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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子紋    


  她又拉著韓依風的手,嬌笑的說:「前些時候我叫嬤嬤釀了些菊花酒,這次也帶了回來,將軍派人拿些來,送給皇嫂可好?」

  「自然是好,」韓依風臉上帶著淺笑,「只是也得問問娘娘樂不樂意你作陪,一味自作主張,沒了規矩。」

  「縱使沒規矩也是將軍給寵出來的。」她眨了眨眼,然後看著徐嘉佟,「讓皇嫂見笑了,臣妹沒規矩,皇嫂可歡迎臣妹打擾?」

  「公主千萬別這麼說,自然歡迎。」

  「那將軍就自己去見皇兄,我同皇嫂去去就回。」夏彤希放開了韓依風的手,拉著徐嘉佟,滿臉熱絡。

  韓依風恭敬的站在一旁看著徐嘉佟與妻子離去。他知道夏彤希的性子,不惹得徐嘉佟沒了臉面不會善罷干休,一邊是妻子,一邊是不怎麼熟悉的皇后,他自然不會不長眼的去制止妻子,讓自己日子不好過。他笑了笑,大步走向議事閣。

  一踏進清碧閣,夏彤希四處打量著,這裡擺設自然不比中宮殿,不過簡單的一個小院,幾個小房間。

  隨著徐嘉佟走進其中一間小屋,看著那一屋子的模型,她眼睛好奇的打轉,覺得這裡還真是寒酸,一點都不像后妃的住所,想到太子甚至皇兄都偶爾會留宿在這種破地方,她的嘴一撇。

  「這地方皇嫂住得可安穩?」手裡拿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畫眉鳥模型,夏彤希略帶高傲的轉身看著徐嘉佟。

  她臉上已沒有方纔的溫婉,關上門來,也不在乎徐嘉佟是什麼身份,反正她有兄長與夫君寵著,自然有些傲氣,就算眼前的是當今皇后,她也沒放在眼裡。

  「心安,住哪裡都能安穩。」

  她眼底閃過一絲銳利,「這些年,臣妹雖遠在西北,但關乎皇嫂的傳言不少,只是不知哪些真,哪些假?」

  「公主信了就是真,不信就是假。」徐嘉佟沒有替自己多作解釋。

  夏彤希冷冷一哼,「皇嫂倒是連替自己辯解幾句都懶,」她嘲弄的打量著她,「看來是真不把本公主給看在眼裡了。」

  「不敢。」徐嘉佟看得出夏彤希並不喜歡自己,她也不感到意外。

  叔父還任丞相時曾去了趟西北巡視,得罪不少人,所以公主把她跟叔父歸為一路,沒有好臉色相待也是人之常情。

  徐嘉侈起身福了福身,轉身走進房裡,拿出封在櫃子最底層的木盒子。

  這道密旨從交到她手上之後,她就沒再打開過,本不該在沒有夏渙然的允許下告知旁人,但現在……她吸了口氣,下了決定,一臉平靜的將木盒拿出來,輕輕放到了夏彤希面前。

  「這是什麼?」夏彤希沒有伸手,只是打量著。

  「公主一看便知。」徐嘉佟柔聲回答。

  夏彤希是個爽朗之人,手一伸,不客氣的直接打開,拿出裡頭的黃色絹布,看完之後臉色大變,不可置信的再看了一遍。

  「你被廢了!」

  「是被廢了。」徐嘉佟臉上有著不以為意的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這裡到底是什麼身份,所以聽公主喊一聲皇嫂,心中還真是惶惶不安。」

  夏彤希遲疑的咬了下唇,看著上頭的日期,兩年了,從中宮殿移居到清碧閣至今已兩年,這日子怎麼過?

  「為什麼?」她有些搞糊塗了,「你若被廢,就該進冷宮,不然就該幽禁起來,為什麼……」

  看徐嘉佟一臉不在乎,她真是懵了。回宮後便聽以前伺候過她的老宮女說,皇兄冷落了皇嫂數年,這陣子大病一場之後,卻突然轉了性子,三天兩頭往皇嫂那裡跑,甚至還會留宿,可這手中的聖旨明明白白的寫明了徐嘉佟被廢,說難聽點,她已經不是夏渙然的宮妃,甚至連宮女的身份都沒有,如今名不正言不順的,這到底像什麼樣子。」

  「廢除中宮,茲事體大。」徐嘉佟柔聲的說:「當年皇上甫登基,礙於丞相的權勢和輔國公留下的虎狼符,縱使廢了我也不敢大張旗鼓,就怕惱了徐家,添了亂子。」

  夏彤希側著頭想了一會兒,「可現在丞相被廢,虎狼符也穩穩的在我皇兄手中,大可堂而皇之的廢了你,打你入冷宮或賜你一——」看著徐嘉佟一臉平靜,她倒是吐不出一個死字。

  「要我的命不過是一句話,只是沒了丞相,這朝裡還有個手握京城兵權的剌史大人。」徐嘉佟端坐著,輕聲說道:「這些年剌史大人深受倚重,掌上明珠李墨芸當了貴妃不說,還備受榮寵,陸郡王聰明可愛,要將我這個無所出的皇后取而代之,只剩一步之遙,可說是皇上最不樂見外戚干政的第一人。」

