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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頁     千尋    


  郁以喬輕歎。她真的不樂意配合她們演戲,但導演都喊開麥拉了,她不合作,難不成要卡上幾十次,明天再重來?

  屈下身,她婉聲道:「太夫人、母親,不知讓媳婦過來,有什麼事?」

  「郁氏,你看看桌上,那是什麼東西?」林氏寒著聲音說。

  不叫媳婦、喊郁氏?看來她今天有十足把握,可以將自己給狠狠踩在腳底下。

  郁以喬轉身走到桌旁,拿起一條繡著雙棲鴛鴦的汗巾,下首繡有「橋、喬」兩個小字。鴛鴦和她枕頭上那對很類似,不管是繡工手法、配色習慣都像極了,尤其是下面「橋、喬」二字,和她的小楷像上九成。

  看來,這盆污水定要往自己頭上潑了,嫂子勾引小叔,這種事要不要遊街示眾?真可惜,每個人的一生都有十五分鐘當主角的機會,她這輩子的成名曲竟然是這個?早知道要粉墨登場,應該換上一襲新衣服過來的。

  不過,她倒不知道茹綾有這等繡功,只覺得和張揚的茹珊比起來,她實誠得多,沒想到實誠的人一出手,就這般重。

  幸好林氏這種人,要做壞事又不願意沾黑自己的手,怕人家順籐摸瓜、摸到自己身上。否則如果由她這種貴夫人親自出面買天絲錦,綢緞莊的夥計肯定不會印象深刻。

  偏讓個長相美麗、身上卻沒多少飾品,衣著普通的丫頭去買一尺不實用的昂貴布料?

  更重要的是,她哪裡不好買,偏偏往彩意綢緞莊去,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雖然它是京城裡最大的布莊,可它的幕後老闆正是她們合力企圖陷害的女人她家老公啊……

  對,這些事全是董三事先透露給她的,讓她能在這場局裡,穩立不敗之地。

  如果不是玩笑話不能亂說,她肯定對董三拋個媚眼,說:愛你哦!啾咪!

  「太夫人、母親,這不是媳婦的東西。」

  郁以喬臉上沒有被抓贓的驚懼,也沒有被陷害的委屈,口氣平平靜靜,像無事人似的。

  「不是?睜眼說瞎話!那明明是你的繡工、是你的筆法,證據確鑿還敢抵賴,不說下面的字已經點明你的身份,就說那天絲錦,你以為唾手可得?若不是皇上賜給大伯一匹過,我們還無緣認識什麼叫做天絲錦!」

  「弟妹這話說得差了。天絲錦雖是聖上所賜,京城裡卻也不是沒地方可買,母親應該知道,我已經將天絲錦裁做長袍孝敬給太夫人了,當時做壞一隻袖子,媳婦懊悔極了,布不夠、又不知道能用什麼代替,還是著人往城西彩意綢緞莊給買了些回來補。

  「至於下面繡上的那兩個字誰都可以用,難不成所有寫上喬字的東西都是媳婦的?如果是的話,打明兒個起,媳婦便拿著筆在府裡到處題字,凡題上字的,就全是媳婦的東西啦。」

  郁以喬抬眉,向太夫人覷上一眼,她還是文風不動,面上不露半分。這才是厲害,才是家斗的箇中高手。

  「狡辯!你本就是小門小戶的女子,成天在外面拋頭露面,不知道勾引多少男人,如今嫁入將軍府,還不懂得收斂,竟敢、竟敢……勾引小叔,你、你有沒有半點廉恥心!」林氏震怒,重重拍一下桌子,旁邊的杯盞跳起來,氣勢十足。

  「母親千萬別妄言,此話一出,不但污了媳婦的清譽,還敗壞小叔的名聲。既然母親篤定此物是媳婦所有,那麼我可以請教弟妹幾句嗎?」

  林氏沒回話,郁以喬也不指望她回,轉身,她逕自對上莊氏。「請教弟妹,這東西,你是打哪裡來的?」

  「是從夫君換下的衣服上找到的。」

  「換言之,小叔定然知道東西出處,待小叔下了差,尋他問個清楚,東西從何而來不就明白了?」郁以喬慢條斯理說道。

  這會兒她又想通一件事,七早八早審人,倒不是因為昨晚太興奮睡不著,而是她們得趁男人不在家,先將她定下罪名,只要拘住她,要往她屋裡多栽幾樣贓物還不容易?

