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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單飛雪    


  於是她赤.裸.裸地,暴露在他面前。

  程少華凝視她,彷彿她是獵物。目光在她身上瀏覽,令她忐忑,遂將雙手護在胸前。

  他看她雙頰緋紅,讚歎她有漂亮的鎖骨,肩線纖細,骨架勻稱,皮膚柔潤,沐浴後的她,身體像飽藏水分,晶瑩光澤,彷彿覆著一層蜜,而他貪婪地想吻遍她身體每一寸,像渴望嘗蜜,飢餓的蜂。這念頭使他喉嚨緊縮,慾望沸騰,他在她耳邊說話。

  「現在……忘記時間?」他大大的手掌撫上她的胸側,摩挲過她的腰,她在他的愛撫中震顫著,聽見他沙啞的嗓音又說:「你不是說……很想忘了自己?」

  他吮她小巧的耳廓,她沒辦法站穩,耳朵像著火,體內藏著寂靜海洋,瞬間激烈翻湧。麻木的身體,突然好敏感。他每一碰觸都令她難招架。

  「把自己交給我……」他說。

  她墜落。

  苦撐已久,繃到快斷裂的堅強意志,被他擊潰。把自己忘記,把這個討厭的自己拋棄,這是她求之不得的。長久地恨自己,但他說,把自己交給我……她被動等著,像默許他,要任他處置。

  他將她抱起,走向床,把她扔在床上。

  放肆的拋擲,震掉她的理智。

  徐靜遠閉上眼,不看他。她想放棄自己,逞強太久,放手吧……隨便他了,可是真放手,她隱隱感覺怕。她無法預知後果,這是瘋狂冒險。她聽見他走動……

  程少華開啟音響,歌音響起。音響流洩光影,隨著旋律高低起伏閃動著。

  徐靜遠聽見音樂,眼睛潮濕——很久沒聽歌,但這旋律她熟悉,曾是她摯愛的歌曲,是貝裡尼歌劇「諾瑪」中的《聖潔的女神(Casta  Diva)》。

  這歌音彷彿也在為她命運悲憫,彷彿也暗暗應許她墮落……如斯淒美歌音,顫慄她的心。

  在歌聲中,她聽見衣物脫卸,知道他同她一般赤裸了。

  即使閉著眼,也能感到巨大暗影籠罩她,床鋪因他的重量軟陷下去,他來了——

  她想像自己將被他的慾望掩埋,一如她一直殷切期盼,要埋葬自己,離棄這世界。她果然被沉沉壓制住,他伏在她身上,環抱她,有力臂膀,如鐵沉重的身軀,他身體很熱,她像被堅硬繩索縛緊,被他強勢錮住。

  接下來將會怎樣?

  徐靜遠緊張著,腦中有微弱的聲音說,怕什麼?反正你也沒什麼好失去。

  你……反正早決心丟棄自己的未來……

  程少華望著置身在他懷裡的女人。

  她緊閉眼睛,眉頭揪緊,小手也握拳,全身僵硬緊繃。

  他慵懶地笑了,她怕嗎?她太緊張了,她其實很膽小呢。這虛張聲勢的女人,緊張起來卻很可愛。

  「徐靜遠……放輕鬆……」他伏在她耳邊安撫她,同時吻她耳珠,低啞的嗓音,震著她耳膜。「不要怕……你隨時可以喊停。」

  她沒喊停,接下來發生的事,教她根本沒餘力喊停。以為早麻木死去的肉身,在他愛撫中,如花開綻。她聽見自己難耐興奮的呻吟,她感受被愛撫親吻的刺激,她的感官似乎都被他一一撬開,她只是不停在他的碰觸中興奮顫抖——

  那雨,是什麼時候開始下來的?

