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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單飛雪    


  程少華故意鬧她,又抓她的手,貼在他胸膛。「這只也剛洗過,也很好摸。」

  徐靜遠縮手,如被燙到。

  「我明天一點到。」她急著往門口跑,她逃了。

  看她狼狽逃竄,程少華真得意。哈哈大笑,能讓這冷冰冰的女人驚慌失措,好過癮啊。他實在是得意忘形了,都忘了從剛剛到這會兒,一直有兩位觀眾在場。他們看完他對房東小姐的種種小動作,一起嚇得魂不附體。

  「程少華幹嘛對房東那麼好?」郭馥麗小聲問一旁拿刮痧板的潘若帝。「他是不是人格分裂了?還是……他被鬼附身了?」

  「這不是程少華。」潘若帝低聲回:「我看他怪怪的,我明天還是去求平安符好了。」

  程少華送走房東,吹著口哨,回房間。

  且慢。他看見長椅上,有一團礙眼的傢伙,傚法他方纔的動作,賣力表演,努力剌激他。

  潘若帝抓住郭馥麗的手,按在自己胸膛。「這只也剛洗過,很好摸。」

  「喔?摸這裡?還是這裡?還是這裡啊?」郭馥麗雙手往潘若帝腋下一揪。

  「啊哈哈哈哈哈。」潘若帝怕癢,「肌情」難耐,邊抖邊笑。

  「低級。」程少華瞪他們一眼,回房。

  郭馥麗跟潘若帝倒在椅上,大笑。

  潘若帝說:「華哥怪怪的——該不會是喜歡我們房東吧?」

  「那是他的菜?不像啊……」小郭眉頭一皺,分析道:「胸部沒有34C他不碰的。」

  「胃口好的人不挑菜的啦。」

  「最好是。」

  「如果他真的把上我們房東,房租還要繳嗎?」

  「你覺得那個臭臉房東,看起來很大方嗎?」

  「看起來不大方。」潘若帝低頭看著自己胸膛,問小郭:「你覺得我的胸肌跟華哥比怎麼樣?我的比較好看吧?」

  「是啦是啦。」郭馥麗又掐他,他哀叫。

  「你是不是女人,都不矜持。」

  「我是男人,男扮女裝很久了,你沒發現嗎?」

  「哈哈哈。」唉呦,這個小郭呴,真能逗他笑欸。

  此時,郭馥麗的手機響。「喂?姐?對啊,我好慘,當然還沒吃啊,房東剛來看過了是糞管破裂欸,明天水電工來修。我想去你那裡住幾天……好,快來喔。」

  郭馥麗打包行李,收拾行囊,筆記電腦帶上,不一會兒,整裝完畢,出發。潘若帝抱著貓,縮在椅上,忍不住酸她。

  「兩軍交戰情勢危急時,會棄陣逃亡的就是你這種人,沒義氣。」房子一出狀況,她馬上棄友逃。

  「要怪就怪自己,我早就說不要住這裡,我姐應該到樓下了,掰。」

  「你走了,明天修水管的人來了怎麼辦?」

  「有你跟程少華在啊。」

  「程少華?不要好笑了,他大少爺從不管這些事的,他八成會躲在房間寫稿,我三點要上課,不能待家裡。」

  「那就把整個家交給水電工吧,最好順便檢查水路電路看看還有哪裡要修,不要今天修糞管,明天修水管,後天修流理台,大後天修陽台——」

  「你真誇張,房子哪來那麼多問題。」

  「我看最大問題就是那個拽兮兮的房東。」

  「你對房東很有敵意喔。」

  「我對沒禮貌又臭臉的人,忍耐度很低。」

  「那你是怎麼忍耐自己的?啊——」話未盡,已遭拖鞋攻擊。

  這時對講機響了,郭馥麗往門口沖。「掰啦。」

  「掰,寫本加油喔。」

  潘若帝不愧是好好先生,室友棄他逃亡,他也不怒。他揉揉肩膀,腰酸背痛啊。又摸摸臉,很乾燥欸,趕快拿出面膜敷,打開電視看,他若有所思,納悶地想——

  「怎麼好像忘了某件事?」

  第9章(1)

  徐靜遠回家前,在文具店,挑了一盒鉛筆。回到停車場住處時,她洗好澡,坐在小桌前,就著窗口,把那一盒鉛筆取出,慢慢以小刀削尖。

  已經洗過冷水澡了,可是,好像還能感覺到,程少華在她身後時,他身上散發的熱氣。彷彿還能聞到,他週身瀰漫沐浴後的香皂味。彷彿又見到那片強壯胸膛,健碩體魄……

  徐靜遠深吸口氣,停住削筆的動作。

  我在想什麼?我竟然……對那個人有慾望?

