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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春野櫻    


  才剛過橋,迎面來的人正是蘇樂余跟幾名跟前跟後的僕婢。

  嚴世安一眼看見她身邊帶了一個六、七歲的男孩,那男孩正是之前在她窗外探頭探腦的孩子,她不由得定定的望著他。

  男孩的視線與她對上,一臉羞赧,立刻躲到蘇樂余身後去。

  「蘇姑娘……」秀竹一見蘇樂余,立刻恭敬地行禮。

  蘇樂余像是看不見秀竹似的,直勾勾的瞅著嚴世安,她不客氣地問道:「去哪兒?」

  「我去哪兒應該不由蘇姑娘管。」嚴世安勾唇一笑。

  「這位府上下都歸我管。」蘇樂余冷冷地道,「尤其是那種不檢點的女人更要歸我管。」

  嚴世安沒動怒,反倒氣定神閒的一笑,「蘇姑娘不是當家主母,派頭卻不小。」

  「你!」蘇樂餘氣惱的拔高了音調,「你說什麼?!」

  「蘇姑娘,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不好嗎?」

  「不好!」蘇樂餘恨恨地道,「我見你就是不開心!」

  「那好。」嚴世安淡淡一笑,「要麼我避著你,要麼你避著我,那便也無事了。」

  「我避著你?你憑什麼啊?」她那氣定神閒的樣子教蘇樂余更加惱火,「你不過是個下賤的妓子,要不是有幾分狐媚的本事誘惑了二爺,你進得了位家大門?你可別以為自己巴住了二爺,就能飛上枝頭當鳳凰!野雞就是野雞,老夫人是不可能接受你這種出身的女人!」

  嚴世安未做反應,可一旁的秀竹卻已經看不下去了,她走上前,怯怯地道:「蘇姑娘,你別這麼說話,要是二爺知道了,可……」

  秀竹話未說完,蘇樂余便狠狠的搧了她一巴掌,教訓道:「這兒有你說話的分嗎!」

  嚴世安立即一個箭步上前,憤怒地道:「蘇樂余,你別太過分!」

  她是俠女性情,見不得別人可憐,也見不得別人被欺,蘇樂余欺她可以,但欺她身邊的人就是不行。

  秀竹這陣子伺候她,她早已將之視如冬梅第二,她可是拿她當妹妹一樣看待,現在蘇樂余欺負她妹妹,她豈能忍氣吞聲?

  「我就是這麼過分,你能奈我何?」蘇樂余抬起下巴,睥睨著她。

  「你真可悲。」嚴世安神情嚴厲地道:「仗著父親對位家有功,就拿著雞毛當令箭,狐假虎威!」

  「你說什麼?我狐假虎威?」蘇樂余瞪大了竄燃著怒焰的銅鈴大眼。

  「難道不是?」嚴世安目光一凝,「光是看你對待這些僕婢們的態度,就知道你是個心胸狹窄、尖酸刻薄的人!」

  蘇樂余自幼在位府長大,因為父親的關係,大家對她都十分客氣尊敬,尤其是李初雪死後,位老夫人有意將她收房,大家都認定她是准夫人,對她更加禮敬,甚至是逢迎討好。

  從沒有人敢這樣挑釁她、批判她,與她正面起衝突,而莫初雪不過是個妓子,就算得了位出鋒的寵,終究還是個低賤的女人,居然敢當著僕婢的面跟她作對?

  蘇樂余決定給她一個教訓。

  「莫初雪,是你找事!」她猛地伸手拽著嚴世安的衣襟,一個轉腰,便將她推下一旁的土坳。

  「啊!」嚴世安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滾進土坳裡,頭昏眼花。

  秀竹見狀,驚呆了,一時間忘了反應,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蘇樂余得意的看著一時之間爬不起來的嚴世安,嘴角懸著一抹勝利的笑意。此時,一直安靜無聲的位學齊突然放聲尖叫。

  「齊兒,你怎麼了?」蘇樂余一見,立刻伸手要拉他。

  位學齊一把將蘇樂余的手推開,跑下土坳,抱著嚴世安哭叫著,「不行!不行!不可以!」

  這一幕,教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嚴世安看著撲在自己身上的位學齊,他的小手緊緊抓著她,微微發抖著,那害怕又傷心的模樣,她想,她跌落土坳之事掀開了他心中的結痂,讓那曾經的傷口又曝露出來,她一陣心疼。

