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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春野櫻    


  「我是認真的。」樹音倔強的直視著他。

  「喔?」他挑起一邊眉沉吟半晌,定定的看著她。

  聽她此刻的口氣的確是認真的,認真到讓他有點吃驚了。

  「有些人的能力可以做大事,有些人則只能做小事,我就是只能做小事的那種人。」她目光堅定的注視他,不管是大事還是小事,只要完成了就值得鼓勵。

  聽完她這些話,藏人再次沉默不語。

  老實說,她能說出這番道理還真是教他驚訝。不過身為一個經營者,他需要的是能做大事、幫大忙的人。

  「我爸比說,就算只是一隻小小的螺絲釘都很重要,再了不起的機具,要是少了一隻螺絲釘,就可能無法運作。」

  當樹音一臉認真的對他講述大道理時,藏人呆住了。雖然只是短短幾秒鐘,卻教他懊惱不已。

  這豆腐腦的笨蛋竟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詞,而更離奇的是……他居然聽傻了,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反應?

  該死,他是怎麼了?腦袋暫時性的缺氧嗎?

  「我可以告訴你,大和光電少了你不會有任何影響。」因為感到懊惱,他忍不住又打擊了她。

  「喔……」儘管對於他的打擊毫不意外,樹音還是忍不住因為挫折而不自覺紅了眼眶。

  「我警告你--」藏人眼底的匕首射向了她,「我最討厭動不動就哭的人,你最好別在我面前掉眼淚。」

  聽見他的告誡,樹音趕緊咬住嘴唇,硬是將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給忍住。

  「給我聽著,大和光電不是幼兒園或是補習班,你想得到什麼,就得付出,沒有人會幫你,你只能靠自己。」

  「嗯……」她的喉嚨熱熱的,難過得像不小心吞了熱砂,因為說不出話她只好用力的點點頭。

  這時,她的肚子突然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頓時凝滯的空氣被劃開了。

  藏人先是微怔,然後一語不發看著滿臉羞紅的她。

  他立刻猜想到為了在下午上班前數據交到他桌上,她一定沒吃中餐。

  雖然他很想趕走她,但他可沒冷血到讓一個女孩子餓到飢腸轆轆。於是他起身走向吧檯,在吧檯底下的抽屜裡拿出一小袋手工餅乾。

  「接著。」他說著,將手工餅乾丟給了她。

  她慌慌張張的伸手接住,兩眼驚疑的望著他。

  「是客戶的太太做的,我不喜歡甜食,給你吧。」

  「真木先生……」樹音簡直不敢相信前一秒鐘還在打擊她的魔王,下一秒鐘竟然有如此體貼的舉動。

  她想,他應該不是個壞人,就算他是壞人,也一定不是個太壞的人。也許他對她這麼嚴厲又苛刻,不是真的因為討厭她,而是想磨練她。

  是的,一定是這樣。

  「謝謝真木先生!」這麼一想,她心頭立刻一暖,整個人充滿能量。

  看著她那耀眼到讓他差點睜不開眼的粲笑,藏人一愣,胸口一陣蠢動。

  他莫名的感到慌張惶恐,但已經練就一身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從容功夫。

  他很快就平復了下來。

  「出去吧。」他說著,然後看也不看她一眼,走向他的辦公桌。

  銀座,天堂鳥酒吧。

  這間酒吧是藏人買醉的地方。通常,他不是個會讓自己喝到爛醉的人,但一旦他想喝到爛醉,唯一的選擇就是這裡。

  身為大和光電的執行長,他背負著難以想像的壓力。

  從慶應大畢業之後,就遠赴美國深造,柏克萊畢業後便在華爾街工作。他總沒想過回日本接掌父親的事業,直到父親的身體出了狀況,他才在雙親聯合的溫情攻勢下屈服。

  他接手大和光電時,公司裡數名元老級人物對於他順理成章坐上執行長位置感到不滿,甚至串聯一股不小的勢力反抗他,面對暗潮洶湧,在商場上總是能料敵如神的他以近乎無情的策略,將對手一一徹底擊垮鬥敗,將公司進行一次重整。