  夏彤希的嘴一撇,兩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從不把朝廷上的事告訴她,她本人也沒興趣知道太多,但她猜得到皇兄和夫君並不相信剌史大人,當年重用他和寵愛李墨芸,不過只是為了牽制如日中天的徐家而已。

  這宮裡說穿了,一堆噁心髒事,每個人都為了上位而明爭暗鬥,就算弄出幾條人命也沒人皺下眉頭。自己的夫君和兄長手上的人命也不少,但她總避著不去聽,她的行事雖然潑辣,心頭畢竟是仁慈的。

  「皇上英明,自然不在意我這個可有可無的中宮,廢了我的事秘而不宣,只不過是想給徐家一個大大的耳光,但偏皇上又得顧忌李家的野心,怕他們心中有了不該的念頭,到時危害了太子也不好,這才對外守了這個秘密,皇上不過是想以不變應萬變。我在清碧閣帶著詢兒,過了些平靜日子,只是前些時候皇上升了麗妃為貴妃,若李家有旁的心思,只怕宮裡不會太平。」

  夏彤希皺起眉頭,她與將軍終年在西北,遠離這些是非,但只是一道聖旨,將軍就帶著她飛也似的趕回來,這次回京,她隱約知道有事發生,然而她依然不想過問。

  她前些時候才被診出有了身孕,嫁給將軍多年,好不容易盼到了一個孩子,她只想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給生下來,手中這道密旨有如千斤般重,她是真心不想被扯入後宮的紛爭。

  「你倒是聰明。」夏彤希不太情願的誇了一句,將手中的聖旨給丟下,「只是既是密旨,知曉的無幾人,你大可趁著現在我皇兄還算寵你,開口討回封賞。」

  「我沒這麼大的野心,」她幽幽一笑。「累了。」

  夏搭希打量著徐嘉佟,似乎想看個真假,最後只是冷冷一歎,「好一句累了,但你不爭,不代表別人會放過你,你是個聰明人,真這麼甘願像個悶萌蘆似的把我皇兄給你的屈辱吞下來?」

  徐嘉佟側著頭,想了一下。「我不認為這是屈辱,這是皇上不得不為之,為了帝位,為了至高無上的皇權,皇上沒要了我的命,是權謀,更是對我最大的仁慈。」

  「狗屁!還仁慈?!」夏彤希哼了一聲,「你心細如髮,應知他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你不過就是枚棋子,任他擺佈!現在堪他使用,拉你壓著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貴妃,說到底就是個自私的混蛋,我呸!」

  她粗鄙的話,令徐嘉佟心頭微驚了下。「公主,你說的可是皇上,你的兄長。」

  「那又如何?若是我父皇還在,我這話照說不誤!」

  在西北待久了,將軍府裡有夫君寵著,宮裡又有兄長撐腰,夏彤希雖然在外人面前一副泱泱大度的樣子,但私底下卻有著暢所欲言的真性情。

  「外頭的傳言實在言過其實,你根本就是只紙糊的老虎。」

  此時門外的嬤嬤恭敬的送上了酒,夏掛希閉上了嘴,等人都退下,這才大剌剌的倒了一杯,正要喝上一口,又想起自己有孕,便把杯子推到了徐嘉佟的眼前。

  「你喝!」

  徐嘉佟只能恭敬的接過來,啜了一口,滿嘴的菊花香氣,這酒釀得極好,順口而不甜。

  看她斯文的樣子,夏彤希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你這副模樣竟然還能活在這後宮之中,真是奇跡。」

  徐嘉佟微低下頭,沒有答腔。

  「給你。」夏彤希又倒了杯酒給她。「再喝!」

  徐嘉佟只能接過來,又喝了一口。

  「說吧!」看著她恬靜的樣子,夏彤希只能認了,不太情願的問:「總不會平白無故把這個理應帶進棺材裡的秘密說予我知曉,有什麼目的?」

  「我知道皇上召將軍回京該是為了詢兒,皇上要如何安排,我自知沒有多言的權利,只是詢兒年幼,宮中局勢多變,丞相雖已被罷黜,但他野心未減,若他再不好自為之,只怕徐家禍事難逃,我出自徐家,到時自然難獨善其身,手上這道密旨,只怕最後我死路一條,我命賤,不求苟活,只求若真到了那一日,盼公主與將軍帶詢兒到了西北,能多份心思照顧。」

  「詢兒是我兄長的兒子,我自然會多些心思。」夏彤希眼底閃過對徐嘉佟的讚賞,「你真無心帶著詢兒去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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