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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瑪奇朵    


  過了大半個時辰,她才終於停下了手,從自己帶來的小布兜裡拿出顆提神補氣的藥丸讓她含著,接著又指揮起這個痛得滿頭大汗的產婦,「好了,胎位正了,快!我說用力的時候就得用力啊!」

  王大娘熱水都端了兩次,卻不敢打擾夏謹蓮,只能幹站在一旁,現在聽到她說胎位正了,連忙將熱水放著,緊握著兒媳婦的手,哽咽的喊著,「快聽這位女大夫的話出力啊!」

  或許是夏謹蓮剛剛的按摩不只正了胎位,也幫助加快胎兒滑出產道的速度,沒過多久,一聲嘹亮的嬰啼就響徹了整棟屋子,等夏謹蓮跟著把所有事情全都處理好,走出產房的時候,信朝陵早已站在外頭一臉關心的看著她。

  「怎麼樣?還好吧?」信朝陵見她的長背子上染了血,她的臉色又虛弱蒼白,忍不住關心的問著。

  夏謹蓮點了點頭,知道信朝陵那裡應該也沒問題了,兩個人趁王家人還沉浸在喜悅中的時候沒有多說一句就告辭了。

  夕陽下,她和他並肩走著,像是一副最和諧的圖畫,即使沒有任何言語也勝過千言萬語。

  只是這和諧的畫面後,那小周氏一臉陰沉的站在路邊,手緊握成拳,指甲幾乎要扎進掌心裡,她用憤恨的眼神看著離開的兩人。

  「哼!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敢這麼囂張?等著看吧,我絕對不會讓你接下來的日子太好過!」

  夏謹蓮自然不知道她盡力救人會惹來別人的妒恨,可即使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

  跟著信朝陵走回家之後,她就回了自己的住處,才剛梳洗完,對門的信朝陵就來喊人吃飯。

  晚飯很普通,就是一個青菜、一盤花生和一盤竹筍炒肉絲,雖然那肉絲混在大量的筍子裡幾乎快要找不出來,但是夏謹蓮看了也沒說什麼,和洗硯的娘秦嬸客氣了幾句就坐下吃飯。

  她不知道的是,當她神色如常的坐下吃飯的時候,信朝陵才從尷尬不安中放下心。

  一頓飯的時間很快就過了,秦嬸和秦叔他們不是住在這裡的,而是住在前面一點的土瓦房,洗硯也沒留下,被他爹強行給壓回去,不讓他壞了兩人的好事,所以很快的,這院子裡只剩下夏謹蓮和信朝陵兩個人。

  燭光微微閃爍,夏謹蓮坐在桌前,看著對面的信朝陵低聲說著。「有些事情,你還沒告訴我。」

  其實剛剛吃飯的時候她就想問了,但是那時候看著他笑得淡然又帶著喜悅,那些疑問她就暫且先嚥下了。

  她想知道關於他的事,比如說,身為信家子弟為什麼會在這小村裡落戶;比如說,她為什麼在這屋子裡看不見任何一個女人曾經居住過的痕跡。

  信朝陵拿起杯子輕啜了一口茶,曾經身為世家子弟的那種單純質樸早已磨得不剩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在歲月流逝下累積的深沉。

  「謹蓮,你想知道什麼呢?」

  他的手指輕擦過杯沿,雙眼微斂,聲音帶著寵溺和無奈。

  「陵哥哥,你明知道我想問什麼的。」夏謹蓮直直的望著他,抿了抿唇,不想繼續用這種打啞謎的方式說話。「你怎麼會在這裡,還有為什麼沒有……」女孩的羞澀讓她沒辦法直接問他為何還沒成婚這件事。

  輕歎了口氣,信朝陵明白這是他躲不過的話題,思索著該如何回答,但是看著燭火下的她,那已經脫去了稚氣的容顏,他不免有些恍神。

  看他走神的表情,夏謹蓮忍不住氣惱的低喚了一聲。「陵哥哥!」

  他回神失笑,將手裡的杯子放到桌上,「我知道了,我是在想著該怎麼說呢,」他頓了頓,才又開口,「其實也沒什麼,家裡逼我做我不願做的事情,我不肯,所以信家就將我放逐了。我現在是光有信這個姓氏,卻不再是信家的少爺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但是她卻不相信。

  假如她沒有經過這深宮十年的磨練,或許他這簡單的解釋就足以讓她信服,但她已非當年單純的女孩,如今也變不回一張白紙。

  她執拗的盯著他的臉,直勾勾的眼神說明了她不相信,不滿意他如此敷衍的答案。

  第4章(2)