  莊氏心頭一嗆,悄悄向婆婆瞄去一眼,連忙改口,「這是我在屋子裡無意撿到的,上面的字寫得可清楚了,何況那對鴛鴦和你床上那對繡得一模一樣,任憑你舌燦蓮花,要賴到別人身上亦是不能。」

  這一改口,太夫人眉眼微微鬆動。真相已出,再沒什麼好懷疑的。

  只不過她很好奇,她這孫媳婦要怎麼替自己脫罪,光憑三寸不爛之舌可是不行吶。

  郁以喬在內心搖頭。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呵,林氏不及太夫人,莊氏又遠遠比不上林氏,動物的演化史,不是應該一代比一代進化的嗎?怎麼會退化得這麼厲害?她還沒露出端倪呢,莊氏就已經把那個「別人」給牽扯出來。

  莊氏向前幾步,跪倒在太夫人跟前,哭得梨花帶淚。

  「太夫人要為我作主啊,自從嫂嫂嫁進門,夫君便待我冷落,不但時常往耕勤院去,還老往嫂嫂娘家探望,他對自己的親岳父岳母也沒這麼上心吶。

  「大伯經常不在家,若是兩人之間無姦情,哪家的嫂子小叔會這般熱絡?之前沒有證據,孫媳婦也不敢多說什麼,可如今連汗巾子這般私密的東西都送出手,您讓孫媳婦怎麼吞得下這口氣?」

  莊氏說到「姦情」兩個字時,林氏狠狠刨她一眼,可惜她作戲作得太認真,沒有發現婆婆的怒氣正在節節高昇。

  郁以喬也跟著跪到太夫人面前,緩聲慢語道:「弟妹這是想偏了,小叔經常往耕勤院走動,有時是同王爺說話談政事,有時是為了討好禹襄那幾個孩子,小叔覺得禹豐一個人太孤獨,性情又悶,才想讓禹襄幾個多往耕讀院找禹豐玩。至於小叔常往我娘家拜訪一事,事關娘家,媳婦就更得解釋清楚。

  「上回小叔同王爺和我一起回娘家,結識家裡一位何叔叔,何叔叔見小叔身子板弱,便順手指導他幾下功夫,許是小叔越學越上心,才會經常往那裡去,弟妹可千萬別誤會。」

  「還真是什麼賊話都能說呢,夫君他一介文官何必學那些拳腳功夫,又不是莽夫!」

  莊氏這句「莽夫」,不但把大伯罵了進去,就連公公也一併圈進去,林氏急著想要阻止,偏她的嘴快,轉眼又落下一大串。

  「昨兒個我見夫君隨身繫戴的玉珮不見,問了一聲,夫君說是給了禹寬,一個小娃兒要那玉珮做什麼?到底是給了嫂子,還是真給禹寬,要不要到嫂子妝奩裡搜搜?」

  郁以喬眉頭一扯。若真搜到,她還真是百口莫辯。「行了弟妹,別越扯越遠,先把帕子之事釐清吧,至於玉珮的事,待小叔回來,白有定論。」

  「你要如何自清?」

  太夫人抿抿唇,終於開口,「都起來吧,聽你大嫂怎麼說。」

  郁以喬起身,對太夫人一福,說道:「孫媳婦想借太夫人的丫頭跑跑腿。」

  「行,都聽你分派,秀眉、悅眉、杏眉。」太夫人一喊,三個大丫頭在郁以喬面前站定。

  郁以喬道:「秀眉姐姐,請你著人去城西彩意綢緞莊找人來認認,府裡最近有沒有人到他們鋪子裡買藕色天絲錦。悅眉姐姐,請你帶幾個丫頭過去照顧孩子們,把耕勤園裡的一等、二等以及通房丫頭全召過來,對了,順便把我床上那對鴛鴦繡枕給帶過來。杏眉姐姐,麻煩你將我孝敬太夫人那襲天絲錦長衫找出來。」

  丫頭們應聲,分頭辦事去。

  不多久,鴛鴦枕、長衫全擺在太夫人面前。

  郁以喬指著上面的繡物說道:「實話說,我的繡工遠遠不及我娘親,這鴛鴦枕頭是娘親替我繡的,當時做這件長衫時,媳婦也動了念頭,想要把裁好的衣服拿回娘家,請娘親幫幫手。

  「但王爺說,既然是盡孝心,自然得親手做,太夫人絕不會取笑孫媳婦的女紅不地道,我這才安下心。如果母親和弟妹還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回我娘家尋些大娘和三娘的繡件,自然可知真假。」

  長衫和鴛鴦枕擺在一起,立分高下。

  莊氏和林氏對上眼,心惱怎麼就沒想到這點,但明明所有的鴛鴦枕都是要由新嫁娘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呀,這意謂著百年好合,有吉祥之意,誰知道她會讓人代手?

  不多久,綢緞莊的老闆領著夥計來了,他們一下子就認出到鋪子買過天絲錦的姑娘。

  夥計指著紫荷說:「這位姑娘買兩尺,她還帶一塊碎布來比對,可見得是家裡有的,只是布料不足。」然後又指指刻意縮在後頭的茹綾,說:「這位姑娘可就奇怪啦,才買一尺布,當時我還想著,一尺布能做什麼?便是要做小孩衣服也不夠,做荷包、汗巾又太浪費,那可是一尺五十兩的天絲錦呢。

  「當時,我還把這件怪事拿去問掌櫃的,結果掌櫃賞我一巴掌,罵道:「客人上門買東西,你問這麼多做啥,人家賒帳了嗎?」那位姑娘加上掌櫃的一巴掌,讓小的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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