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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頁     寄秋    


  葛瞻、孔方互視一眼,面露怪異神情,葛瞻清清了喉頭。「薇兒一人在宮中我不放心,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早日接她出宮。」

  他所謂的「接」實際上是娶,把假公主陶於燕給甩開了,他自可名正言順地將心頭的人兒娶回天耀城。

  「以我做餌吧!」孔方神色認真。

  「以你做餌?」

  「憑天耀城城主的能力不難做到,放出風聲說我已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世,決定找個適當的時機入宮面聖。」以他和公主妹妹的關係,他要進宮易如反掌,後宮之人大多知曉。而陳皇后不可能不知,他要面見皇上很容易,在於要不要。

  「你想讓陳皇后派人來殺你,然後將計就計地誘她說出隱瞞了二十多年的實情。」果然是好計謀,只是頗有風險。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我們要讓陳皇后搞不清真真假假,鎮日惶惶,坐立難安,她心裡有了怕才會恐懼,有所畏懼便心神恍惚,人一恍惚就會做錯事、說錯話……」世無完人。

  「虧心事做多的人多半疑心病重。」對症下藥。

  孔方與葛瞻四目相視,兩人眼中都有敬佩和惺惺相惜,無形中,類似兄弟的情誼油然升起。

  「如果三公主在這裡,她會說什麼?」白文昭很好奇。

  葛瞻看了孔方一眼,嘴角上揚。「你們那麼費心幹什麼,我有銀子,很多很多的銀子,乾脆用銀子收買江湖殺手,一人給他們一箱銀子讓他們用銀子砸死陳皇后。」

  「而且不能吃虧了,砸完之後的銀子通通收回,順便把陳皇后的私產搬光,反正死人也用不著了,我不怕忌諱,全給我好了……」孔方噙著笑,想著妹妹囂張跋扈的神情。

  第12章(1)

  「真……真的死了嗎?」

  「稟娘娘,真的沒了氣息,屬下在劍身抹了見血封喉的毒藥,他斷無生還的機會,必死無疑。」

  「好,很好,真是太好了,你們終於辦成了一件事,本宮甚為欣慰,總算能高枕無憂了。」

  「娘娘安心,不會再有人阻礙四皇子的路。」他日後必登大統,而受益的陳家將一家獨大,再無異聲。

  阻礙四皇子的路……這人的話太多了,陳皇后陰毒如蛇的瞳眸閃了閃。「本宮一向不虧待自己人,賞你一杯酒,以後本宮必有重用,等……的時候,禁軍統領如何?」

  不疑有他的黑衣人一臉喜色,接過賜酒一口飲下。「謝娘娘厚恩,屬下一定竭盡為娘娘效力。」

  「嗯!這事幹得隱秘,沒旁的人知曉吧!」她瞇起眼,似在考慮他有無欺瞞,上位者不喜歡遭下屬蒙蔽。

  「乾淨利落,不留活口,娘娘放心……嘔!這是……娘娘你……」好狠的心。黑衣人突然捂著胸嘔出一口黑血。

  「是你說不留活口,本宮也不想留下多嘴的人,黃泉路上走好,等等你的同伴。」她不會給人機會捉她把柄。

  「娘娘……」脖子一歪,吐血斷氣。

  「拖下去。」

  「是。」

  黑暗中竄出幾道人影,迅速地將黑衣人的屍體帶走,平靜的鳳藻宮像沒發生過事似的,有宮人低下身擦拭地上一灘血,四周靜謐得沒有人聲,連腳步聲也放到最低。

  陳皇后傷天害理的事做多了,她從來不相信自己以外的人,除了皇上偶爾來一宿,一入夜,她的鳳藻宮是不許宮女、太監走動,偌大的寢宮僅她一人而已。她連最親近的烏嬤嬤也不信任,貪婪成性的人易被收買。

  風冷冷的吹著,吹動垂地的鮫珠絹帳帶,沙沙、沙沙地發出小獸磨地的怪異聲響,似有若無,撓人耳膜。

  剛一躺下的陳皇后並未睡著,不知從何時開始她便很難入睡,兩眼發澀,兩頰生疼,一闔上眼便覺得有人站在床邊看她,她不敢睜開眼,佯睡,身子僵硬地挺到天亮。

  今夜又是無眠,擾人的沙沙聲令她輾轉難眠,想起身一看的陳皇后忽覺身體沉重,好像有什麼壓著她似,她胸口輕輕地起伏,一如往常不聽也不看,試著讓自己睡一會兒。

  驀地,她感覺有冷風拂過臉上,很冷,蓋著暖被的她居然打個哆嗦,由腳底竄起冷到頭頂的寒意。

  「咦!什麼東西……」

  陳皇后伸手一抹,五指濕濕黏黏的,隱隱約約地,傳來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她慌得睜開眼。

  是血。

  她以白狐毛鋪成的鳳榻竟然一片血紅,沒有一處雪白,而她正躺在血泊之中,一滴一滴的紅色鮮血如雨直下,似無停歇的溢滿鳳榻,它開始往下流,以令人驚訝的速度迅捷染紅一地。

  驚駭極了的陳皇后說不出話來,她驚懼萬分的抬頭一看,上頭無人,也無奇怪道具,像是平空出現的血雨依然下著。

  太……太詭異了,為什麼會這樣?

