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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席維亞    


  擷香惱怒地瞪著他,對他為己療傷的感激在他這句話之後全消失無蹤!「我不會跟你道謝的。」她嘴硬回道。「是你把我打傷,本來就該負責!」

  初天緯聞言眉一斂,笑意已然褪去,為昨晚擔慮的自己感到可笑。早知道婊子無情,他昨晚應該丟下她,任她自生自滅!

  「隨你,別以為他們兩個逃得掉,我已動員京城所有的衙役開始搜索。」他冷睨她一眼。「若有本事,你最好能去通風報信。」

  然後他再循線找到品頤他們嗎?她可沒那麼笨!擷香傲然挺直背脊。「我說過,我和羅剎門無關。」何況,她也不曉得,今生今世何時能再見到品頤了……

  那倔強的神態,讓初天緯氣得只想攫住她的肩頭狠狠搖晃。她還認不清嗎?海品頤那男人不顧她的生死,丟下她逕自逃走,她卻還執意護「他」?大掌在身側緊握成拳,強壓下怒氣,他轉身朝外走去。

  「你去哪裡?」她可沒答應他能在醉月樓亂晃。

  「大批人馬等著我去調度,今天暫時放你一馬。」初天緯冷哼,頭也不回地走出房外。

  擷香怔愣,一時之間,她竟分不清橫亙心頭的是什麼滋味。他不是來監視她的,而是特地撥空為她療傷……

  她揪緊襟口,那抵在背心的掌溫,似還殘留其上,連帶讓她的心,狂猛地跳動起來。

  ☆ ☆ ☆ ☆ ☆ ☆ ☆ ☆ ☆ ☆ ☆ ☆ ☆ ☆

  「嬤嬤。」簡單做過流洗,擷香來到嬤嬤房裡。

  嬤嬤在房中焦慮踱步,一見她來,立刻開罵:「你在搞什麼?就算那姓初的再怎麼難纏,你也不能出賣自己的身子啊!你就這樣毀了自己,那我們這五年來做的又算什麼?你以後要怎麼做人!」

  連珠炮似的罵聲讓擷香縮了一下,趁嬤嬤換氣才有機會開口。「你誤會了,我和他沒什麼……」

  「都赤身露體共處榻上,還叫沒什麼?」嬤嬤聞言瞪眼。「之前擷香日穿得少些就哀聲歎氣的人又是誰?你什麼時候變這麼豪放啦?敢情好,以後不用下藥,直接讓你服侍那些恩客算了!」

  「我身上還有穿肚兜!」哪有赤身露體引擷香急急辯解。

  她知道嬤嬤在氣什麼,身處青樓的她們,個個都是清倌。聽來匪夷所思,卻是醉月樓不為人知的秘密。她們用品頤調製的特殊配方,迷昏了上醉月樓的男人,昏迷中會讓他們春夢不斷,誤以為自己能力高強,但實際上卻是什麼也沒得到。

  明白嬤嬤是因為關心才會氣得口不擇言,儘管刺耳銳利,擷香還是忍著氣解釋

  「他來的時候我還在睡,沒想到他竟直接衝進房裡,我急著起來穿衣,結果一時血氣不順,差點暈了過去,他把我扶到榻上歇息,才會是你看到的那幅模樣。」怕嬤嬤擔心,她編了套說詞,把自己的傷勢完全隱瞞。

  「這姓初的怎麼這麼不懂禮數啊!」嬤嬤被說服了,氣得咕噥。「就算你答應他可以來去擷香閣,也不能這樣硬闖啊!不成,以後你先跟品頤睡,不然,難保他哪一天色心一起把你給吞了!」

  要吞,他早吞了,他不是那種……突然驚覺自己在幫他辯解,擷香臉一紅,急忙收斂思緒。

  「品頤呢?」直到心定下,嬤嬤才想起上門找她的原因。「我找遍整座樓都找不到她人,她有說要去哪裡嗎?」

  擷香咬唇,頓了下,才垂首低道:「走了,她和遲昊離開了。」

  「什麼?」嬤嬤驚訝低喊,見她不敢正視自己,知是事實,頹然跌坐入椅。「你們……怎麼能!初天緯會發現的!」

  「不會的,他們逃開他了。」擷香不敢說昨晚發生的事,壓抑了整晚的悲傷一湧而上,忍不住掉下淚。「嬤嬤,品頤的心不在這裡,不能強留啊……」

  若不是事出突然,她也不願品頤走得那麼急。她怎麼捨得?她怎麼放心?打從五年前相遇,她和品頤就比親姐妹還親,她也擔慮啊,但她更怕看和品頤初遇時,那像是放棄了一切,行屍走肉的模樣。