  他背負許多罵名,其中有些是實事,有些卻是子虛烏有。不過他知道管理一個像大和光電這麼大的企業,就像治國一般。

  治國不能鄉願媚俗,即使被人唾棄謾罵,也得引領大家往正確的方向前進。

  「Ken,再給我一杯。」

  他將杯子遞給酒保,Ken二話不說幫他再倒了一杯威士忌。

  「一個人?」突然,一名身穿黑色平口低胸洋裝的女人在他身邊的位置坐下。

  女人的臉上有著精緻的妝容,髮型也很完美,她眼神迷離,唇角懸著一抹嫵媚邀請的笑意。

  他知道這種女人。她們用最完美的形態狩獵,只鎖定最好的、最大的、最值錢的獵物。

  「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藏人疏離卻又迷人的一笑,沒說什麼。

  「請我喝杯酒,如何?」她笑問著他。

  「嗯,你喝,我買單。」他非常乾脆。

  跟這位先生一樣。女人跟Ken使了個眼色。

  Ken點頭,很快的為遞上一杯威士忌。

  女人淺啜一口,以她那迷濛得像是會蠱惑人心的美目注視著他。

  「謝謝你,我說高野,高野麗子。」

  「真木。」他禮貌的回道。

  他並不仇視女人,即使在歡裡離開他以後。他只是……厭倦了那些企圖或者渴望接近他的女人,不管他們是因為他的外表還是財力才靠過來。

  對女性,他有著基本的尊重,不管他表現得多冷淡,當然,吉江樹音那隻小白兔例外。他對她那麼壞,純粹只是想逼她走,無關個人好惡。

  不過話說回來,她今天真是嚇到他了。本以為他輕易就能掐死她,卻沒想到她的堅韌超乎他想像。

  「你常來嗎?」高野麗子注視著他,像是在評判一件藝術品的價值般。

  「想買醉的時候才來。」他老實道。

  「所以說……你今天晚上想買醉?」她唇角一勾,笑得性感又媚惑。

  「是的。」

  「告訴我你住哪裡吧。」她巧笑倩兮,「要是你醉了,我可以送你回家。」

  「你問的是哪一個家?」藏人一笑。

  「怎麼你有很多個家嗎?」

  「嗯,如果一年難得住上幾天的房子也算家的話。」

  聽見他這麼說,高野麗子的眼睛一亮。

  她很有技巧的將位子往他挪移,讓她那充滿了暗示的香水味能鑽進他的鼻息。

  「你希望我把你送回哪個家呢?」她悄聲的問,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

  「小姐,你搞錯了。」他冷笑一記。

  「嗯?」她微怔,疑惑的看著他。

  「我不是你的獵物。」說完,他仰頭喝下杯中的威士忌,然後將兩張鈔票擱在吧檯上。

  丟下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高野麗子,他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天堂鳥。

  第4章(1)

  因為是小週末,樹音在下班後,約了幾個大學時期的朋友一起吃飯。

  餐聚結來後走出餐廳,外面竟下著雨,乍一看還寒的三月天,在下雨後更加令人畏寒,跟朋友們分開後,她一個人撐著傘往車站的方向走。

  為了趕上車班,她特地挑了一條平常不走的快捷方式。這是一條貫穿兩條大道的巷子,雖然不似大道上熙來攘往,卻也不到人跡罕至的地步。巷子裡還有幾家小酒館,是上班族下班後細化聚集的場所。

  她抓著傘,想快速的通過這條巷子,突然,距離一家酒館約幾步的地方,一個喝得爛醉坐在地上的男人吸引了他、她的注意力。

  明明是不相干的人,卻不知怎的揪住她的心,並教她著了魔似的朝他走去。

  她應該是個上班族吧?並不是在工作上不順利,才跑到這兒買醉?

  在日本企業裡,男人的競爭比女人來得激烈又殘酷,為了在最快的時間攻頂,每個人都是卯足了勁在拚搏。

  儘管她跟這個人素昧平生,但要是在這個時候,他能感受到任何人的溫暖,也許,就能很快站起來。

  就像……像她今天吃了一第六天魔王給的那袋手工餅乾一樣。

  於是她走到他面前,將雨傘略略往前為他擋雨。

  「先生?先生……」她打算把傘給他,但在這之前她得先把他叫醒。

  好一會兒,他有了反應。

  「唔……」他含糊的囈語著,「我不是……不是獵物……」

  聽著他的聲音,樹音微征。

  怪了,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聲音有種熟悉的感覺。

  「先生,你沒事吧?」她微彎下腰,希望他能聽清楚她的話。

  「唔……我……我好得很……」

  「我把雨傘留給你,你保重。」樹音蹲下來將傘擱進他攤放在大腿上的大手裡。

  當她要站起來的時候,他突然伸出手一把緊緊握住她的手腕。

  「啊!」她尖叫一聲,本能的抓起包包往他頭上猛往了兩下。

  「該死……」他似乎痛醒了,低聲咒罵著,然後迷迷糊糊抬起臉,像是想看清楚是誰往他。

  而當他抬起頭時,樹音差點兒尖叫。

  「真……真木先生?!」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這個喝得爛醉癱在地上的上班族,居然是在辦公室裡對她頤指氣使、態度囂張跋扈到不行的『第六天魔』--真木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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