  信朝陵被她一直盯著瞧,臉上的淡然也有點掛不住,只歎了口氣,似乎終於發現了,這十年來她的改變不只外貌,還包括個性,她已經變得精明敏銳,不是可以隨便敷衍的。

  「謹蓮,有些事情實在不需要追根究底,信家的家業大,水也深,我趁這個機會脫離出來也好……」

  他熱衷的始終是對無涯醫術的追求,而不是那些虛名和利祿,而且信家的根本就是醫術,假如信家人的醫術不夠高明,那麼這龐大的家業只怕也撐不了多久了。

  他話說到這裡,夏謹蓮明白他會離家,想必是有不想告人的事情,也不多問,但是另外一個問題他還沒回答。

  「那……為什麼到現在你還……」

  信朝陵一聽她吞吞吐吐的問著,眼底掠過一抹笑意與溫柔,雋朗的臉在燭火下似乎乘載了無限深情。

  「謹蓮你難道忘了?那年我說過,如果你真的進宮了,那我就等你,一直等你……」

  他逐漸低沉的聲音像個魔咒,在她的耳邊蕩漾著,讓她恍惚中又看到了那個少年一本正經的對女孩承諾。

  陵哥哥,可如果我真的被送進宮裡,那該怎麼辦呢?

  如果你真的進宮了,那我就一直等,等到你出宮,到時候我們就像現在這樣過一輩子。

  那一年,他十五,她十二,像是不經心的一句諾言,她有時候都以為自己快忘了,快忘了那男孩的神情,以為……他也忘了,可時間過了一年又一年,她卻一直都沒忘記,他也記著一年又一年。

  他眼神溫柔的說著,「別哭,謹蓮。」

  夏謹蓮直到他開口,手撫上自己的臉,才知道自己竟不知何時落下淚來。

  她不知已經有多久沒流淚了,但是今天卻因為他流淚了兩次。

  「陵哥哥……為什麼要等……太傻了,你可曾想過,假如我沒辦法再出來呢?那你該怎麼辦?」

  信朝陵笑得一臉堅定,「沒有假如了,我這不是把你給等出來了嗎?」

  「十二年,不是一年,又不是一天,而是十二年啊!」她激動的朝他低吼,不明白他怎麼能把這漫長的時間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他看見了她的激動,卻只是倒了杯茶給她,淡淡的回問了句,「謹蓮,難道你不懂我為什麼要等?」

  她向來蕙質蘭心,他想即使不用說得太明白,她應該也能懂,但他不介意親口坦白。「我等,只因為你值得,而且你還記得我那時候說的最後一句話嗎?」

  夏謹蓮沉默不回答,但是那句話卻反覆的在她耳邊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我們就像現在這樣過一輩子……

  不感動嗎?夏謹蓮無法對自己說慌,但是,現實橫亙在眼前,她不能就這樣坦然的接受他的情意。

  「陵哥哥,我已經二十有四了,不再是那豆蔻年華的少女。」她抬起頭,直直的望著他,水眸裡盈滿了太多的情緒,有感動、有抱歉、有愧疚,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我的青春早已在宮裡磨光了,現在的我不過就是個大齡宮女罷了,不值得你信守這樣的承諾……以後……以後我們還是就這樣吧……你也別太執著了,找個年輕點的好姑娘成婚。」

  在她開口說第二句話的時候,信朝陵的鳳眼就慢慢的瞇了起來,臉上的淡然也迅速的褪去,換上一臉冷然,只有熟人才明白,這是他已經動怒的表情。

  她自然注意到了他的情緒變化,只是她還是固執的把自己想要說的話給說完,然後有些倉皇的起身,打算離開。

  「說完了你想說的話後,就要這麼離開嗎?」

  在她打開門的一瞬間,一個低沉的男音響起,他攔住了她的腳步,那聲音裡有著無法掩飾的憤怒和失望。

  她覺得自己的聲音和腦子似乎已經分開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只聽到自己的聲音慢慢的說著,「陵哥哥,我只是覺得你可以有更好的,不說別的,即使被信家流放,但你還是信家人,一個宮女怎配得上你!」

  她話還沒說完,手腕就突然被抓住舉起,她猛然吃了一驚,說不出話來,臉上還有掩不住的驚詫,雙眼裡的驚慌直直撞進他深沉的眼神裡。

  「夏謹蓮,這十二年來你就學會了這個?」他銳利的眼眸直勾勾的看著她,語氣是她從未聽過的咄咄逼人,「學會了說謊、學會了口是心非?還是學會把話說得天花亂墜卻沒有半點意義?夏謹蓮,我等了你十二年,你就是用一句別太執著來打發我嗎?」

  她努力的平穩心神,驚慌的心慢慢趨於冷靜,她故作淡然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任由他一句句的責問像利刃一樣扎入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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