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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單飛雪    


  「我腦子在走。」

  「好吧,你迷路了,迷到哪去了?」

  「我認識的巫老闆,不像會強暴女人……」她想了整晚,想不通。

  「嗯,所以才有人說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是,他不像在偽裝,他對女人很尊重,不對,他甚至尊重流浪狗,甚至尊重一隻蟲子,他不像壞人。」

  「那是因為之前被抓到了,所以不敢亂來了吧。」

  「爸。」夏穎兒突然跳起來。「我要去問他,我要他親口跟我證實這件醜聞,不然我不信,說不定他是被栽贓的。」

  「你瘋了嗎?他都跟人家和解了。」

  「我還是想問,我要去,不然我躺這裡一直想,我快瘋了!真的快瘋了∼∼」

  「來、再吃一包乖乖,說不定就好了。」夏曉山拉住女兒,不讓她定。

  「這次乖乖沒用,鹹酥雞也沒用,我吃到胃都痛了,腦子還是在打架,我要去問他,我不能這樣不清不楚的就再也不見他。拜託……」

  夏穎兒哀求老爸放手,夏曉山深深注視著女兒,看到她的決心,知道攔不住。

  「好,但你要答應,你不在那裡過夜,你手機要開著,我隨時會打電話監控那邊的狀況,你不要讓我緊張。」想到女兒要去見強暴犯,他不放心。

  「好。」

  「你……你真的愛上那個人了是不是?」

  「是。」夏穎兒答得乾脆。「所以我要問清楚,他當初到底有沒有強暴人。」

  ☆ ☆ ☆ ☆ ☆ ☆ ☆ ☆ ☆ ☆ ☆ ☆ ☆ ☆

  「是。」巫克行對她的質問,答得很乾脆。

  夏穎兒愣住,再沒有藉口相信他。

  凌晨一點,通常,這時候咖啡行已經打烊,他也回家了。

  她憑著一股衝動跑來看他在不在,沒想到他真的在,他只開著吧檯上一盞黃燈。她跑進店裡,看他站在吧檯內,背對門,他正在清洗器材。

  聽見聲音,巫克行轉身看著她。

  然後她衝著他就問了:「你真的曾經強暴女人?」

  然後,他就那樣回答。

  「是。」他微笑,對著她錯愕失望的表情,他笑得很挑釁。

  「是真的?」她還是不願相信。

  「是真的。」巫克行懶洋洋道,雙手往後撐在流理台,長腿閒適地交叉立著。她失望的模樣,似乎一點也不能傷他。

  他像局外人,觀賞她呆愣的蠢樣。他低笑了,嗓音深沈磁性,講著很可惡的話。

  「是啊,確實是真的,夏老師,要我再多講幾次嗎?還是要我講得更清楚,包括所有的過程?是,我強暴女人,我曾下流齷齪地強暴女人……為了不被抓去關,為了保住我的事業,我跟她和解,找了最棒的律師,讓官司打不下去。是,這就是我……」他挑起一眉,問:「為什麼哭?」

  是啊,為什麼哭呢?我哭了嗎?夏穎兒震住,摸摸臉,發現眼淚直直落。

  「我很難過。」她哽咽。

  「難過什麼?」他冷笑。

  巫克行低頭看看手錶,吹了聲口哨。「一點多了……」走出吧檯,走向她。

  她驚駭,退後再退後,很有壓力,她有點怕他。

  他很故意地問:「凌晨一點多,跑來見一個強暴犯?你不覺得太危險?」

  「因為我不信你是那種人。」

  「你不信?」他笑意更深,更逼近,她退得更厲害。「你不信我是那種人?」他湊近她,在她耳邊問:「那麼,你又是為了什麼跑來質問我?你不相信我是那種人?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問我是不是?」

  「我是不信,我是覺得你不會做那樣可怕的事,所以跟你求證,只要你說不是,我就相信。」

  「喔?這麼偉大啊……多了不起的信任。」

  「所以……你究竟有沒有做那種事?」

  巫克行靠近,更貼近她,幾乎臉要貼到她面上去了,然後他用非常溫柔但其實很冷酷的嗓音說:「你相不相信我,關我什麼屁事。」

  他後退,冰冷的眼神,像要碎裂她。她在他冷酷的注視中,慢慢僵硬。

  他說:「聽著,如果你以為我會在乎你或任何人的想法,那麼你不是自大得過分,就是太愚蠢。是,我是強暴犯,是,我是下流卑鄙,你以為我會在乎這些標籤嗎?會在乎像你們這些蠢物的眼光嗎?」