  一股莫名的冷意寒到骨子裡,裂眥的雙瞳染上血的顏色,彷彿看到一根、兩根、三根……無數的雪白枯骨爬向咽喉,爭先恐後的掐住享盡人間富貴的細頸,咯嗒咯嗒咯嗒……

  「誰……誰在那裡?!」她擠出的聲音沙啞難聽,帶著有如被扭斷喉管的呼呼氣音。

  砰!一顆拳頭大小的照明用夜明珠破了。

  砰!砰!又有瑩白珠子應聲而破。

  三顆、五顆、八顆……滿地的碎瑩色。

  「你說我是誰呢!皇后娘娘,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派人殺我?我和你無冤無仇,你高高在上,為什麼、為什麼……我才二十三歲,我不想死……你告訴我……」

  二十三歲……啊!他是……長公主也是二十三?「不……不是我,你找錯人了,快……快走,我饒你不死……」

  「桀桀桀——我已經死了,皇后娘娘你忘了嗎?我死……不瞑目,我不……不要入枉死城……」曳拉的長音彷彿千年地底,又寒、又栗,充滿索命的蕭條。

  「閻王要你……三更死,豈能留你……到五更,快快納命來,小表來了……」

  殿內迴盪著老人和小孩的笑聲,卻見不到一個人影。

  「不……不是我要害你的,你早該死了,那一年的水患,洪水沖毀了堤防,你那麼小,應該溺死……」他還多活了幾年不是嗎?季明蕙那賤女人還白養了他好些年。

  很長的靜默,幽怨的鬼聲有了憤怒,「那年的水患也是你造成的,是人為的破壞,你……太可怕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誰叫你娘居然明察暗訪起你的身世,還找著一名壬戌寅時生的十三歲女孩,她發現了你不是她的兒子,她要女兒,本宮……留她不得。」她若安安靜靜地不聲張,認下這個兒子,過幾年替他張羅一個妻子,那麼,她會活到見孫子娶妻。

  「你知道那一年死掉多少百姓,又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他們離鄉背井只為一口飯,沿街乞討受人白眼,這麼殘忍的事你怎麼做得出來?!」他的爹娘平白枉死了。

  陳皇后又驚又怕的抖著音,極力想把身上的血甩掉。「關、關我什麼事,我只是跟治水官員要……要點孝敬,讓他們從修堤防的銀子撥出一半給我,反……反正誰不貪,修個樣子出來就好,誰曉得幾時發大水……」

  她是求個僥倖,以為年年都沒事,風調雨順,這一年也不例外,年年撥銀子修河堤也是浪費,不如她拿了好給四皇子籌措將來事,手中有錢好辦事。

  誰知道連日大雨,河水暴漲衝垮堤防,大水淹過低窪人家,她當時靈機一動派人假扮官府的人,說將孔府一家引到高處避難,實則正對洪水而去,全府罹難,只有孔府幼子逃出。

  但那時她認為全死光了,包括當年那個孩子,因此未再追究人死了沒,被大水一沖還能活嗎?

  「那又關我什麼事,我與皇后娘娘素無瓜葛,你為什麼殺我,為什麼殺我,為什麼殺我……」

  穿著一身白衣的孔方渾身是血的從陰暗處飄出,面色紫白,披頭散髮,嘴角還流著血,他以扭曲的姿勢逼近陳皇后。

  看到猙獰的鬼魂現身,陳皇后幾乎要暈過去,她抽著氣,臉色一下子刷白,抖著身子往床榻的角處縮去。「你、你不能活著,必……必須死,我不能讓你活著……」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給我理由,連自己為什麼而死都不曉得,太可悲了。」他不斷重複為什麼,意在將她的意志逼到崩潰,人在脆弱時什麼也保留不住。

  她受不了地抱頭大叫,「不要再問我為什麼,我不會告訴你,誰也別想從我口中問出一句話。」

  為了她的四皇子,她一定要忍住,只要四皇子繼承大統,她一切的殺戮和血腥都是值得的。

  為母則強,陳皇后也是一位母親,在她母儀天下的野心之中,她也為四皇子鋪一條錦繡前途,直通旭川國江山。

  孔方陰陰冷笑,「那我就問你床邊,左眼眼角下方有顆淚痣的女人,她眼睛睜得好大在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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