  抬起臉,望著窗。

  外頭是黑濛濛街道,閃燦店家招牌燈。周圍商業大樓休息了,長街寂寥,過去每一個深夜裡,多少夜晚到天明,她就對著這晦暗街景,忍受回憶攻擊。

  妹妹死後,她的人生不斷地縮小,不停地捨棄。因為憤怒,沒辦法繼續室內設訐的工作。

  她自責,內疚。哥哥罵她害死妹妹,這是真的。

  是她要妹妹來幫她,陪她一起經營工作室。

  妹妹是她最佳夥伴,負責跟業主協商溝通,妹妹漂亮可愛,很輕易地就能幫她搞定那些難纏的業主。然後,其中一名業主愛上她……

  徐靜遠為了事業,總是跟妹妹說,絕不能得罪客戶,不管業主多麼機車難搞,提出多少苛刻要求,為了賺錢,要忍。

  那時,她太想成功,太想賺大錢。

  那是徐靜遠最意氣風發的階段,年少得志,不可一世。她在市區買了房子,用她跟妹妹的名。衣櫥裡都是名貴衣服,手邊用的全是昂貴名牌包。水電工的女兒發達了,自己創出一番事業,她日日打扮得像精英人士。

  她還掉老家債務,她埋首苦幹,不停接設計案,畫設計圖,有配合的工班,連帶也幫助到爸爸的水電事業。可是,厄運卻在三年前找上她。

  那時妹妹常跟她抱怨鄭姓業主,常打電話找她,說是聊設計案結果都是在講他的心事。

  徐靜遠因為業主人脈廣,介紹很多案子給她,所以勸妹妹敷衍對方,不要得罪他。哪知妹妹敷衍著,敷衍著,到最後這個鄭博銳,認為妹妹已經把他當男朋友,開始頻頻送禮。

  「姐……我又不喜歡他,一直收東西好嗎?都是好貴的包包跟衣服。」

  「人家是有錢人,沒差啦。東西收好,先別用,標籤也別撕。萬一哪天他發現你還是不願當他女朋友跟你翻臉,你再把東西退回——」

  徐靜遠自以為聰明,認為這樣沒事。

  而向來崇拜她,凡事都聽她的妹妹,更是事事以她意見為主,總是順從她,認為聽姐姐的就對了。

  直到那晚,鄭博銳喝醉,找上門。

  妹妹定是聽她說的,不要得罪業主,竟傻得讓他進屋。

  那晚,他向妹妹求歡不成,勃然大怒。認為徐甄宜耍他,收了那麼多禮物,還拒絕他。

  徐甄宜聽了,趕快把禮物都拿出來,它們一件也沒少也沒拆用,她退還鄭博銳,沒想到這反而激怒他,他罵妹妹玩弄他,由愛生恨,痛毆她,她反抗尖叫,他拿了水果刀剌她。

  那時,妹妹倒在門口時,即時按下手機通話鍵,向姐姐靜遠求救。

  可恨是那一晚,寒流來襲,天氣極冷。

  徐靜遠人在工作室裡趕圖,因為太累,她趴在桌上睡著了,睡得太沈,錯過那一通求救電話——

  從此,天人永隔。

  從此,徐靜遠覺得地獄很寫實,日日夜夜就在她眼前上演。

  徐靜遠不能原諒鄭博銳,但更不原諒的是自己。

  少年得志,不是好事。意氣風發,好像會被天懲罰。

  徐靜遠想到那些年得意忘形的自己,就會恨得想毀掉自己,是她的野心跟傲慢,害死妹妹。至於那個人,是絕不能放過的,她還苟活至今,就是要看見他的報應。

  恨的是他的刑期,越判越輕。

  現在,她不再寄望法律還公道。

  她自己報仇,她要得很簡單,一命換一命。

  她是這樣恨恨地過日子,厭厭地活下去。

  可是……最近有個人,一直在她腦中放雜訊。

  程少華……她老是會想到他。這樣對嗎?想及他,她有罪惡感,卻沒辦法關掉腦中雜訊。

  深夜裡,程少華坐在桌前趕稿。他在明興報有固定專欄,每週七篇稿子要寫。今晚,游標在文字檔閃燦,他寫稿不順,思慮不集中,一直想著徐靜遠。一個已經被他扣分扣到底的女人,偏犯賤又一直想起。

  他被徐靜遠這女人衝擊到,在短短的時日裡,見識到這女人極端的表現。平時一副沒心肝的死樣子,讓人看了想問——「我是欠你幾百萬嗎?」

  當他覺得這女人難相處,很高傲。結果,又見識到她脆弱崩潰的一面,在車禍時,她身上躺著已經氣絕的少女,她不顧疼痛強撐板金,不放手。當時她淒厲哭喊,教他衝動,跑去相助。

  但事後她沒一句感謝,依然拒他千里外。

  當他覺得她無情冷酷,又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她,拿著相機,笑咪咪地要給貓兒拍照,溫暖地柔聲哄貓咪。

  後來,常去停車場打量她。

  看她坐在小小收費亭裡,沉靜地削著一支支鉛筆。沉靜地埋首桌前,抄寫東西。那樣單純枯燥地過日子,她這樣生活著。

  種種矛盾,讓他好奇。他衝動地想更瞭解她,他就像過往那樣,很容易因為動心了,就提議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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