  她聽見雨聲,聽見他沉重的呼息。

  他們親暱緩慢地做愛,彷彿有許多時間可以浪費。

  他們無間密合著、震顫著,一起被強烈的快感淹沒。

  晚上九點,潘若帝被困在廚房,一直打掃清理。他六點一返家,就被程少華狠狠教訓——

  「你竟然忘了叫樓上的阿北不要用廁所?你知道發生什麼事嗎?」

  肯定發生相當慘烈的事,教潘若帝甘心關在這裡受處分。

  嗯……自知理虧,潘若帝只好乖乖擔起收拾廚房的工作。他跪在地上,將施工的灰塵碎渣,全抹乾淨,又乖乖地刷亮地板。

  他忙得滿頭大汗,還一邊心虛地朝在後院洗衣服的程少華問話。

  「房東很生氣嗎?」

  「全身被髒水潑到,你覺得呢?」程少華取出洗乾淨的衣物,扔進烘衣機,按下開關,烘衣機運轉,他看著,心情真好,吹口哨,哼著歌,還嚼曼陀珠。

  可憐的潘若帝,他苦情地喊:「我把垃圾都裝好了,等一下你拿去丟就行了。」

  「OK!我會把你打包一起丟。」

  「幹嘛這樣,我又不是故意忘記,我真倒霉,我累死了啦,垃圾讓你丟啦。」

  「我很忙。」

  「你最好是很忙,整個廚房都我在清好嗎?」

  這時,郭莞鈺送妹妹郭馥麗回來。

  兩姐妹走進屋內,郭馥麗衝進廚房,看天花板水管接妥,地板很乾淨,空氣飄著檸檬香。

  她滿意,她會笑了。「都搞定了?太棒了。」又看見靠牆放一堆水電工具。

  「這怎麼沒帶走?」

  「不知道。」潘若帝可憐兮兮。「你啊,就出一張嘴,我整理到現在快累死了,你看看那一大袋垃圾,都是我一個人清的。」

  「欸?那不是房東該弄的嗎?她沒弄好再走嗎?哼!你幹嘛用?你就是太好講話。」

  「你還說,都是你,是你要我上樓叫阿北不要用馬桶,以後這種傳話的事不要交代我。」

  「這麼簡單的事說一下會死啊。」

  「會,會死人。」

  「為什麼?」

  「因為他忘了。」程少華拎著水桶進來,裡面擱著剛烘好的衣服。

  「你忘了?」小郭瞪潘若帝。「你沒去講?然後呢?有怎樣嗎?」

  「有。」潘若帝說:「有怎樣的是房東,聽說修水管時被尿淋了一身……所以這些善後的工作全丟著——她被氣跑了,唉,我命苦啊。」

  「房東被尿潑了嗎?啊哈哈哈哈哈。」小郭大笑,「超有梗的,這可以寫在劇本裡。」

  「你還笑?幸災樂禍,沒幫忙還這樣。」

  郭莞鈺靠在廚房門邊,看他們逗嘴。「你啊,別笑了,還不快謝謝若帝?你就會欺負好人。」

  「是他記性差,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我不跟你吵,我佛慈悲,普渡眾生啦。」

  程少華放下水桶,拉開冰箱,倒了一杯冰水。

  郭莞鈺見大家都在,遂提議:「為了慶祝廚房修好了,走,我請大家吃燒肉。若帝,你忙到現在也餓了吧?」

  「YA!吃燒肉!」郭馥麗大叫。

  「YA!還是莞鈺姐有良心,不像他們倆,一個只會動嘴,一個只會凶我。」郭莞鈺問程少華:「你覺得吃哪間燒肉好?我來訂位。」

  程少華揮揮手,握著冰水,拎起水桶。「你們去,我有事。」

  他穿過郭莞鈺身邊,走向房間。同時,大家聽到房門喇叭鎖,「喀」地被鎖上。

  霎時小郭跟若帝臉色驟變。

  這上鎖的聲音,意味著——

  小郭驚呼:「他房裡有人?」

  「是誰?」潘若帝喊:「他又交女朋友了?」

  郭莞鈺臉一沉,但很快恢復鎮定。「他不去吃,我們去。」

  潘若帝忽奔向鞋櫃,拉開,果然看見一雙陌生的白色帆船鞋。

  「真有人在?!」

  「這很稀奇嗎?」小郭冷哼。「不管是哪個女人,這次應該也撐不了多久。」

  「是房東啊。」潘若帝說。

  眾人倒抽口氣。

  潘若帝喊:「我認得這鞋,房東就是穿這鞋來修廚房的……她……她在少華房間裡?她在那裡幹嘛?」

  「他上了房東?」小郭驚呼。「他……他之前還教訓我,罵我找的房子房東是花癡,結果他……SHIT!我不吃燒肉,我要坐在這兒,看著姦夫淫婦走出來,哼。」

  郭馥麗坐下,點煙抽。

  「我也不吃了。」潘若帝坐下,拿遙控器打開電視,氣呼呼。「原來跟房東好上了,逼我替房東收廚房,弄這兒弄那兒的。我因為房東被尿潑了內疚得要死,結果他們根本沒事,有空炒飯,沒空清廚房,過分。就算我人好也不能這樣糟蹋我吧?沒良心。」他氣呼呼。「我看他們怎麼出來見我,哼。」

  「姐,我們都不出去吃了,你先回去,我跟潘若帝要教訓程少華。」

  郭莞鈺死也不走!

  她才真的是大受打擊咧,她想見識見識那是怎樣一位了不起的好房東,修廚房修到程少華床上去?狐狸精,花癡,蕩女,賤人!

  郭莞鈺力持鎮定,保持好修養。她微笑問大家:「不如我叫披薩,我們吃披薩?」

  「好。」

  眾人讚成。

  咱們一起等那兩個色慾薰心的傢伙出來!

  房內,一片靜悄悄。

  房外,客廳那兒同仇敵愾,那些大驚小怪的話語,都傳到房裡,傳進了程少華耳朵裡。

  他尷尬羞愧,慌亂困窘,不知所措很焦慮?

  NO!他不Care——

  他側躺在床,左手托著下顎,懶洋洋笑著,欣賞趴睡在床,酣眠中的女人。

  徐靜遠的睡姿很妙,雙手交錯在側臉下方。她面向他,黑髮柔軟地散在頰畔,半截柔肩,裸在被外。

  程少華沒開燈,窗外流進來的是巷弄裡的路燈光影,她在那暈黃幽微的光影間,沉靜酣睡。她睡得極沉,不論他走動,開關門,房外聲音吵雜,她都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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