  她忍著腰際的不適,勉強坐了起來,將他緊緊抱在懷裡,溫柔安慰道:「不哭,沒事,沒事。」

  位學齊抬起淚濕的小臉,先是疑惑,然後抿著的唇微微顫抖,一副在忍耐著什麼的樣子。

  嚴世安垂眸注視著他,不捨地道:「好孩子,不哭,我沒事。」

  位學齊的小手仍舊緊緊的拽著她的衣服,整個人窩在她懷裡。

  蘇樂余看著這一幕,感到相當氣憤。

  自從李初雪死後,位學齊就變成一個沉默寡言的孩子,不會哭也不會笑,她費盡心思想走進他心裡,讓他依賴她,可不管她怎麼做,他跟她就是不親。

  而她會花大把時間跟精神在位學齊身上,,為的就是討位出鋒的歡心,可是這麼多年來,位出鋒依然不肯多看她一眼。

  她無論如何努力都得不到、要不到的,這個不知來歷的女人卻輕而易舉的得到了、要到了,她不只攫住位出鋒的心,如今連位學齊也……

  感覺到自己所渴望期待的一切都將灰飛煙滅,蘇樂余又惱又慌,她跑下土坳,一把將位學齊抱住。「齊兒,跟我回去!」

  位學齊哭叫不從,兩隻小手死命抓著嚴世安不放。

  「蘇樂余,你放開他,你嚇壞孩子了!」嚴世安努力按捺著脾氣。

  「你住口!放開他!」蘇樂余惱羞成怒,「別用你那骯髒的手碰位家的小少爺。」

  「蘇樂余,你可以冷靜一點,講講道理嗎?」嚴世安直視著她,眼中沒有半點敵意,只有誠懇。

  她誠心的希望蘇樂余能冷靜下來,因為她看得出來位學齊已經嚇壞了。

  「閉嘴!你這可惡的女人,都是你!」蘇樂余簡直失去了理智,就像戰場上殺紅眼的士兵一般。

  為免傷害到位學齊,嚴世安忍痛鬆手,放手前,她用深沉而真摯的眼神直視著他,柔聲地道:「齊兒乖,先跟蘇姑娘回去。」

  位學齊像是感覺到什麼,停止了哭叫。

  看著他眼底的無助,嚴世安的胸口一揪,疼得她幾乎要掉下眼淚,她心裡有道聲音對她說:嚴世安,你要救這個孩子。

  是的,就算他不是她傾心的男人的兒子,以她的脾氣性情,也不可能視而不見。

  「你聽話,我會去找你。」她在位學齊耳邊輕聲說著。

  蘇樂余一把將位學齊抱起,像是掠奪了什麼至寶般的得意。這會兒,位學齊不哭不叫,只是張著兩隻圓滾滾的眼睛,癡癡地望著嚴世安。

  定安街,長橋航運的鋪子。

  位出鋒正在書房審閱著賬房老高剛交上來的賬冊,兩人一筆一筆的核對。

  李韶安來到門口,輕喚一聲,「二爺……」

  位出鋒抬起頭瞥了他一眼,「有要事?」

  「是。」李韶安的神情相當嚴肅。

  位出鋒一聽,擱下了賬冊,「老高,你先出去。」

  「是的,二爺。」老高轉身,快步離開。

  李韶安走進書房,順手掩上了門,然後快步來到書案前。「二爺,是你之前要我去查的事……」

  位出鋒目光一凝,「查到了什麼?」

  「這……」李韶安擰著眉心,欲言又止。

  「有什麼不能說?」位出鋒眼底迸射出銳芒,「照實。」

  「二爺要我找人去汝安查查嚴家小姐遇害之事……」

  位出鋒不耐地道:「做什麼吞吞吐吐?究竟查到了什麼?」

  李韶安知道位出鋒的脾氣,他要是再這麼磨蹭,位出鋒肯定要發火,他面有難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道:「咱們停泊汝安之時,鳳少爺也在汝安。」

  位出鋒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鳳少爺來去匆匆,只停留了不到一日就離開了。」李韶安續道:「聽風茶樓的掌櫃親眼看見了他,當時以為他是與二爺同行。」

  位出鋒臉上覆著寒霜,一語不發。

  趙人鳳當時人應該在長橋,為何會偷偷去了汝安?他在汝安究竟做了什麼事?難道……

  「二爺,」李韶安遲疑地又道:「嚴家小姐的事,會是鳳少爺……」

  位出鋒抬手制止了他,神情凝肅卻平靜地道:「我立刻給嚴家寫封信,你派人快馬送去。」

  「是。」李韶安恭謹地應了一聲。

  「還有……」位出鋒直視著他,「找幾個面生的小兄弟跟著趙人鳳,不管他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去了哪裡,都要如實悉數通報,一點蛛絲馬跡都不容錯過。」

  「明白。」李韶安抱拳一揖,「我這就去辦。」

  李韶安前腳剛走,有人進來通報,「二爺,莫姑娘來了。」

  位出鋒沒想到她會到這兒來找他,先是一愣,然後掩不住歡喜地道:「快請。」

  不一會兒,嚴世安來到門口,身後還跟著秀竹。

  嚴世安站在門外,問道:「沒打擾你吧?」

  「進來吧。」見秀竹也在,位出鋒試著壓抑幾乎快藏不住的歡喜。

  嚴世安讓秀竹在門外候著,自己走了進去,然後將門掩上。

  她才剛掩上門,位出鋒便站了起來,飛狹的繞過書案走向她,他低聲道:「別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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