  「我只是要真相,我想聽聽你的說法!」她吼他。

  「我的說法?」他揚起一眉。「我沒有說法,我憑什麼要跟你解釋?」他不想脫罪,他不屑。

  「巫先生……」

  他臉色一凜,眸光冰冷。「你立刻離開我的店,夏穎兒,你沒資格站在我的地方,你給我滾出去!」他怒道。

  夏穎兒怔住。「你幹麼凶我?」她啜泣,傷心的哭了,對他咆哮:「倒楣的人是我!你凶什麼凶?我討厭你!討厭你這個下流的男人,混蛋!」

  夏穎兒跑出咖啡店,一路嗚咽著走回家。

  夏曉山看女兒進門就追著問,一直追到廁所。「怎樣了?女兒,他怎麼說?解釋了嗎?他狡辯對不對?是不是說他無辜的?你不要傻傻就信哪,你別為那種人哭你……」

  「他說他是強暴犯,他說他是下流的壞蛋!」夏穎兒嚷,哭進廁所,摔門,將父親關在門外。她跌坐地上,雙手蒙住臉痛哭,

  「他這樣說?」夏曉山愣住。怪了,還以為他會狡辯的。

  夏穎兒在裡面痛哭。

  夏曉山很心疼,拍著門問:「知道他這麼壞,你還為他哭什麼啊?」

  「就是因為知道他那麼壞,我還很喜歡他所以才哭嘛……」夏穎兒口齒不清嚷。「他叫我滾……他不要看見我了……」心好痛好痛,好像要破掉了,她該怎麼辦?他不要她了……

  「他叫你滾?」

  「他說我沒資格站在他的地方。」

  「你沒資格?你沒資格?」夏曉山大叫。「他以為他是誰!」醜聞被揭發,羞愧的人是他,他還有臉嗆他女兒?「什麼叫沒資格在他的地方?現在他來求你,我還不准你去咧,真誇張的,你不要哭了啦,為那種人有什麼好哭的?」

  不管爸爸怎麼講,夏穎兒就是止不住眼淚,她不出去,硬是在廁所哭到失聲。

  怎麼會這樣呢?他叫她滾,她就這麼心酸?那她的自尊呢?該嫌棄他的人是她,怎麼變成她在哭泣難受?她不自愛嗎?她不過是想問個明白,她心裡其實百分之九十是要相信他的。

  他卻說了那麼多個「是」,讓她無話可說,讓她對他的感情走投無路。他的承認太坦白了,坦率到她問到確定的答覆,心裡卻更困惑。他的承認,無法說服她的直覺,她認定他沒有犯罪,還是,這就是愛情的盲目?

  奇怪自己幹麼在乎他到底有沒有犯罪?這樣混亂的情緒,她何必背著?她可以立刻終止,反正他們倆才剛曖昧不久,反正彼此也沒有跟對方告白,而且她這會可以理直氣壯回家住,不用再寄人籬下,這不是最完美的END嗎?

  是很完美,感覺卻很癌。

  諷刺是,她比平日更渴望見他,賴在他身邊。

  夏穎兒躺下,縮在冷地磚,揪住發,腦子戰爭不休,兩個聲音叫戰——

  「夏穎兒,你瘋了嗎?他是強暴犯,大壞蛋,你還想見他?」

  「可是,跟他在一起時,好快樂,我覺得很幸福。」

  「那是幻覺,他偽裝鹹君子,等你上當就露出猙獰的面目。」

  「可是他助養孩童,餵食流浪狗,這麼善良,又怎麼說?他怎麼可能是強暴犯?」

  「那是他裝出來的,掩飾過去犯的罪。」

  「但是他的眼神很正直。」

  「當局者迷,情人眼中出西施,可憐的夏穎兒,你被他迷得分不清是非了。」

  「我是很理性地在分析,我感覺他不像在裝的,我在他身旁覺得很寧靜,很安全。」

  「好好好,你想受傷,就去找他啊,繼續和他來往啊?無風不起浪,他沒做那些壞事,就不會鬧那麼大了。」

  「好吧,假設他真做了那些事,也許他真心懺悔,改邪歸正,我們是不是應該給他機會?原諒他?信任他?」

  「你當你在普渡眾生?拿自己的未來開玩笑?你瘋了。」

  我瘋了。只有這一點,夏穎兒很確定,她是愛瘋了……

  夏穎兒被他罵跑,巫克行以為他會鬆口氣,為自己的「有個性」喝采,結果,他沒獲得平靜,反而心浮氣躁。

  他討厭追問他過去的人們,拒絕再提起那段醜陋往事,他不希罕誰信任,包括這陣子迷住他的夏老師。他一股火大,將她衣物全打包,裝箱,清空房間,堆在角落。忙完,已經清晨四點。他筋疲力竭,倒在她躺過的床鋪睡覺。

  白床單,漫著淡淡甜橙味,是夏穎兒愛用的洗髮精,一種很夏天的氣味……

  他心情很糟,撈來枕頭,側身,拽在懷裡。那股甜橙味,擾亂他,嗅進鼻尖的甜味,害他在秋天清晨特別脆弱。

  這世界不公平,他想著。

  他再也不要對誰動心,這些紛擾,讓他厭惡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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