  「男人……又是男人……」嬤嬤苦笑低喃,沉痛地閉上了眼。

  想當年,她是名震洛陽的花魁,周旋在達官顯要間,多少人為她傾家蕩產,她都不屑一顧。卻偏偏,愛上了他,一個總帶笑的他。

  她和院裡老鴇吵翻了天,後來自己用天價贖了身,帶著剩餘的積蓄,陪他浪跡天涯,只要能永遠看著他的笑,她不怕吃苦的。

  然而,他不笑了,和在洛陽的他判若兩人。在一天早晨醒來,看到隨身包袱在地上散開,金銀珠寶和他的人一起不見了蹤影,她知道,她再也看不見他的笑了。

  「……嬤嬤,遲昊功力回復後,他會守著品頤的。」知道嬤嬤想起心傷的過往,擷香輕輕摟住她的肩,給予安慰。

  「希望如此……我不想再看有人被傷了心了……」嬤嬤蒙住臉,無聲低泣。

  「放心吧,會在五年後還來找品頤,足以想見品頤在他心中佔了多大的份量。」從兩人交會的眼神,她可以看見其中交織的情感有多深厚。

  「但樓裡的事怎麼辦?品頤對醉月樓的重要性,你不是不知。」現實層面,讓嬤嬤長長歎了口氣。「後天有事,這下子,不能辦了。」

  「不成!」擷香這才憶起,立即反對。「采環盼很久了,不能取消。」

  「光憑你一人,又有初天緯盯著,怎麼辦?」嬤嬤翻了個白眼。

  「他不會發現的,最多只是被他懷疑人上哪兒去了,他看不出來的。」那無比自信的口吻,像在說服嬤嬤,也像在說服自己。何況,他現在忙著追捕遲昊和品頤,應該不會把心思放在醉月樓。

  「太冒險了。」嬤嬤反對。

  「我心裡有數的,嬤嬤。」擷香輕拍她的手給予安慰。「信我吧,初天緯這兩天會對醉月樓鬆懈的。」目標在他眼前逃走,他現在的心思只在醉月樓外全面緝捕。

  希望品頤他們能逃得掉。擷香衷心祈禱。

  「是嗎?」嬤嬤心裡雖然還是存疑,但已被說服。「你和采環要小心點,要不要再派人幫忙?」

  「人多反而麻煩。」擷香搖頭。「我知道要領的,放心。」

  就算品頤不在,她也要撐起醉月樓!

  第五章

  兩天後的清晨,天末亮,一輛簡易馬車停在醉月樓後門,在晨霧的籠罩下,幾乎看不見。

  「名駝背的老婦牽著一位年輕姑娘的手上了馬車,一抖韁繩,駕車離了京城。

  離京城五十里外,有個小村落,去年雨水不夠,鬧了旱災,幸得有人幫助,發糧賑災,買水、買耕具,短短一年,田野阡陌,一窪一畦的水稻掛著飽滿的稻穗,長得有半人高,已看不出當時愁雲慘霧的模樣。

  村子東邊有間小木屋,樸實得緊,屋後有片田地,已是當中,卻不見主人耕作,屋後繫了條大水牛,尾巴直甩,今天放假的它高興地大嚼乾草。

  木屋門外掛著小小紅帳,原來今日是因喜事休耕。

  此時,門咿呀地開了,有幾個人走出屋子。

  「張媒婆,我王小三不知該怎麼謝您……」看了身後的人一眼,這莊稼漢子只能笨拙地直搔耳,喜不自勝。「我從小沒父沒母做主,想不到還能娶到媳婦兒。」

  身後的姑娘察覺到他的視線,嬌羞地低下頭,手指頭直扭。

  「說什麼謝。」被喚作張媒婆的老婦手一揮,笑得眼都瞇了。「我還愁沒辦得風光點呢,世道不好,只能直接帶了人來,蓋了條紅絹兒作數,委屈你們了,什麼都沒有。」

  「別這麼說!」王小三連忙揮手,真誠的表情完全沒有絲毫作偽。「您肯代替咱雙方父母讓咱們完成拜堂已是千謝萬謝了,我不需要什麼東西。」

  張媒婆欣慰地微笑。「小三,你們都是沒父沒母的孤兒,要好好疼惜人家,知道嗎?」

  「會的!」他點頭如搗蒜。「我會把她當命一樣來疼!」

  聽他大聲昭告的表白,新嫁娘羞紅了險,滿是幸福的表情。

  媒婆執起她的手,另一隻手輕輕覆上——

  「過往的事,就忘了吧,就當是重獲新生,小三的人品你可以放心的。」張媒婆低啞輕道,忍不住微微哽咽。「采環,別了。」

  「嗯。」新嫁娘低下頭,淚滴落上裡。

  「天色不早,我該走了。」捶了捶發酸的腰,張媒婆開口道別。

  「我送您一程……」見她佝淒的神態,王小三連忙上前要扶,卻被她一手擋下來。

  「得啦!多陪陪媳婦兒吧!」見兩人又都羞紅了臉,張媒婆帶著滿意的笑,踽踽走向田間小道,緩緩地走,直至消失在遠遠的那頭。

  ☆ ☆ ☆ ☆ ☆ ☆ ☆ ☆ ☆ ☆ ☆ ☆ ☆ ☆

  小村落十里外的林野小道上有間茶店,破爛的「茶」宇旗飛揚,店內隱隱蒙著層灰,桌斜椅歪的,看得出生意不好,店主也不想費心經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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