

  她夏若淨根本就不愛卓北陽。

  夏若淨沉默了,是的,不愛!女人總是敏銳的,顧遙夜看穿了所有人都沒有看出來的事實,她不愛卓北陽,一點都不愛。

  當初會選擇他,原因其實很簡單,既然她一定要嫁人,那麼她可以選擇嫁一個容易控制的男人;不選黎仲也只是因為她曾經與他有過一面之緣,他雖然長相和才華皆出眾,但簡單地交談過後,她卻看出來他不是那種會給妻子太多自由的人,他自小深受庭訓,對妻子的要求刻板而守禮,也許他會是一個好丈夫,疼惜妻子,但也僅限於此。

  可她不要!這樣的男人,不是她要的!她要的是可以控制,而不是要花時間用盡心力去扭轉一個男人二十多年來已經形成的觀念,所以她選擇了卓北陽,她知道他雖然粗魯,但他心性率直,他是她可以控制的。

  她也一直做得很好

  「他很愛你。」顧遙夜靜靜地說出這四個字。

  夏若淨手中的瓷杯一緊,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我知道,所以,我也會對他好。」她將他的家打理得妥妥貼貼,他的衣食起居,她都是親手照料,就連侍妾,她都精心為他挑選好;所有的人都說她是一個賢妻良母,所有的人都羨慕卓北陽娶了這麼一個完美的妻子,乖巧聽話、溫柔嫻靜,她夏若淨可以做到他所要求的一切,只要是他想要的,她全都依他,只除了……她的心。

  「可是光有好,就夠了嗎?」就算粗心如卓北陽,他的妻子是真情還是假意,他就真的會一點都不瞭解?

  夏若淨沉默。

  「若淨,你知道嗎?」顧遙夜放下糕點,握住她的手,「我以前曾經愛過一個人。」

  她點頭,這段往事,她也聽說過。

  「可那份愛,終究還是太淺,你知道為什麼嗎?」顧遙夜苦笑著,「其實你跟我都一樣,從小就已經沒有安全感,就明白所有的人都是不能依靠,到最後我們能靠的也只有自己而已,所以這樣的我們,就算愛人,也不會全心全意,會有所保留;說到底,其實我們最愛的那個,只有自己而已。」

  「……」

  「如果不是遇上龍庭澹,我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原來自己還有這樣瘋狂地愛著一個人的能力,不顧一切、付出所有!如果他在身邊,活著就會推動任何意義,這些,都是他一點點地教會我的。」顧遙夜真誠地望著她,「若淨,我們太小心、太愛自己,愛上別人是很難的事情,愛情可以很美好,也可以很痛苦;但若淨,獨自愛著一個人的感覺,太苦了。」

  夏若淨抬頭,水眸清靈靈地望著她

  「卓北陽雖然性格粗率,可他對感情很認真、很執著,他是值得愛的那個人。」指間用力握緊她,「而你,太保護自己,你跟龍庭澹要了那個特許,就是最好的證明。」

  夏若淨當初幫助龍庭澹認清了顧遙夜的感情,做為交換條件,她要龍庭澹給了她一個特許,特許她有主動與夫君和離的權利,而一旦那一天來臨,她的女兒一定要由她來養育。

  這個特許很不尋常,女人自古出嫁,倘若夫妻不和就只有等著被休的份,從來沒有主動休夫的權利,這雖然不公平,可世事如此;除了那些招婿上門的女人有這個特權,而且還要報官府特別批准外,其他女人都沒有,可她夏若淨居然要了這個特權。

  她從最開始,就做了最壞的打算。

  第9章(2)

  「王妃,我是一個商人,我不僅要看最好的,也要看最壞的。」

  「愛情可以計算嗎?」顧遙夜望著她,搖頭,「那麼人心又是什麼?」她鬆開手,「你是個聰明人,可是也要小心聰明太過,傷到的反而是自己。」她從來都不會主動去管別人的閒事,可是看到現在的夏若淨,她好像看到當初的自己一樣。

  「我很喜歡前人的一首句[浣溪紗],[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閒離別易消魂,酒宴歌席莫辭頻;滿目河山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淺淺一笑,「[不如憐取眼前人]。寫得可真好,不是嗎?」

  話在這裡,也就夠了;很多事情只有自己最清楚,旁人也只是旁人而已。

  顧遙夜走後,夏若淨獨自站在窗前,靜靜沉默。

  一直到卓北陽走進來,雖然臭著臉,但還是忍不住伸手去摟她的肩膀,「站在這裡傻看什麼呢?」

  她微微地抬頭,望著他單純而執著的眼眸,那雙熱情的眼眸,無語。

  「哼,別以為不說話,我就不找你算帳。」他皺著眉粗聲道:「好不容易冉冉肯跟我多玩一會,你偏偏要瑞雪去抱她午睡……」

  「對不起。」

  「呃?」她這麼乾脆地道歉,他反而失去反應。

  「對不起,夫君。」她很認真、很認真地說著。

  「下次不要這樣就好了啦。」他反而心疼起來,「下次要讓冉冉再陪我玩一炷香時間才可以喔。」

  「好。」

  他立刻眉開眼笑,把她摟進懷裡緊緊地擁著,「這才是我的好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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